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 归同

    世界的震动依旧在耳边显得尤为明显，代表着玩家声音的隐约嘈杂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来自头顶上方无尽黑洞之间的那抹巨大的压力此时也伴着那道冷酷声音的回荡，宛如降临的山岳一般渐渐压在了两个人的头顶——似乎是被先前的这道声音说出的内容完全震慑在了原地，站在这场黑色风暴中心的中年男女脸上的汗水开始逐渐渗透了出来，他们略显紧张地望着头顶上方正在逐渐压迫而来的黑暗，摆出的无端虔诚与奉迎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尴尬了：“……重，重新？这是何意？”
    “何意？是我说得不够浅显易懂？还是你们这两个渺小的冒险者在故意装傻？”上方的冷酷女声中不耐烦的感觉变得更加明显了：“命运的降临牺牲的是等价的交换，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否则你们又为什么会建造这样的祭坛，又为什么会向我奉上这样的祭品？”
    “没有了燃烧的薪柴，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单独显现！”这道声音最后的回荡仿佛变成了狂风的呼号：“如果我的现世仪式失败，你们也别想活着回去！我会把你们这两个胆敢冒犯我的渺小凡人和周围所有同样卑微的生命，一同拖入虚空的大海！让你们永世不得归还！”
    “息怒，请息怒！”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试图控制局势的中年盟主率先站了出来：“女神大人！您的信奉者绝无玩笑之意！我们只是……呃，出现了一些我们也无法理解的意外，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这个状态——咳咳。”
    “我们当然可以补救。”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装作镇定下来的他随后将手伸向了一边：“没关系，替换之物我们当然有，而且一是一大把。”
    “哦？拿来看看。”
    “……这个嘛，还请女神大人解除里世界与外界的隔阂，这样我的那些属下就可以——”
    “放肆！你想让我的降临仪式现在就结束吗？你们想现在就把我赶回去？”
    刺耳的雷鸣带着上方女性声音的尖叫而骤然劈下，包围在四周透明地板上下的轻薄灰色雾气仿佛也因为这次耀眼闪电的落下而碎裂了少许：“你们根本就不是想要召唤我的虔诚使徒，而是想要陷害我堕入深渊之人？”
    “看来我需要让你们尝一尝欺骗与背叛的下场。”
    骤然变得阴沉的声音带着骤然变得阴暗的光线，沿着那道成熟女性压下的语气从在场的一男一女两个人耳边倾泻而过，被层层乌云所包覆的黑洞状风眼中央随后也伸出了一道道漆黑的链条，向着中年盟主与一旁的红衣女子一同缠绕了过去。用举起的武器和能量护罩堪堪挡住了这些不详之链的攻击，并排站在一起的男女各自脸上浮起的惶急之情随后也被无数黑色的铁链狂潮所淹没，挥舞着华丽袍袖的那名男性不断闪转腾挪的身体下一刻也骤然转身，将一旁原本被自己保护的红衣女性举在了自己的面前：“等，等一下！她就是我们准备好的新祭品！”
    “你——！”
    “别着急，想要安抚这个未知的存在，眼前这个办法是最好的。”
    用极度压低的声音将红衣女子脸上刚刚浮起的惊怒表情平息了下去，举着对方的盟主随后再度扬起了自己高昂而又镇定的声音：“只要可以提供等同的生命作为祭品就可以了是吧？我的同伴愿意领取这份荣耀！”
    “哦？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四面八方的能量压制与不停抽打的铁链终于停下了片刻，来自上方回荡而起的冷酷声音也重新带上了几分温暖：“虽然并未符合我最初的愿望，不过你的这个决断很有千年前那些冒险者的样子，所以——”
    “我再重复一遍：这是你们的选择？”响彻天地的鼓荡声音中，属于命运女神的声音就像是钉锤一样敲在两个人的心口上：“这位看上去与之前的祭品有几分相似的女性，自愿想要成为我的祭品？”
    “当然。”
    “我在问的是她。”
