“那怎么办?”
向导士兵几乎哭出来:“就看着他们被杀死吗?”
凤无忧沉默不言。
现在的这种状况,真的不是她能随意插手的。
她想救人不错,可却不能用送死的方法。
那士兵先前还满怀期待地看着凤无忧,因着之前凤无忧帮助南越击败东林的那一仗,他对凤无忧是有极高期待的,尤其,凤无忧的用兵之事远不止南越那一次。
她三十人破北凉十万大军,帮助萧惊澜成功离开安陵城,还有就在不久之前的,青羊关水淹东林军。
他也听说过,凤无忧总是能创造奇迹,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因此这一次,他也是这样希望凤无忧。
可是,他却失望了。
因为凤无忧除了看着前方的交战之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
他心头的期待一点一点消磨殆尽,最后,被狠狠地砸了下来。
下一瞬,他的表情猛然变得悲愤。
“公主殿下是怕死吗?
公主怕死,我可不怕!”
他怒声道:“我宁可与他们一起战死,也不愿在这里苟且偷生!”
说着,他一把拔出腰间长刀,喝道:“弟兄们,随我去接应谷中的兄弟!”
随他一起的南越士兵们都被他激起了血性,一个个地全都抽出了刀,打算跟着自己的队长一同冲出。
“你们出去也好。”
众人群情激愤之时,凤无忧竟缓缓点头:“如今东林大军明显刚刚布局合围未成,所以谷中之人还有一冲之力。
你们现在出去,正好叫东林军知道事机已泄,也不用再管能不能竞全功,只管先手段尽出,能杀多少杀多少。
到时,原本那些南越军还能多活几日,结果却今日便死,也算不枉你们一场同袍。”
凤无忧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开道路:“你们去吧,本宫不拦。
只望你们还有点良心,等本宫走远一点再冲出去,也省得连累了本宫和身边人。”
向导士兵拔刀作色,一则是真的心痛自己同袍,另一方面却也是想要借着血气逼迫一下凤无忧,可没想到,凤无忧竟真的把路让开了。
一时间,他反而怔在那里。
尤其,凤无忧说他们现在冲出去,还会让下面的袍泽早死,这些人更是满面惶然,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蠢货!”
一侧千心见机开骂:“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听说过我家娘娘见死不救了?
没听到我家娘娘一直都以南越公主自居吗?”
“可她终究不是南越人!”
一句反驳,从南越士兵口中脱口而出。
说完了,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妥,可是看了看身边的人,又梗住了脖子。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而是身边所有战友的想法。
凤无忧救燕云军,救芳洲军,那是因为她是芳洲女皇,是燕云皇后!可是南越呢?
虽说她名义上也是南越公主,可是比起芳洲和燕云,这关系终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在南越生活过,和南越之间根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这种情况下,试问,凤无忧又怎么可能为了南越的士兵去尽心尽力呢?
千心聂铮,以及凤无忧身侧亲卫,一瞬间都带了怒色。
贺兰玖的事情刚刚发生,凤无忧根本就还没从这件事情里面走出来,这些人的话,岂不是正刺在凤无忧的心上吗?
他们一个个驳然变色,几乎想自己动手把这些不识好歹的人杀了算了,也省得他们让皇娘娘难过。
可是凤无忧在此,他们偏偏又是什么也不能做。
凤无忧也沉默了片刻,可也只是片刻。
“我的确不是南越人。”
凤无忧抬头目视他们:“但只要我一日是南越公主,便一日会将南越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们若是信我,便听我之令,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做你们刚才说要做的事情了。”
凤无忧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只是径直又往大望谷的方向走了几步,寻得一个缓坡,趴在上面密切关注着大望谷中的情形。
方才一场冲击,让她已经得知里面被困的人不少,至少也在万人上下。
但更具体的情形,却是一无所知。
此时前方攻伐正烈,下面被困的人大概也发现东林军的包围圈其实并没有完全完成,所以也都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地在往上冲杀。
毕竟,只有这样,才有一条活路。
凤无忧观察着前方的情形,立刻发现其实下方被困的南越军还是很有战力的。
比如,他们虽然是从下往上仰冲,却也并不是全然送死,而是依然有抛射,有掩护,在压住了上方的东林军之后,然后才往上冲。
虽然地势不利,可是东林军一时想要阻住他们,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凤无忧只是观察了片刻,立刻发现了一处交战最为猛烈之处。
“聂铮!”
