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8 分支

    清越的声音穿过了昏暗的街道，在几乎没有人影的帝都黑夜里骤然回荡了起来，打破了宁静的这道声音起初并未起到阻止的作用，但很快就在段青迅速接近的脚步里拦在了那几个人的面前：“快点快点！老大还在香情湾等着我们呢，今晚这桩生意做成，每人都能领到一个热辣女侍的全套……嗯？你是谁？”
    “过路的，正在找人。”简短地回答了对方的提问，段青伸手向自己的腰间摸去：“正好看到你们在这里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特意来过问一下……唔。”
    想要摸出炼金药水的手摸了个空，已经横冲直撞了一晚上的段青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图书馆遭遇魔法吸收阵时全身药水尽毁的现状，而这一举动随后也引起了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群黑衣人的注意，指向这边的笑声中也多出了几分嘲讽之色：“怎么，现在的帝都已经有这么多热爱和平的市民了么？不仅敢以一个新手冒险者的身份来多管闲事，而且胆子大到连我们诺克萨斯商会的事情都敢插手的地步了？”
    “抱歉抱歉，是我冒犯了呢。”于是段青换上了一副赔笑的脸庞：“诸位居然是诺克萨斯商会的人啊，真是没想到，之前我在恩泰尔小镇的时候还曾经受到过诸位同行的照顾，与你们也算是结下了不解之缘哪……喝！”
    灰袍与黑衣群之间的距离在段青的赔笑声中迅速拉近，然后随着一道土黄色光芒的闪过而彻底变成了负距离的接触，由段青手中出现的那把散发着白光的元素法杖随后指挥着那些黄色的光辉转变成为由地升空的一根根地刺，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大部分帮众穿成了一个个血色的葫芦：“群体地刺术！”
    “他，他是高阶的魔法师！他——啊啊啊啊啊！”
    “虽然施法时喊出招式名字是我的习惯，不过这一次懒得起了。”
    黄光化作的地刺以段青为中心沿着街道四周的地面飞速扩散，与之相伴的还有段青捏着眉头将法杖挥舞开来的动作：“而且我有一点赶时间，没什么功夫与你们继续在这里耗下去。”
    “能够瞬发这么多的地刺……你，你究竟是谁？”一名于万千枚地刺中幸存下来的黑衣人指着徐徐走来的段青惊叫道：“你，你……我们诺克萨斯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要过来，你——”
    又一声响亮的惨叫随后扬起在还未消失的血肉石林之间，那是仅存的这名幸存者的四肢被巨石牢牢压住之时所发出的凄厉声音，将这名唯一的活口固定下来的段青随后也没有立刻理会对方的求饶声，而是率先检查了一番那个被自己刻意留存下来的黑色布袋：“……是记录啊。”
    “我好像刚刚还见过这个标志。”不知是因为这个不怎么如意的发现还是因为疲累的缘故，段青捏着眉头的动作变得更加剧烈了：“是……普尔家族的东西吧。”
    “你，你是普尔家族的人？”那仅存的诺克萨斯帮众急忙高声喊道：“等，等一下！我们也只是帮忙做事，帮忙做事而已啊！你们家族的人现在也都还活着，只是被我们扣押到了其他地方而已——噗！”
    “我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些事情，所以请停止你的聒噪。”
    用一根穿膛的地刺与飞溅的鲜血阻止了对方的求饶声，段青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这名浑身鲜血的活口面前：“虽然没想到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再次找到与普尔家族有关的线索，但我可不是什么普尔家族的人，无论是你们想要敲诈勒索还是想要就地杀光，都与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他望着嘴角开始溢出鲜血的这名活口惊恐的脸，嘴角逐渐扯出了一副善意的微笑：“披着斗篷，紫发，从来不说话的那种。”
    “我……没……我没有……”
    “那就是没用了。”
    望着对方猛然睁大的眼睛，段青缓缓地举起了自己握着法杖的手臂，挣扎而出的最后大喊紧接着出现在了法杖之上的魔法光辉即将临体之前回荡在了整条大街的上空，成为了这名幸存者最后的求生呐喊：“在，在凯旋大街！靠近城门方向的一座仓库里面！这是我知道的所有情报了！不要杀我，不要——”