    摇头否认了双手高举的中年男子重复了一遍的话，女神的声音就像是特指着被对方捧在双手与无数铁链包围之中的红衣之人：“如果并非本人所愿，祭品的成效将会大打折扣，而以你目前所表现出来的状况来看，打了折扣的你可以提供的献祭之力要比之前的那个祭品品质要弱得多呢。”
    “我……愿意。”不知是被来自自家男人先前的话语所劝慰还是受到了女神此时话语的刺激，大口喘息镇定下来的红衣女子终究还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请允许我为伟大的迪斯特亚女神献上自己的生命，成为女神大人降临的垫脚石。”
    “很好，约定完毕。”
    不知是从先前这道誓言中听出了什么样的成分，回荡于混沌天空之剑的女神声音中逸出了少许的笑意：“那么——”
    “就让我来‘度量’一下你的价值吧。”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与叮当作响的金属碰撞声中，接替了盟主双臂的铁链缠绕着红衣祭品的身体将她举了起来：“不要惊慌，就算是再弱小的生命，其燃烧的命运也是有其独立的价值存在，只要这份‘命运薪柴’足够我使用，你的生命便可以承载我的份量……唔。”
    “雍容而又丑败，高傲而又卑微，生于安乐却又困于苦难，经受过挫折的打磨，却并未绽放出灵魂特有的妙美。”
    宛如呢喃的话语在这片昏暗的空间四周流淌，说出的内容却是让红衣女性双眼睁得越来越大了：“呵呵呵呵，一条不怎么纯净的命运丝线呢，即便将你作为薪柴来烧，能提供的力量似乎也不够啊。”
    “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窥探到你的隐私？”
    代替对方问出了这个问题，女神的声音如同诱人的蜜桃般在红衣玩家的耳边密语：“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命运女神。”
    “只要触摸到你的命运丝线，你的一切就尽在我的掌控当中了。”
    崩断的铁链带着清脆的闷响在这片空间的中心升起，被捆缚在铁链中央高高漂浮而起的这名玩家随后便在这种毫无反抗却又满怀疑问的状态中渐渐消散了，发出了品尝之声的女神的声音随后也在一段时间满意的喘息之后，重新竖起了自己更加清晰的宣言：“尽管口感不佳，但现在也没有时间挑三拣四——你。”
    “刚才的祭品似乎不够美味，现在轮到你了。”
    四周的铁链带着隐约的雷鸣声占据了整个混沌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那舔动嘴角的同时所发出的低沉笑声也带着女神贯耳的雷鸣声而向着在场唯一活着的玩家包围了过来：“就算再如何劣质，两个灵魂的燃烧之力也总应该超过一个了吧。”
    “您，您在说什么？”无尽的罡风为之升起的反抗中，属于那名中年盟主的惊怒之音也开始在这些铁链与雷霆之间作着最后的挣扎：“停下！您……你怎能出尔反尔？若是我们两个都被献祭，又有谁来聆听你的意愿？”
    “我的意愿？我的意愿还需要你们这些渺小的冒险者来聆听？”来自上方的成熟女性神灵的话音中带上几分嘲讽的嗤笑：“信不信奉我是你们的自由，我没有必要一一回应你们，至于先前说定的内容——呵呵呵呵。”
    “你就当做是‘女神的喜怒无常’好了。”
    犹如融化在汪洋大海中的冰块，属于中年男子被层层技能紧密保护的身体轮廓顷刻间便在无数铁链的包围下消失了，散逸的能量与罡风也随着他消失景象的呈现而如同破裂的气球一样向着四周散射，然后又被紧随而至的大批倾泻而下的黑色风潮完全取代。隆隆的震地声随后也带着空间破裂的细碎声音而向着四周被迸发，透明的大地也开始沿着这些震地声的扩散而有了完全崩塌的迹象，无视了这份崩坏迹象的命运女神的声音随后也在愈发嘈杂的末世声响中悄然回荡，犹如卸下了重担一般发出了毫不起眼的叹息：“呼……没想到天天需要你们代替来演的我，有朝一日也会出演这样的戏码呢。”
    “难得遇到了这样的机会，我还以为你会多表演一阵。”另一名男子的声音随后也像是陪伴在女神大人身边一样响起在这片崩塌空间的左右：“怎么这么快就失去兴趣了？那你表演的意义是什么？”
    “毕竟要让这些人以为他们真的请到了命运女神，这样才可以在不拆穿我们身份的前提下，让既定的轨迹继续运行下去。”女神的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回答道：“不然我们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轻易就粉碎了他们的美梦？”
