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稳稳地接住方子,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乌先生果然是神医。”
一眼看过之后,她就把方子还了回去,还没忘补上一句。
乌觐对凤无忧口中的神医两个字要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但是嘴长在凤无忧的身上,他也不能不让她说。
凤无忧看过方子就起身,顺手把长孙云初也扶起来:“秀女没事我们就放心了,走吧。”
这话说的,好像谢思出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也不想想她脸上的伤都是谁打的。
谢思,谢夫人,还有乌觐,都觉得凤无忧到这里来就是专门给他们添堵的。
凤无忧可不管她们怎么想。
她想来就来了,现在要走,也没人敢拦她们。
从头到尾,谢思三人都是一头雾水,既不知凤无忧为何而来,也不知她为何离开。
她好像真的就是专门来看乌觐是怎么治病的。
“无忧……”长孙云初走出一段路去,就小声地叫凤无忧。
就连她也不知道凤无忧到底想要做什么。
“孕妇别想那么多,养胎就是。”
凤无忧伸手摸了摸长孙云初的肚子。
从六月到现在,四个月了,小腹微微隆起,手感超好。
长孙云初有心想问,但见凤无忧不想多说,也只好收住心思,却转而问了另一件事情:“无忧,方才乌觐……”这里只有乌觐一人懂得移魂之术,想要把凤无忧的魂魄赶走,没有乌觐就绝对办不到。
方才乌觐离得那么近,以凤无忧的身手,若是……长孙云初善良,但却不迂腐。
事关凤无忧性命,杀了乌觐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都说了你是孕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凤无忧有些无奈,但看长孙云初很执着地看着自己,只好开口解释:“你真以为,我动得了他?”
长孙云初一怔。
凤无忧道:“只要我有半分想要不利乌觐的举动,只怕立刻就会从房间外面跳进来几十号人。”
长孙云初瞬间了然,目光也黯淡了下去。
她们现在就像是舞台上的娃娃,看着华丽非凡,但其实,一举一动都被人框在框架之中,走错一步,就会从舞台上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自怀孕以来一直努力调整自己的心绪,但此时,还是忍不住黯然了。
结果,就在这时,肚子里忽然动了一下。
“啊!”
她轻叫。
“怎么了?”
凤无忧连忙问。
“他动了!”
长孙云初连忙拿着凤无忧的手抚在自己肚子上:“你感觉一下,他动了!”
凤无忧也很惊喜,按说胎动一般是到五个月左右才会有的,不过,长孙云初现在也差不了多少,有胎动也算正常。
但可惜,她手按在肚子上半天,里面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真的动了。”
长孙云初还是说着。
“大概他害羞了。”
凤无忧笑:“肯定是个男孩子!”
“哪有你这样乱猜的!”
长孙云初嘴里嗔怪着,可是脸上却已经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而刚才那点黯然的心绪,瞬间全都不见。
凤无忧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正想着要怎么安慰长孙云初呢,这个孩子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长孙云初对肚子这点动静十分兴奋,也就忘了要问凤无忧关于乌觐的事情。
而凤无忧也绝口中不提,只是回去之后,忽然说要养兔子,还让人拿了好多胡萝卜过来。
这要求古怪的要死,但又没有什么有害的地方,所以王公公疑惑了一阵子之后,还是拿过来了。
于是,凤无忧一天到晚没事就蹲在兔子窝边上,拿着胡萝卜喂兔子。
而她喂又不好好喂,偏偏用竹刀把胡萝卜雕刻成各种花形,然后才喂过去。
经常就见到,兔子饿得眼睛都冒光了,凤无忧才把雕好的胡萝卜给喂过去。
服侍的人见凤无忧这样,私下里都在议论。
“这凤女皇是不是有毛病了呀?
给兔子喂东西,雕什么形状?”
“兔子又不是人?
还讲究个摆盘不成?”