    没有理会升起的最后一分挣扎的呐喊与喷涌而出的鲜血，离开了这条街道的段青视线在那些散落在地的黑色布袋上停留了最后的一眼，漫步在小巷当中的他随后从容地躲过了闻声而至的一队大呼小叫的帝国卫兵，转身朝着凯旋大街所在的方向走去——位于帝都雷德卡尔东部的这条大街在这座城市里面也算是一个名胜一般的存在，相传是芙蕾帝国建国之时芙蕾大帝班师回朝的时候最先入城经过的地方，所以这座千年来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街道，也成为了来到帝都的观光者都知晓的知名圣地了。
    同时也是段青他们前来普尔家族宅院的过程中，曾经经过的路线之一。
    “靠近城门口方向的一座仓库，对吧。”
    身体趴伏在这条大街两旁的其中一座房屋的屋顶，段青声音低沉地喃喃自语道，屏气凝神的双目也一直不停地检视着坐落在黑夜当中的其中一座仓库的附近，仿佛是想要从那片寂静中找出几分异常的感觉：“你不会被诺克萨斯商会当成普通成员掠走了吧？怎么说也算是个大魔法师……”
    “在没有线索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他随后朝着那座仓库所在的位置缓缓地摸了过去：“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期待你在里面好一点，还是不在里面好一点……唔。”
    “果然还是有守备的啊。”
    向前摸索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他在靠近那座仓库的最后一处房檐边缩起了身子，刚刚即将破空而起的风声随后也连同那灰色法袍的折起而迅速消逝，将来自下方的几道警戒的目光一起躲了过去：“既然有人守在这里，那就说明真的有问题了。”
    由体内生出的魔法光辉逐渐环绕在了这位灰袍魔法师的身边，与之相伴的还有他逐渐闭紧的双眼，原本呈现出金色的这些魔法光辉随后在他意念的操纵下转变成为淡淡的绿色，带着不逊于夜色的风声悄然流入了那座仓库的门缝之内。没有任何照明的仓库内部此时正囤积着大量如同货物一般被捆在一起的人群，那急促中带着惊慌的呼吸声仿佛也随着这片微风的流过而变得更明显了几分，若有若无的门框拍打声也随着这些绿色能量的聚集而出现在昏暗的仓库内部，最后化作一团不断旋转的小型能量风暴骤然亮起在了仓库的中心：“定点施法——”
    “风之爆破！”
    轰！
    足以令人窒息的巨型风暴随后在仓库的内部显现，将原本紧闭至只剩一条缝的仓库大门彻底炸裂开来，巨大的爆破带起的风压随后犹如脱笼的猛虎一般朝着这座仓库的四周轰然爆发，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些守护在周围的守卫连同炸散的门框一起吹飞了出去：“哇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怎么爆炸了？”
    “是风系魔法！有人在仓库里使用了风系魔法！但是如此强大的威能……难道那些关起来的人里面有大魔法师级别的人物？”
    “放屁！普尔家族要是有这样的人物，哪还轮得到我们将他们抓走？快给我起来，去看看怎么回事！”
    四仰八叉倒在仓库周围的守卫们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喝与命令，将这群被魔法风暴吹飞出去的手下们再度召集了起来，然而还未等他们壮足了胆子重新冲入这座仓库，原本被关押在里面的那些“囚犯们”就已经有了逃跑的迹象了：“快！快走！”
    “预言应验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要能够跑出去一个，向陛下禀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劫难，他们就一定会相信我们的谏言的！”
    “拉塔姆，你带着人往东跑，其余的人靠近城门！如果实在无计可施，那就趁着我们拖延在这里的时机暂时逃往城外……咦？”
    与逐渐变得炎热的天气格格不入的寒冷气息骤然从前方传来，然后化作席卷大半个街市的冰霜狂潮，迅速扩散的冰蓝色浪潮随后咆哮着吹过了正欲将这群囚犯再次抓起来的黑衣守卫前方，将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的大声警告一同冻结成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冰雕。震惊的高呼随后换成了欢庆的呐喊，望着眼前这些奇迹的囚犯们随后再度开始了狂乱的奔跑，之前朝着人群发号施令的那位族长打扮的老者随后也放下了继续挡在原地的念头，随波逐流没入街巷阴影之间的身影下一刻却是被陌生的拉扯感拦在了半路上：“这位长老——或者说是族长，请留步。”