凤无忧当即下了缓坡呼唤。
“属下在。”
“去弄衣服,动作快点!”
聂铮登时一顿……凤无忧这意思,还是要换了衣服往里面突?
可,这不是送死吗?
方才她明明并没有这个意思的,难道,真的是被那几个南越之人给激着了?
“别胡思乱想!”
凤无忧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斥道:“现在和方才能一样吗?
现在是混战,没人顾得上查我们。
而且我们也不是去打架的,是去救人!我们如今两眼一摸黑,对下方情况全不了解,不找几个下面的人来问一问,难道要当瞎子吗?”
聂铮这才恍然。
虽然这样做仍然有风险,可是比之方才那种情况下往里冲却要好多了。
尤其他们目标明确,只要救下一两个冲上来的南越士兵就可以立刻撤退,在混战之中,倒也没有那么明显。
只是……他仍然犹豫。
先前的事情给他的阴影,委实是太大了。
尤其,他还亲手葬了凤无忧的孩子。
“还不快去!”
凤无忧见聂铮还在那里站着,顿时火了:“不就出了一次事?
你的胆子都被狗吃了!这点胆子都没有的人,别跟着我!”
闻言,聂铮立时浑身一僵。
他对凤无忧当初驱逐千心千月的事情可是很清楚的,这位主子,说不要,那就是真不要了!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敢怠慢,当即领着一队人,去找落单的东林军小队了。
凤无忧转过头,便见向导士兵一行人马仍在。
“你们不去了?”
凤无忧问道。
这些人早被凤无忧先前所说的话给震住了,再看凤无忧短短时间内命令清晰,显然胸中自有打算。
虽然自打脸面有些脸疼,可是比起下方面的袍泽性命来说,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因此领头的那人咬牙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不知不罪。”
凤无忧道,却又忽然面色转厉,冷声道:“但如今你们已经知了,在我麾下,便要听我命令,再有违者,立斩不赦!”
一群南越士兵瞬间身体僵直,万想不到凤无忧变脸如此之快。
可是战场之下,见到这番姿态,却又莫名的,觉得心底极有安全感。
当下,一个个都无话可说。
只是片刻间,聂铮就带着人再次回转,而手中也果然多了些东林军的衣服。
凤无忧一行人快速换上,略看了看前方战局,立时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
凤无忧所去之处,并不是交战最激烈的地方。
因为东林军还没有完全稳下来,而南越军又还有反抗之力,所以此时,已经有十数名南越军冲了上来,正试图在谷地边缘立住阵地,好让下面能再多冲些人上来,杀出一条活路。
但东林军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正不断地往此处调集人马,大队压上,要把这些南越军再给赶回去。
这里虽然南越人多,可同时东林军也多,想要在这里把人救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凤无忧他们寻了旁边一处战况也很激烈,但却要稍微逊色一点的地方。
那里的南越军还没有冲上来,但距谷地边缘却也不算太远,两方人马正在红着眼睛厮杀。
凤无忧带着人偷偷摸上去,快要到跟前了才大喊着冲出,东林军意外之下,一见来了己方援兵,倒也稍稍让出一块地方,让他们这些生力军加入战场,而自己则是专心去对付自己身前那一块的南越军。
凤无忧一行人没怎么费力就和前方南越军接触到,一众人等一面装模作样地大声喊杀,另一边聂铮及几个武功好的亲卫们,却是毫不客气打晕了两三个,然后拖着便往后走。
凤无忧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仍然大声叫嚷着,人却假装不敌不断后退,将这一路的南越军给放上来不少。
这些南越军没想到身前的敌军这么软弱不经打,顿时人人兴奋,嘶吼着往上强攻。
只是片刻间,便足足攻上来了二三十人。
他们一面向上冲,一面就去支援旁边之人,使得旁边一队东林军的处境顿时艰难起来。
但毕竟东林军人数众多,又有居高临下的地势之利,所以,这一阵反扑,只是昙花一现罢了,很快就又被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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