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2 破冰

    良辰美玉并非断风雷所观察的那样正在犹豫或苦恼，他只是有些大脑过载了。
    自从成功接管了自由之翼、荣登楚家在虚拟世界的代言人之后，良辰美玉在整个世界的地位也一直在水涨船高，但与他所得到的海量权力相对应的是，他所掌握的信息和需要处理的情报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身为一位从小型工作室一路爬到如此地位的人物，良辰美玉有时也感叹自己的那点头脑根本无法在人才云集的上层社会中立足，然而那唾手可得的金钱与美女、无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高手玩家对自己俯首称臣的快感，还是一天又一天刺激着他想要继续攫取权力向上爬的野心。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拥有这些野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时常用这样的方式实现自我劝慰，然后用一个又一个贴到自己身边被自己玩弄的女人锻炼着自己甜言蜜语的口才，汲取和锻炼着那些用交际和人脉构建而成的上层社会关系。
    能够刺激一个男人继续前进的不光有金钱和权力，曾经在某个优秀的女人面前遭遇滑铁卢的过往回忆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这个名叫楚灵冰的完美女性几乎是良辰美玉过往自认为成功一生当中的唯一失败和污点，自然也使得那位已经叛出家门的前楚家大小姐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痕迹。而自从半年前处心积虑控制了她、间接设计了段青落入万丈深渊之后，已经尝到了复仇之趣味的良辰美玉想要重新得回那个女人的想法也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他一边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楚灵冰的男人、对方当初没有选择自己的错误行径究竟有多么愚蠢，一边又想用更多的方式惩罚这个当初叛离家族、同时也叛离了自己的女人，让她尝遍自己曾经在天翔公司饱受屈辱的痛苦。
    已经闯过了无数龙潭虎穴、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他的眼中，一切一直都进行得无比顺利，直到半年后的现在，那个女人又莫名其妙地将段青挖了回来，甚至开始东山再起之后。
    “……看来只有完全将他打死，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了。”这是他从手下的手中拿到那些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资料之后，心中生出的唯一想法。
    良辰美玉从未停止过自己继续攀爬的脚步，“成王”已经成为了他的人生信条，符合他利益的家族和高层人士他会巴结利用，不符合他利益的势力和家族他会想尽办法尽数排除。“苟同伐异”之计在他的手中运用得无比纯熟，到了处理段青这一事的时候也是如此，他巧舌如黄地鼓动着段家和楚家将其列为最具有威胁的人物，转头却是尽量将自己藏身幕后，送各种各样的其他人成为上阵周旋、消耗对手的牺牲品。选手、行会、复仇者、联盟检察官……当越来越多的进攻手段用尽之后，这位一直居于幕后的玩家也终于开始渐渐站在了段青的面前，一直思考着如何利用所有人的他却是依然没有放弃驱虎吞狼的想法，不断从手头上的所有信息与情报里寻找着击败敌人、同时借势上位的契机。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以那个男人为首的新联盟用断天之刃的名义举办的比赛终于成为了正面挑战旧有序列的冲锋号，故意送了包括明月清风在内的人无数失败的他随后也在无数粉饰和安排中，成为了手握重资、拥有最高权力对抗断天之刃的前线指挥官。
    在他巧舌如黄的鼓吹之下，先前在神山的失败也成为了他从各大家族里换取资源的借口，于是以段家和楚家为首的各大家族调来的更多资源也顺着良辰美玉的心意，将愈发勐烈的战火烧到此时的天空之上。不过在拿到新的内外情报之后，这位心机深重的自由之翼现任会长也生出了更多的小心思，他利用圣殿骑士团的人掩护自己进入了核心动力区域内，然后按照自己所了解到的情报和信息，贪婪地寻找着可以将整座天空之城纳入囊中的机会：“——奇怪，怎么不在这里？”
    “或许我应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芙蕾大帝的话，她会——不不不，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虚拟人物进行同步思考？她的思考过程都是根据系统设定，我才懒得理解呢。”
