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声爆鸣传来,花火四射飞散,喧嚣的人声中,灯光将入夜后的房舍照亮。
笔直的青石板路上,白色的雪花飘然落下,还没有触碰地面,就被热气融化成水。
今天是宜婚嫁的好日子,不少人家选择在今日为儿女举办婚宴。
爆竹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能花五十文买一挂回家热闹。
至于烟花,因为其绚丽的场面,算是有价无市的商品,想买可以,但要预约。
长安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时有火光冲天,随即一道或红色,或绿色的花火,照亮街道。
小贩们抬头望着这一幕,劳碌一天的疲惫感仿佛瞬间一扫而空。
日子是越过越好的,自从小郎君来到长安,大家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生活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以往买不起的冬衣,今年也可以挑着喜欢的款式买了。
家里的孩子不需要饥一顿,饱一顿,有了土豆和红薯,即便是过了秋收的好时节,粮价不升反降,一石米面从过去的五百文,变成现在的二百钢镚,饿肚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早上听说郎君害死了一个西番仔,民众们听了都觉得奇怪。
不是奇怪席云飞为什么要杀一个西番仔。
而是奇怪……死一个西番仔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知道以往,哪个大户人家不是经常打死婢子小厮的,难道那个西番仔的性命比他们这些大唐人的性命还珍贵不成……朝廷那些大人们,真是没事儿找事,瞎折腾。
产生这样想法的,大都是感恩席云飞为他们带来好日子的普通人,他们才不会去在乎死个把人这样的小事儿呢,只要能够吃饱穿暖,拼命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如今他们好吃好喝的,都是席云飞带来的,自然而然的,就对席云飞杀死一个西番仔的事情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人为席云飞找了好多避责的理由。
如果知道这些,席云飞一定会捂脸长叹:人真不是我杀的。
好在,确实也没人因为死一个西番仔去问责席云飞。
李世民等人的关注点,一直都不在死去的德克士身上,相比于他的死亡,那几千桶石油的去向才更令他们着恼。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护廷队加上朝廷的军队,一刻不停的在长安城周边搜索,但却始终没有半点最新的消息传来,就好像那几千桶石油一夜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一样。
以至于,席云飞都怀疑德克士是不是故意透露了一个假消息出来,其目的就是让他们自乱阵脚。
但是,就在入夜时分,一则最新的消息从岐州传来。
有确切消息称:一群西番仔曾运送了大批物资经过岐州境内,当时对方手里有朝廷匹印盖章的通关文牒,守城的军士便将他们放行了。
“所以,那个德克士还真的偷偷运送了几千桶石油到长安了?”席云飞皱着眉心,脸色很不好看,哪怕他有金手指,此时也是束手无策。
王大锤点了点头,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此时刚刚得到消息就好回报,晚饭都还没有吃上一口。
席云飞指着桌上的一盒糕点,示意他垫垫肚子,又帮他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
“大锤,如果是你,拿着那么多石油,你会用来做什么?”
王大锤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闻言,囫囵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倘若是正常买卖,根本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席云飞赞同的点了下头,脸上的忧色更甚了一些。
几千桶石油啊,在这个所有建筑都是木头打造的年代,要做点什么实在是太方便了。
“好在老天开眼,这些时日都是雨雪天气,想必那幕后之人就算要做点什么,也要等天晴了,这倒是给了我们足够的应对时间。”
席云飞闻言一怔,好奇道:“下雪跟他做不做坏事儿有什么关系?”
王大锤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一脸奇怪的看着席云飞,随口应道:“郎君不是说石油是易燃易爆的燃料嘛,既然下雪了,那火自然就少不大啊。”
“……”席云飞愣了愣,小声嘀咕道:“水能灭火……可是,水灭不了石油烧起来的火啊!”
“什么?”王大锤没听清。
席云飞顿了顿,忽然双眼一亮,是了,这个时代的人都认为水一定能灭火,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石油烧起来的火,用水去灭只会更危险。
“等等……”席云飞忽然想起什么,朝王大锤看去,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水能灭火,所以,像硝石、硫磺、蜡烛之类的东西,都会避免潮湿,保持在干燥的地方?”
王大锤理所当然的点头应道:“难道不是?”
席云飞闻言见状,心中仿佛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拍了拍王大锤的肩膀,起身急忙朝门外走去……
···
···
鸣新坊。
今夜火光通明,韦氏一位妾生子今夜娶妻,便将宴会场地设在此间。
自酒宴开始,管弦之音便声声不绝,二楼的窗纸上,人影交错,舞姿曼妙。
只是,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一场阴谋布局悄然展开。
映着波光的水面上,不时能够看到一根根尖细的竹管在水中潜行。
甲板上,有客人喝得兴起,随手将酒壶扔进水中,那水管便立刻停下,纹丝不动。
待得水面重新静谧下来,又目标明确的朝鸣新坊靠近。
鸣新坊,也叫鸣新舫,本来就是一艘巨大的花船。
在舫的两侧,各自有一个连接船舱的小门,这是平日里后厨进货的出入口。
就在整船人觥筹交错之际,靠近放生池一面的舱门慢慢打开。
一个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探出头来,朝四周警惕的扫视着。
确定没有其他游舫花船在附近后,才从身后拿出一团绳梯放入水中……
水面上,一根根尖细的竹管下面,陆陆续续露出一颗颗包裹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头。
中年人见状,急忙朝当先的一人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下的绳梯,示意对方赶紧爬上来。
浮在水上的人不少,一眼望过去,怕是有三四十人,而随着他们慢慢上浮,背着他们背后的圆形木桶,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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