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0章 关中与凉州

小说:蜀汉之庄稼汉 作者:甲青
    “这个吾自然听说过,丞相曾言,蜀地在刘璋父子治下,德政不举,威刑不肃,故当威之以法,限之以爵。”
    “不可固搬高祖皇帝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之举。”
    马谡听到吕凯这么一说,拊掌一笑:“季平既知此事,为何如今又想不通张伯恭任庲降太守一事?”
    吕凯眉头一皱,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马谡看到吕凯这模样,知他还是没想通,于是只得再细说开来:
    “季平觉得,张都督至南中后,南中法度,变得宏宽,还是变得从严?”
    身为云南太守,吕凯的感受最是再深刻不过,只见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自是从严。”
    “是啊,张都督执法严厉。”马谡悠悠地说道,“此与丞相以严法治蜀有何异哉?”
    “呀!原来如此!”
    吕凯终于明白过来。
    南中夷人,常年叛乱,不畏国法,官府威德不举,此与先帝初入蜀时的蜀地颇有相似之处。
    以张伯恭治南中,又与丞相严法治南中,有通之处。
    只听得马谡继续说道:
    “再观丞相南征,不惧乱军聚拢,唯怕他们分散,盖以夷人而言,聚而歼之,远胜各个破之,此乃反用兵法是也。”
    吕凯恍然:“故幼常是故意让刘胄聚兵,再一举破之。”
    马谡呵呵一笑:“此不过丞相故智耳。”
    只见他又压低了声音,“更重要的是,刘胄作乱,修建弄栋至楪榆官道的劳力有矣!”
    此冯君侯故智?
    吕凯看向马谡,忍不住地拍案叫好。
    “前有花娘子安抚各寨,后有刘胄肆意作乱,如此一来,云南郡何人是真心向汉,何人是心有不轨,则不辨自明矣!”
    马谡一边说着,一边捏起一枚黑棋,放到棋盘上: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云南郡心有不轨者尽去,则季平再无掣肘,可安心牧民。”
    说着,他又指了指西北方,“云南郡北有越巂郡,若是季平能连通两郡,则南中再无动乱之忧,功莫大焉。”
    云南郡北有越巂,东有建宁,南有永昌,是南中南部的枢纽。
    变成第二个越巂估计是不可能了,但只要变成第二个建宁,大汉就算是完成了对南中全部地区的直辖掌控。
    功莫大焉,确实不虚。
    不信看看现在的滇池?
    兴汉会每年光是招募夷人给种植园干活,居然顺带还能教化夷人、教夷人耕种,把生僚改造成熟僚,促进汉夷相安等等。
    这些本应是南中地方主官头疼却又不得不干的活,兴汉会就能帮忙解决大半。
    兴汉会为什么有这般能耐?
    就是因为兴汉会专门在越巂那边开了一个学堂。
    从那里出来的夷人少年郎,虽说一百个里面,可能都没一个能去南乡学堂继续深造。
    但把他们下放到南中种植园,用起来简直不要太顺手!
    所以把云南郡变成第二个建宁郡根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从弄栋到楪榆泽的官道能复前汉时的通畅,让兴汉会把种植园开到那里就行。
    这么看来,刘胄这一叛乱,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平定此次叛乱后,不说能让云南安定个十年八年,只要三五年就足矣。
    有了劳力,三五年还怕打不通弄栋到楪榆泽的官道?
    说不得,后头还能再卖一波人头,刷刷冯鬼王的好感。
    到时冯鬼王只要让兴汉会从手指头漏点东西,云南能跟在越巂后头喝汤,那就是大赚特赚。
    市高官兼地级市市长吕太守畅想了一番云南郡的未来,当场欢喜得差点掀翻了棋盘:
    “吾不过是想着能平定叛乱,幼常却是能一步三谋,定云南十年之策,吾大不如也!”
    不客气地说,只要能按着马谡所说的走,云南郡的太守就是一条狗,那也是受百姓爱戴的狗太守。
    前提是能与兴汉会搭上线。
    吕太守别的可能缺,偏偏就不缺这条线。
    反正冯鬼王都已经救过我一命,我再让他搭把手帮帮忙,有什么问题?
    “幼常这般大才,呆在南中实是太过委屈了啊!”
    吕凯叹息一声,颇有替马谡惋惜之意,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事:
    “吾闻陇右护羌校尉府欲开考课以择贤才,但凡有志为大汉效力者,不拘良贱,皆可往彼处应考。”
    “依吾看来,冯君侯怕是在为日后治理凉州而储才,若是幼常能前去一试,定能一展胸中之志。”
    马谡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来,摇头苦笑道:
    “某犯有大错,如今能安坐于此,已是丞相宽宏,冯侯仁心,安敢再有所望?”