    “你，你是谁？”
    望着这名从更加黑暗的巷子角落里钻出来的灰袍魔法师的身影，老人略显慌乱地挣扎了两下：“你也是那个商会派来充当打手的冒险者吗？”
    “看来诺克萨斯商会的确也与其他冒险者有过合作啊。”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段青尽量摆出了他现在能够摆出的最和善笑容：“请放心，这位大人，我只是路过看到了刚才发生在仓库周围的景象，所以想要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而已。”
    “我是普尔家族的族长，阿特法里克·普尔。”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这位身穿被割破的贵族便袍、手上还残留着捆绑痕迹的老人板着脸声音严肃地说道：“无论你是谁，请允许我向你传递我的帮助请求——我们家族正在遭受威胁，全族的人现在都被那些暴乱人士关押到了这里。”
    “预言在我们的身上发挥了作用，我们也终于从那些人的魔爪下得以逃脱。”他望着段青的脸，表情中也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意：“希望你能将我们遭受此次灾难的消息传出去，送到德雷尼尔陛下的面前。”
    “抱歉，我只是一名不受皇帝待见的普通冒险者，应该帮不到你什么。”
    将耳边传来的系统提示声屏蔽了过去，段青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而且我现在很忙，可能也没有什么时间接受你的请托。”
    “冒险者需要的都是奖励——外面的传言是这样说的吧。”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自称阿特法里克的老人脸上摆出了一份善意的微笑：“我们普尔家族虽然经手的东西不多，家贯也不如其他的帝国贵族来得富有，但足够的报酬应该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
    无视了街边依然还在不断传出的惊慌逃跑声与战斗碰撞声，老人笑眯眯地望着段青问道，后者则是眨着眼睛定定地望了对方一阵，直到气氛开始显得尴尬的时候才放弃了自己的思考：“好吧，那我就直接问了——你见过一个披着斗篷的紫发女子吗？她有没有与你们一起被抓进来？”
    “……没有。”阿特法里克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了几分回忆的神色：“被抓到这个仓库里来的只有我和我的族人，我们也没看到有其他人被关在这里。”
    “很好，再见。”沉了沉自己的脸色，段青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小巷深处走去：“等今晚的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想办法将你和你们家族的事情上报到皇宫里。”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儿？”伸手朝着帝都上空的某个方向比划了一下，老族长急忙出声拦住了段青离去的背影：“难道你要去那个地方吗？那个正在向外散逸着能量的魔法中心？”
    “或许吧。”停下脚步的段青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如果能够顺利找到薇尔莉特的话。”
    “薇尔莉特？你说薇尔莉特？”老者的话音变得更加惊讶了：“是那个薇尔莉特·罗兰吗？那个三十七年前愤而离开皇室的薇尔莉特？”
    “……你在说什么？”
    隐隐作痛的脑袋仿佛变得更加昏沉了，站在原地摇晃了半天的段青半晌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听到的这些话语的意义，他侧着身望着身后的那名老人，忽然想起了洛特之前对眼前的这个普尔家族的介绍：“对了，你们应该是最为了解帝国历史的人。”
    “说说吧，用最快的速度说说我所感兴趣的这些历史。”他随即转过了身，重新走回到了老族长的身边：“如果能令人满意的话……”
    “我就将你提供的这些历史当做报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