“恐怕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
一个个看着凤无忧,居然都有了点同情的意思。
江桐听了王公公的回报,也不知道凤无忧到底想要做什么,更没办法给王公公指示,最后只好说道:“别管她做什么,看紧就是。”
只要凤无忧不逃跑,安安生生地等到十一月二十五,那就算大功告成。
在这之前,她想要做什么,就随她去好了。
毕竟,皇帝只是想要她身体里的魂走,而不是要她这个人死。
于是,接下来的十余天,凤无忧就真就安安生生雕了十多天的萝卜,喂了十多天的兔子。
只是可怜了那些兔子,被人喂养着,可是一只只瘦得皮包骨头,现在别说给它们胡萝卜,给它们点土它们都吃得下去。
不过好在,练了几天之后,凤无忧的手艺明显有进步,雕东西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它们这才没有饿死。
兔子们一定没有想过,当一只兔子,会这么难。
哪怕让它们在野地里随便跑,也不至于饿成这种样子。
日子一晃而过,长孙云初的肚子在这十多天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而冬祭的大宴,也终于到来。
这场大宴,长孙云初作为宫中唯一一位妃子,是肯定要出席的,而凤无忧也就沾了个光,和她一起出席。
对于凤无忧居然出现在这里,西秦的臣子们都表出了不满。
凤无忧坐的是什么位置?
那是后妃的位置。
她坐在那里什么意思?
是要入西秦的后宫吗?
一个叛臣,还是嫁过人的,怎么可以再入西秦为妃?
当然更重要的,凤无忧的事迹他们一个个全都耳熟能详,这一年多的时间,倒在凤无忧手上的世家权臣,没有十二三也就七八九,而一国之中,权臣勋臣,总共才有多少啊?
光从这些就可见凤无忧的手段,若是凤无忧入了后宫,那他们各自家族的女孩子们,那还有活路吗?
远得不说,就说最近的谢思,听说就被凤无忧差点打得破相,而这么跋扈的事情,皇帝居然连一个字都没提。
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说明凤无忧的特殊吗?
而皇家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这种特殊。
一时间,看向凤无忧的眼神,全都充满了敌意。
这些目光有如实质,连长孙云初都感觉到了,她微微皱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正想说些什么,就听门外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凤无忧一怔,沉了沉眉眼,往大殿门口看去。
她住在长孙云初这里这么久,一次也没有看到过慕容毅。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这里是西秦,慕容毅是这里的皇帝,她说不定,会把慕容毅都忘记。
随着宦官的通传,慕容毅一身明黄龙袍,冠冕流珠,出现在凤无忧的视线中。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群臣俱都从座位上出列,对着慕容毅行三跪九叩大礼,长孙云初也起身,对着慕容毅福身下拜。
一片拜倒的人当中,安然坐着的凤无忧,顿时格外醒目。
“大胆……”慕容毅身边的司礼太监登时便是大喝,但还未说完,就被慕容毅抬手拦住了。
凤无忧终于慢慢起来,拱了拱手:“凤无忧见过秦皇。”
隔着一整个空旷的大殿,他们再次相逢,用一个称呼无比明晰地确定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和关系。
从前的凤无忧和大将军,都已经不存在了。
剩下的,是西秦皇帝慕容毅,和芳洲女皇凤无忧。
慕容毅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走向了他的位置。
等到他落座之后,司礼太监高声喊了一句:起!满大殿的人这才纷纷起来,归入座位。
长孙云初担心地看了一眼凤无忧,凤无忧却只是对她笑了笑。
她心里自然是复杂的,说起来,慕容毅是她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让她产生亲切感的。
不为别的,只为他身上的那份军人风骨,让同为军人的凤无忧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但这份风骨,她如今,看不到了。
慕容毅尊贵,雍容,风姿卓然。
但,他是皇帝,不是大将军。
冬祭大宴自有一套规矩和流程,司礼太监早已准备周全,一样样地按顺序进行着。
凤无忧对此则是兴趣缺缺,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人,对这种东西,自然是觉得最无聊的。
从前还是秦王妃的时候,她就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别有所图,来宴会上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看着满桌的好吃好喝,却一样也不敢用,累都累死了。
此时也是一样,只有一点比较放心,那就是因为长孙云初在这里,至少桌上的食物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当那些流程进行的时候,凤无忧就不客气地吃吃喝喝。
仪式都进行完,就是秀女们的献艺,长孙云初终归还是给这些秀女们都按排了节目,几个家世好的,都可独自表演,次一点的,就都是一群人共同表演一个节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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