    “这样的话就退而求其次吧，至少要把那个‘终端’弄到手……奇怪，她也一直没有露面，难道这片空间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可刚才的系统播报声——”
    “不，不对，动力核心已经被再启动了，否则以刚才的阵仗，这座城市早就应该坠毁了才对——等一下，难道……”
    千头万绪的思考被眼前段青的呼声所打断，预料之中的意外也随着灰袍魔法师的再度出面而在环形大厅中上演，良辰美玉那依然出神的双眼转向了对方，心中早有腹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被对方下一刻的发言打了回去：“让我看看——不如我们就用随机抽取幸运观众的方式如何？”
    “凭什么是你抽？为什么不是我们选？”还是愤怒狂魔第一个站出来提出反对：“打擂台不都是来者不拒吗？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愿意接下我这个战书？”
    “你的积极性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不过还请稍安勿躁。”向着天下第二所在的方向压了压自己的双手，段青的视线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对面的那片混战战场：“毕竟我出面也不是为了随便打打，眼下的局势也不适合正式的比赛较量。”
    “待到这里的问题全部解决，天空之城的安全确认下来之后，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谈就是了。”
    灰袍魔法师向前一指，带着嘴角的笑意指向了良辰美玉的脸：“好，就决定是你了，幸运观众。”
    “……你在搞什么飞机？”于是良辰美玉的表情也变得夸张了几分：“抛开你这个跟指名没什么两样的挑选方式不谈，你确定要选我作为接下来的对手么？”
    “干嘛，一个手下败将，我有什么不敢的？”抱起了双臂的段青摆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样：“我还怕你不敢接呢。”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怕在场的其他人有意见啊。”微微地皱了皱了自己的眉头，良辰美玉心中的疑虑还是战胜了自己被挑衅起来的怒火：“在座的诸位想必也很想与你过过招，像那位愤怒狂魔兄弟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你这个时候特意把我挑出来喧宾夺主，岂不是——”
    “没错，我就是特意将你挑出来的。”
    指向了良辰美玉周围的黑衣玩家与侧边还在用魔法不断交火的战场，段青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现在这个混乱的场面，无论怎么想都跟你们自由之翼有关系吧？你这个罪魁祸首，我怎么可能继续放着不管？”
    “还是说你想继续隐藏实力，顺便藏在你的那些手下的后面窝着？”说到这里的他抱起了自己的双臂：“拜托，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底牌要是一直留到最后大结局还烂在手里，那就成了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废牌了。”
    “你说是最后时刻就是最后时刻？”似乎被对方的这番话刺到了痛脚，良辰美玉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还有我们自由之翼什么时候又成了众失之的了？就凭你的那张嘴胡乱指责么？”
    “都到了这一步，你居然还不打算承认——罢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段青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了起来：“今日之我虽是自愿成为打破这场僵局的钥匙，但我也自认为自己已不再是什么扯澹的队伍核心，是什么不敢死、死了就大势已去的存在。”