    “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来，准确地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个理应位于神山底端的熔炉深渊，为什么会与这座神山的顶端连在一起。”男子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回答按道：“这个问题还是等以后再研究吧——现在应该怎么收拾这场闹剧？”
    “闹剧？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一场闹剧呢？”
    破裂的感觉带着空间的崩塌在周围变得越来越明显，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随着某种变化的进行而出现了蜕皮的迹象：“既然将紫罗兰法阵投射到了熔炉的最深处，我当然就拥有了掌握这座熔炉的权利，别说是那两个拦在我们面前的渺小生命，就连外面的那些占据了峰顶的家伙们，现在也只是我面前的一个个蚂蚁罢了。”
    “这我相信，毕竟你刚才耍弄那些铁链的样子很飒爽。”男子回答的声音里却是缺少了几分从容的笑：“不过——凡事皆有代价，不是么？”
    “没错，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命运女神。”
    透明的地板开始化作寸寸碎裂的碎片，不断向着漆黑深渊洒落的景象宛如反射着七彩光辉的雪花，几乎快要被黑色的能量所充斥的异世界上下此时也刮起了席卷整个天地的黑色风暴，将原本灰蒙蒙的底色与隐约的钟声彻底掩盖起来：“我可没有与真正的里世界彻底同化的想法，也没有想要融化成为熔炉中一份子的理由，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遨游在紫罗兰的海洋中，继续充当自己的神明。”
    “毕竟我还没当够呢，魔法学徒之类的。”
    泼洒而下的黑色风暴中偶尔亮起了白色的闪电，足以照耀整个天地的匹练随后也将正中央属于段青灰色魔法袍的身影照亮了一瞬间：“难得见到你一次在魔法与世界尽头的探索中止步。”
    “我可不希望我和我所知道的一切，成为消磨你这些好奇心的罪魁祸首啊。”
    双眼中的神采在最后的对话中完成了转变，属于段青的身影随后也在最后的能量吞噬中彻底消失在了原地，凝聚在这座神山峰顶的大批黑暗阴云随后也在雷电与狂风的轰鸣中彻底散开，带着剧烈的爆散气息向着天边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裂开来。经久累月被笼罩成昏黄的天空此时也在这场剧烈风暴的扩散下迅速恢复了原有的湛蓝，正在这个祭坛四周激战的无数披着黑色斗篷的玩家也随之再度重新显现，他们神情呆滞地望着眼前一瞬间出现在天空的异景和依旧被铁链捆缚在空中、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变化的絮语流觞，刚刚想要发问的念头却是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坠落的流星砸成了漫天的碎片：“都给我闪开！喝！”
    “你们期盼已久的天峰爷爷，于此闪亮登场啦！”
    同样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的蓝发女剑士睁大双眼的视野中，撑起了土黄色魔法护盾的段青转手将大片蓝白色的魔法光辉向着人群周围散去：“灵冰！这个登场方式够不够华丽？”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可不想看到这种发展。”同样从天空坠落至此的雪灵幻冰黑色的长发也在战场的中央撕扯出一道道闪电的线条：“就算再怎么华丽，也改变不了我们以寡敌众的冰冷现实——赶紧突围吧！”
    “语殇小姐。”
    望着瞬间陷入激战的这两个湛蓝色天空之下的身影，絮语流觞那呈现在血与汗之间的目光也变得迷离了起来，铁链被击碎的清脆声音随后也在她的背后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某女仆玩家不知何时浮现在她耳边的细微声音：“不要惊慌，请跟上凝兰的步伐。”
    “我们一定会安然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