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8 擦身

    “没有任何异常？”
    虚空空间，泰伦之塔的最高层环形阶梯上，一名坐在阶梯尽头的门扉边闭目养神的黑袍魔法师静静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用审视的目光俯视着环形阶梯下正在向自己禀报的那个人：“你们特意‘移动’到这里来，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先知大人。”半跪在地的身躯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被包裹在漆黑铠甲之中的那名禀报者声音低沉地回答道：“这片空域确实传来了异常的波动，虽然是那些冒险者盟友率先发现的，但我们也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同僚们一致认为这里拥有虚空之主需要的东西。”
    “结果呢？”端坐在上方的那名黑袍魔法师声音毫无感情地质问道：“除了堆积在这里的虚空兽之外，你们还发现任何其他有价值的存在吗？”
    “这，这个嘛。”黑铠男子回答的声音显得有些局促：“按照那些冒险者的话说，位于此地的异常波动已经消失，但是他们可以肯定，这里之前必然发生过什么——”
    “莫拉，我知道你一直急需证明自己。”
    打断了来自下方的局促发言，黑袍魔法师将俯视的视线压在了眼前这个卑微男子的身上：“自从自由之城的失败之后，你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归处，本以为‘现世’之后的世界会发掘出你全新的可能性，可惜……”
    “不，你不用说话，因为虚空之主会看到一切。”抬手阻止了眼前这名禀报者还待继续张口的动作，黑袍魔法师再度发出了一声冷哼：“一切的命运早已注定，所有的未来是必然的结局，你的话，你的脚步，你的行动，都将指向那个我们共同见证的终点，‘主’是不会在意任何渺小卑微之物可怜的挣扎的。”
    “——属下明白。”按着胸口低下了头，身披黑色重铠的战士半晌之后才打破了自己的沉默：“属下不会再有其他怨言了。”
    “不，你还有可做的事情。”缓缓摇了摇自己的头，黑衣魔法师俯视着名为莫拉的男子回答道：“去告诉那些冒险者吧。”
    “至少将我的话传达给他们。”
    无声无息的压迫感沿着环形的阶梯流淌而下，冰冷的触感与令人汗毛耸立的微微刺痛也开始顺着圆柱形的竖直空间而传递到泰伦之塔下方的每一个角落，感受到寒冷之意的某中年玩家随后也用力地摩擦着自己的肩膀，视线也从高塔之上环形阶梯所形成的无尽螺旋中收了回来：“嘁，看来是进言无果啊……真的没有任何发现吗？”
    “是的，家主大人。”同样站在这名中年玩家面前的禀报玩家抱着双拳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虚空波动的异常真实存在，不过除了虚空兽的碎肢和战斗的余波外，我们没有再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确实，实验已经结束了大半，现在的虚空兽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中年男子那被黑盔遮挡起来的额头与皱纹也跟着皱了皱：“当初决定‘移动’到这片空间，原本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一次尝试而已，茫茫虚空之下的寻找，得不到结果的概率大于99%，不过……”
    “消耗这些神棍们的信任换来的尝试，怎么着也应该有些回报才行。”说到这里的中年男子背转过身：“至少也应该有像样的理由用来解释和搪塞……哼。”
    “这种活儿以往都是那个人在做吧，那个良辰美玉。”冲着高塔之上的螺旋尽头扬起了脑袋，中年男子再度响起的声音中也多出了几分牙齿磨动的感觉：“那个喜欢用嘴来游说别人的家伙现在在哪里？还没有联系上他吗？”
    “我们在游戏世界里没有找到他的身影。”那名玩家属下闻声急忙回答道：“但是我们在现实世界里取得了联系，据说……他的设备出现了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再回到这里来。”
    “哼。”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中年男子语气略带嘲讽地回答道：“是不知道如何向我交待，所以想了个法子避而不见了吧，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跑到外面的时候主意一个比一个大，闯下了祸事之后一个比一个怂，要是让我发现他真的在暗地里搞出不利的小动作……”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有最接近他的玩家手下从前方的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气息，背着双手的他就这么抬头望着高塔尽头无法辨明的深沉黑暗，半晌之后才再度发出了自己麾下的庞大机器为之震颤的低沉命令：“不用管其他人了，想要继续证明我们存在于此的价值，我们必须走出下一步。”
    “做好战争的准备吧。”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塔在无垠的虚空中转了个身，巨大的身躯旋转在空中发出了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嘎声音，带动而起的呼啸破空声也在这片虚空空域的四周搅起，被依旧位于虚空图书管内的暗语凝兰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们依然没有发现我们呢。”
    “若是虚空图书馆这么容易被发现，它也不会在这里耸立千年而不倒了。”回答她的是同样待在这里的影法师沙奈朵：“当然，这只是我认识中的虚空图书馆的年龄，它究竟在这里屹立了多长的时间，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简直比最强大的暗匿者还要强大呢！”没有在意对方话语中最令人在意的内容，暗语凝兰拍着双手发出了一声轻笑：“能够让一整座图书馆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请将这样的技法传授给凝兰吧！”
    “你的勤奋好学令人欣慰，只可惜你的这个要求，我们命运编织者无法轻易满足。”摇了摇自己的头，沙奈朵黑纱之下的双眼也转向了自己的左右：“当然，虚空图书馆对你们持续开放，求知若渴之人必定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只要保持足够的耐心。”
    “这个嘛，凝兰还是稍微等一等再找吧。”于是暗语凝兰返身悄然望了一眼身后：“现在或许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呢。”
    “怎么，还在为你家主人而担忧？”返身望了一眼同样的方向，影法师沙奈朵的表情也变得有趣了起来：“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的问题，至少精神上没有什么大碍，现在还有闲心与那位知己说悄悄话呢。”
