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7 控局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一段时间之后临时搭建而成的议会大厅，逐渐回归会场的无数人员的身影中，属于帕米尔的显眼面庞随后也鹤立鸡群一般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然后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地重新坐了下去：“有关刚才你们提到的那些问题，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一谈。”
    “……议长大人指的是哪个问题？是有关我们是否是塔尼亚内乱罪魁祸首的问题吗？”
    “不，我们可以跳过那个问题了——公国会承认我们所犯下的一切罪责，并且愿意为我们所做过的一切承担损失。”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议论纷纷的景象随后演变成为吵闹的喧哗，连带着重新围观而来的大批人群议论的声音淹没了这座议会大厅周围的所有空气，作为其中一员的雪灵幻冰嘴角随后也显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笑，然后转身望着一旁段青的脸：“他居然真的做了？这家伙……这家伙……”
    “帕米尔从来都是一名不拘小节的人。”
    似乎依旧沉浸在某种思索的状态当中，段青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身为公国的最高领导者，这家伙从来不吝啬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能够在局势上占据主动，那些牺牲和付出都是他可以接受的。”
    “若非如此，他也没有这个资格坐上议长的宝座如此之久的时间。”他的视线微微偏转，落在了靠近公国方向的那些其他议员一反常态的平静面庞上：“这家伙，想必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这条路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刚才的选择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低着头思忖了一阵，雪灵幻冰的脸上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家伙……他不会搞借花献佛的那一套吧？”
    “没办法，谁让我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呢。”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收起了思索之色的段青一脸无奈地说道：“塔尼亚本身便处于难以为继的状态，强硬的姿态此时便成为了自取灭亡的行为，这位议长大人说不定刻意营造出了这种氛围，所以才能够在这个时候将其他议员们的私心和图谋全部压到台面之下。”
    “然后他就可以拿着个当做条件，吸引帝国握手言和？”望着远端的会场中心惊讶站起的蕾娜，雪灵幻冰挑着眉毛继续说道：“然后再拿那些卖惨卖来的条件，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交换？”
    “毕竟都是玩家，这种好感度上涨的条件可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拒绝的。”段青苦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头：“一份货物可以卖两遍——对于站在最高点、掌握着最多信息的人来说，这种操作已经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了呢。”
    “但是为什么？”雪灵幻冰声音低沉地问道：“他为什么对那一夜的事情感兴趣？难道是想要查出连我们都没办法确定的真相？”
    “……”
    终于将问题重新归集到了同样的中心，段青的神情也缓缓地沉寂了下来，他望着依然还在议会大厅的中心与蕾娜讨价还价的那名中年男子的身影，皱起的眉头所形成的三道纹路也变得愈发深邃了：“总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应该早一点问问他的。”雪灵幻冰同意似的点了点自己的头：“身为公国的议长，他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接受的还是太快了。”
    “根本不用问那么多的问题，他现在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指着会场中心逐渐变得热闹的景象，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能量喷发之前的那一夜，只有我们和他自己知道那场发生在英雄大厅的刺杀事件发生的过程是什么，但如果他对那场刺杀早有预见，并且明白背后是谁捣鬼的话——”
    “一切岂不是都说得通了？”
    与雪灵幻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转而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来自议会大厅中心的讨论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步入了新的阶段，伴着帕米尔的朗声说话而相互站了起来：“除了法尔斯要塞，西边的所有地方都可以借给你们帝国来使用——怎么，你们不喜欢‘借’这个字眼吗？”
    “事到如今，那些领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说你们将这些领土的‘管理权’交给我们，是借此想让我们帝国来负责下面的地脉修复工作吧？”
    “法师议会应该会将这项工作负起来，贵国根本无需担心这方面的事情，至于需要管理和防卫的领土纵深问题……以贵国的武力，这应该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吧？”
    “那先前谈妥的那个条件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向费隆郡派驻兵力的同时，向你们公国的东方继续派遣援军？我们的义务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塔尼亚的现状，想必在座的诸位应该都已经看到了。”
    朝着周围展开了自己的双手，站在大厅中央的帕米尔扬声说道：“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始谈判，原本就是希望塔尼亚的全部城民能够知晓我们的现状，然后站在这个现状之上，理解我们议会所代表的全体成员此时所作出的选择。”
    “相信大家在看到我们所作出的所有努力之后能够设身处地，了解到塔尼亚乃至整个公国的困境。”他的视线在周围逐渐变得安静的围观城民中镇定扫过，然后重新回到了眼前的蕾娜长公主身上：“公主殿下以及帝国的诸位贵族们，想必应该也会生出少许的同情之心吧。”