    “让我去打个头阵当个破冰器，给你这个处心积虑跑到这里来的人上上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量的激荡与共鸣里，这位灰袍的魔法师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一道白色的寒冰射线随后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中央圆环的冲天光柱，从另一侧展开的孔洞中径直扎向了良辰美玉的那张脸。身后的数名手下立刻作出反应的景象中，披着青衫的英俊剑士也将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某个未知的小型圆球装置悄然收起，那竖起在自己身前、由手下协力展开的能量屏障前方随后被寒冰射线染成了一片蓝白色的冰寒，吱吱作响的冻结声下一刻也被一道巨大的脆响声所取代：“给我闪开！”
    “受到冻结的能量屏障，物理抗性居然下降得如此之快呢。”退后半步的良辰美玉擎起了手中的剑，眼角却是有隐约的兴奋在闪烁：“但相比之下——哈！你居然真的又来见我了呢，灵冰！”
    “‘灵冰’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
    四散飞舞的白色冰片中，将能量屏障一剑噼碎的雪灵幻冰手中的龙骨大剑已然转向了自己的身侧：“看我不砍了你的舌头！”
    “哎哟哟，我好怕哟。”大剑在良辰美玉的剑刃上斩出了炫目的弧线，巨大的力量也带动着这位青衫剑士暂时退向了后方，越来越多的黑衣玩家此时也默不作声地填上了良辰美玉退去的空洞，带着各自的刀剑与魔法突到了雪灵幻冰的面前：“哈哈哈哈哈！就凭你？先打过我手底下的这些小弟们再说吧——”
    “重力漩涡！”
    摄人心魄的黑洞取代了良辰美玉的得意大笑，巨大的吸引力也以黑洞出现的位置为圆心，将还未完全包围扑上的自由之翼队员们扯向了后方，对这一状况早有准备的雪灵幻冰也早早地脚尖一点一划，拖着龙骨大剑完美地掠过了黑洞吸引范围的边缘处：“别想跑！”
    “快驱散魔法！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在偷懒！”似乎对自己被连续追着砍的现象有些不可置信，再度后退的良辰美玉随后也朝着天下第二的方向大声吼道：“还有你们！你们居然选择帮断天之刃？”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出手。”同样面对着其余队友们的目光，不灭星魂挥舞着胖手摆出了无辜的样子：“是他！他用出来的重力魔法！”
    “这可是七级以上的土系魔法分支，那个家伙居然——不对，是我大惊小怪了。”守在巨蛇机械尸体临时构成的防御阵地内，按着额头同样静观着这片战场局势的帅哥杰克此时也跟着低笑了一声：“不过这是否也代表着——”
    “断天之刃真的打算拿出真本事了呢？”
    铛！
    刺耳的撞击声又一次成为了战场一侧的焦点，矮身疾走的雪灵幻冰扬起的大剑第二次噼斩到了良辰美玉的头顶，武器力量的对比下依然占据劣势的青衫剑士随后也不得不吃下了第二次的闷亏，那倒地翻滚着卸力的模样也显得愈发气急败坏：“上！给我上！你们怎么回事？居然就这么看着我——”
    “他们正在与段青玩得开心呢。”
    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正在黑暗漩涡上方播撒出各类魔法元素的段青，将大剑斜拖在身边的雪灵幻冰寒声打断了对方的聒噪：“当然，你要是还藏着更多的伏兵，最好是这个时候就请出来。”
    “这可跟之前喊的不一样，说好的跟我一对一单挑呢？”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爬起身来的良辰美玉目光逐渐变得尖锐：“他居然就这么放任你与我正面相抗了？如此不怜香惜玉……哼，他果然还是抛弃了你？”
    “我知道你想用什么来威胁我，你大可以将之前的那些精神干涉的场外手段使出来。”步步逼近的雪灵幻冰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怎么，不打算用么？”
    “是不是想把这些手段留给其他人啊？”
    狰狞的大剑没有给色变的良辰美玉留下更多的思考空间，下一刻便化作一道道重斩招呼在了青衫剑士的身上，力道十足的斩击也让已经吃过两次暗亏的良辰美玉不敢轻易招架，只是一味地在退让与闪避中撕扯着自己的嗓子：“你，你在说什么？”
    “你就自己一个人装傻吧！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毫无顾忌砍你的机会！”
    “别以为你们真的抓住了我的什么弱点！我还有后手没用出来呢——”
    冬！
    白色的龙骨大剑又一次划过了良辰美玉刚刚后跳着退开的位置，腾空而起的青衫剑士还未落地的身躯却像是被拍中的苍蝇一样轰然砸在了地上，出现在那个位置身后的一名浑身鲜血的玩家随后也渐渐脱离了自己隐身的黑暗深处，将攀附在墙体之上的盾牌缓缓摘了下来。
    “你点的‘后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