    “只要先生开心就好。”双手交叠在身前的女仆玩家展露出了灿烂的微笑，鬓边的短发也随着她摆首的动作而轻微摇晃着：“先生能够感受到幸福，凝兰便觉得幸福，况且灵冰小姐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能够得到灵冰小姐的垂青，也实属先生之幸呢。”
    “……呵。”
    覆盖在黑纱之下的面容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低笑，沙奈朵没有继续答话，而站在两个人一侧的芙拉似乎也对身后那两名人类正在相互温存的模样毫无兴趣，只是指着前面的高空还在传来的隆隆震颤声与尖啸声问道：“那个泰伦之塔，就是先前交给我们的课题目标吧？”
    “是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沙奈朵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我不会因为目标的接近而终止你们的课题，毕竟对方既然可以轻易接近，自然也可以轻易离开。”
    “不过现在确实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用手指抵着自己娇俏的面庞，暗语凝兰抖了抖自己清秀可爱的眉毛：“要不要趁机爬上去？”
    “相比较于机会的浪费，我觉得你们还是先恢复状态更好一些。”沙奈朵压低了声音劝戒道：“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你们，想要闯入那座高塔或许也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更何况是现在，那座已经落入对方掌控的虚空巨舰，已经不再适合充当你们冒险者的目的地了。”
    “保持警戒，然后等所有人都恢复完备之后再行决定吧。”她冲着其余两人的背后指了指，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芙拉的身上：“身为黄金龙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想必你也不甘心就此放弃之前的课题和目标，用‘认输’的方式终结此次挑战吧？”
    “用自己的方式登上高塔，或许更适合作为终幕的幕布呢。”
    凝望着依然还在传来隆隆声的方向，不置可否的芙拉仿佛陷入了自顾自的沉思之中，而同样陷入了某种状态的段青两个人此时似乎也没有受到上方异声的影响，相互的顾盼中细细的低语里似乎也带上了几分酸甜的味道：“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我们之间好像也就才十几分钟不见吧？”
    “……要你管。我每次都警告你下次不准这样了，你又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我这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天知道会突然冒出一个会使用十级冰霜魔法的超级敌人来对付我们啊。”
    “那你为什么要让芙拉在之前的时候把我送走？我们两个就不能一起走一起留下么？只单独送走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道身影间出现了小小的鼓动，最后以一人使用暴力训斥、另外一人哀嚎求饶的模样作为结尾：“下次不准这样了，记-住-了-吗？”
    “唉，我倒是很想指天发誓一下，但我也无法预料到其他的意外情况啊，本来如果芙拉无碍、袭击没有出现的话，我们说不定都已经坐在塔尼亚的酒馆中喝庆功酒啦……对了，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凝兰，不过据我听到的只言片语，外界似乎也因为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事而变得纷乱不已，好像有大戏就要登台上演了呢。”
    “应该是帕米尔上次提到的事情吧，毕竟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等一下，那我们的比赛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你这个装湖涂人。”
    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对方的脑门，雪灵幻冰原本气鼓鼓的面色也终于被段青可怜巴巴眨着眼睛的模样给逗乐了：“他们之间闹得越大，我们发挥的空间也就越大，不是么？”
    “好吧，至少‘战场’已经唾手可得。”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段青也将自己装可怜的模样渐渐收了起来：“不管旧联盟他们还有什么后招，至少我们已经砍掉了他们一臂，想要继续冲击我们的赛事，他们就只能拿出更多更直接的手段了。”
    “接下来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忙。”抿着嘴唇拽了拽对方的手臂，雪灵幻冰的表情也变得坚定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会一个一个的击败他们。”
    “信心十足嘛，这样很好。”于是段青用饶有兴趣的表情望着对方：“剩下的对手都让你打？”
    “你以为我会怕吗？”白发的女剑士用叩起的手指敲了一下段青的鼻子：“你以为我会上当吗？你是不是又要趁机换人？”
    “我们团队也要顾及公平分配的嘛，人人都得有一次表现的机会。”段青的眼珠子开始左右乱晃：“况且接下来的比赛也没有多少团队作战的机会了，就算是集体行动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我是青灵冒险团的团长，这种事情当然是由我说了算。”挺起了自己高傲的胸脯，雪灵幻冰一脸神气地将段青镇压了下去：“反正‘鸡喙杯’的赛场是轮换制，比赛规则也随意得很，难道你我还没有那么一点点的私权利不成？”
    “幸亏这里是虚空图书馆，不然要是你刚才的那番话被外人听了去，我们又要面对一次舆论危机了。”段青翻了翻自己的白眼：“我倒是不介意再当一次大恶人，但眼下的时间可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啊。”
    “那……你要现在就冲进去么？”
    朝着巨大书架远方还在传来的隆隆声使了个眼色，雪灵幻冰收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玩笑面容：“近在眼前呢。”
    “不，还是算了。”段青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若是克莉丝汀真的已经站在了他们那一边，现在贸然出手无异于送死。”
    “那——计划继续？”
    长长的睫毛上下翕动着，雪灵幻冰望着段青换了个问题。
    “先继续吧。”
    段青抹着下巴回答道：“所以——”
    “我们先去说服一下那些‘裁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