    “如果真的能够还我们帝国一个公道，那么这点小小的付出其实也不算什么。”抱着自己的双臂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蕾娜长公主隐藏在面纱之下的那双眼睛此时也变得犀利了起来：“毕竟我们调查团此次前来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但是——”
    “就算我们肯点头，我怕你们公国人自己不同意啊。”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同时朝着伫立在周围的那些人群所在的方向说道，不满于这份挑衅笑容的其中一些公国人果然也发出了各自的叫喊，将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这片临时整理出来的议会大厅之中：“得意个什么劲？还不是你们帝国的错！”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们暗中引导的！”
    “帝国是一切祸乱的根源！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看着我们好过！”
    “还有这个帕米尔！他居然妄图出卖我们公国的利益来讨好这群帝国人！他根本就是一个卖国求荣的——”
    咚。
    响亮的震荡声随后出现在了这场即将生出乱象的议会大厅周围，伴随着其中三两道身影被猛然击出人群的景象而显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不明所以的一道道目光后方随后走出了三两批浑身短打、打扮简练的玩家，领头的则是属于江湖的五行缺土斜跨长剑、将刚刚挥出的拳头逐渐收回的动作：“等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我们的巴掌等得茧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呢。”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连我们江湖的人都不认识？你们这些家伙不是本地人吧？”
    大打出手的凶残景象随后将刚刚被击飞出人群外的那几名看上去与普通人并无二致的家伙们逐渐围在了一起，与之相伴的则是五行缺土咧着嘴逐渐露出的笑容：“哪个片区的？家住几栋几楼几号？能不能向我们报一下啊？”
    “你，你们凭什么盘问我们？”挣扎着翻滚成一堆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急忙爬了起来：“我们是——”
    “好了，别动。”
    剑刃在空中转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辉，走上前来的五行缺土随后将自己的剑尖横在了这个人的颈前：“平时我们冒险者把剑横在你前面，你们还可以叫嚣着让城卫兵来处理我们，但是现在别说是城卫兵，就连议长大人都不会救你们了。”
    “谁让你们刚才说议长大人的坏话来着。”他朝着一旁让了让自己的身子，将斜前方站在议会大厅圆桌前的那道背立的中年男子的身影展现了一瞬：“既然你们不愿意承认公国议长和公国议会的统治，那公国自然也没有义务保护你们了，对不对？”
    “公，公国本来就不应该由帕米尔来统治！”脸上逐渐流出了冷汗，这个颤抖不已的可怜虫随后强行板着脸叫嚣道：“为了塔尼亚！为了公国的未来！我们必须站出来罢黜这个无能的议长！”
    “为了塔尼亚和公国的未来？”摇了摇自己的头，五行缺土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你们这些趁乱想要搞事把议长弄下来的人，真的是为了塔尼亚和公国的未来着想的人吗？”
    “真正为了塔尼亚的未来而努力奋斗的人，此时正在外面摸黑重建自己的家园呢！”
    他咬着牙朝着外面大声喊道，同时一脚将眼前这个人连同他的面门踹了出去，寂静的气氛随后也占据了包括围观群众在内的整个议会大厅的周围，最后随着帕米尔再度开口的声音而缓缓被打破：“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其他人对我现在的选择依然持有很多意见。”
    “我身后的这些公国的议员们，其实对我现在所作出的决定也有一些不同的意见。”
    他朝着自己身后的议员们示意了一下，视线也转到了所有注视着自己的那些民众所在的方向：“作为一个以合议制为主的国家，发出不同的声音正是我们有区别于其他国家的特别之处所在，这种运作方式在平时的时候可以帮助我们规避很多的错误，但在这种足以影响到公国未来的关键时刻，谈论不同的意见或许将会让我们错过时机，甚至造成更多的悲剧。”
    “我希望大家能够给予我足够的宽容。”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同时振声朝着地上的那三两道身影所在的方向说道：“塔洛萨的舍身让我们拥有了这座城市的过去，鲁舍瓦的信任则让我们拥有了独立州的现在，我相信只要能够团结一致，我们也必将克服眼前的困境，拥有符合我们塔尼亚所有人都期待的光明未来。”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将由我们所有人一起承受。”
    他收起了自己的手臂，然后缓缓地低下了自己的头：“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愿意如何计算我的过失，追究我的过错，就任由你们自己来决定了。”
    话音随着回荡的逐渐消失而消失在了这座临时清理出来的议会大厅之间，将原本占据在此地的寂静重新归到了这片难以言明的气氛周围，怔然站在夜色之下的围观者脸上彼此生出的踌躇面容此时也缓缓地弥散在了彼此低头的动作当中，与帕米尔静静伫立在原地的身影彼此相互映衬在了一起。摇着头收起了自己的剑刃，名为五行缺土的剑士随后也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招呼着其他江湖的同伴将眼前的三两名刚刚揪出的闹事者收拾了下去，同时朝着段青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得，这下连准备的杀手锏都不用了。”
    “你们还准备了什么？”
    “当然是这些人的身份啊。”
    面对段青悄声的提问，五行缺土一脸淡然地回答道：“早在塔尼亚之前一片乱象的时候，我们就曾经着手调查过其中的一些苗头的来源，虽然并未查出什么具体的结果，但一些线索还是在断老大离开这里之前被留了下来。”
    “这几个人都听雨楼有一些关联。”说到这里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后，朝着更远方的夜色中示意道：“这个消息代表了什么，应该就不需要我来说明了吧？”
    “是帕米尔把你们叫到这里来的？”一旁的段青沉默下来的反应中，还是雪灵幻冰率先发问道：“他早就安排好了？”
    “他所料到的事情比你想得还要多。”周围依旧寂静的景象中，五行缺土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包括之前听雨楼的那些事情，恐怕他也是知道的。”
    “这个人多半还暗中策划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想要借某个人的刀。”声音深沉地说出了这句话，段青随后朝着五行缺土招了招手：“出来，这边不好说话。”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与你核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