    吕凯闻言,亦是再叹惜。
    建兴九年的上半年,比起建兴八年的下半年,日子要平静许多。
    除了汉国调兵欲攻凉州,其余边境倒是安静。
    魏国的大司马曹真,自萧关兵败退回长安后,自认无颜面对魏帝曹睿。
    再加上长安不知什么时候,满城皆是“涉水大司马”的传言,更是令曹真又愧又恨又气。
    待到建兴九年一开春,曹真就一病不起。
    随着日子越久,病情不但没见好转,反而愈见严重。
    他自知命不久矣,连忙拖着病体再上奏章,重复上一回奏章所言之事,请魏帝曹睿速派司马懿前来主持关中大局。
    曹睿考虑再三,撤去荆州都督府,令王昶驻守宛城,再迁毌丘俭为荆州刺史。
    同时让从汉中退回荆州的司马懿安排好荆州事务后,立刻回京。
    司马懿得了皇帝旨意,不敢怠慢,安排好一切,连夜赶回洛阳面圣。
    当他在太极殿东堂受到皇帝曹睿的私下接见时,不禁大吃了一惊:
    “陛下何以憔悴至此?”
    但见曹睿面容苍白,眼底发青,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振,哪有当初司马懿离开洛阳时所看到的意气风发?
    “这几年来,蜀虏吴寇接连犯边,群臣无有为吾分忧者,吾实是太累了!”曹睿靠到椅背上,指了指下边的位置,“大将军请坐。”
    “谢陛下!”
    看着司马懿自荆州赶路回来,仍是精神抖擞,曹睿不禁有些羡慕:
    “吾记得,大将军已是知天命了吧?”
    “回陛下,老臣已五十有二矣。”
    “唉,吾不过二十有七,却时时感到疲惫,竟是不如大将军这般精神,大将军可是有养身之法?”
    曹睿感叹道。
    司马懿连忙道:“陛下负万民之望,日夜劳累,故才疲惫,勤政明君,天下之福也。但也请陛下爱惜己身,才能更好治天下。”
    “且老臣何来养身之法?不过是凡事多有忍让,少用意气罢了。”
    曹睿闻言,苦笑道:
    “人可忍让,国安能忍?汉虏吴寇屡犯边境,吾安能成眠?”
    “吾此次让大将军回京,便是欲请大将军主持关中事,大将军可愿意?”
    刚刚坐下的司马懿连忙又站起来:“陛下但有所召,老臣岂敢推脱国事?只是大司马……”
    “大司马病重,如今已经无力治事,故吾欲让其回洛阳休养。”
    曹睿摆摆手,直接打断了司马懿的话:
    “观举朝上下,能接替大司马者,唯有大将军一人,只盼大将军到了关中,莫要失吾望才是。”
    “蜀人狡诈凶顽,臣唯有以性命报君恩。”
    司马懿叩首道。
    “是啊,蜀虏狡诈凶顽,实是我大魏心腹之患啊!”
    想起这几年与蜀国相争,魏国从未占到便宜,曹睿面有担忧之色,“大将军至关中与蜀虏相持,可有对策?”
    “回陛下,老臣观这些年葛贼与冯贼所为,皆是虚实呼应,以调动大魏兵力为要,然后再以奇兵击之。”
    “故在老臣想来,对付此二人,唯有扼守关要,擦深壕,筑坚壁,以不动应其诡计,待看清其虚实,再捣其必救,方才能事。”
    曹睿闻言,心有不甘:
    “如此一来,大魏便是处于守势,怕是要打击军中士气。”
    在曹睿心里,其实是非常渴望收回陇右的。
    毕竟祁山防备蜀吴的三大战略要地之一。
    若是祁山不失,大魏何来今日之忧?
    “陛下,自陇右一失,蜀虏据陇右而俯关中,大魏便已成守势,不得不守啊!”
    司马懿极力劝说道。
    前有张郃,后有曹真,皆在蜀虏面前折戟。
    这一次,终于轮到自己,干系性命之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万一这位陛下等自己到了关中,又要像去年那样,下诏让自己领军伐蜀,那就是要人命的事。
    曹睿又何尝不知司马懿所说的是事实。
    就算以前不知,萧关之战后他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此时的他,格外怀念登基的头两年。
    第一年大败东吴。
    第二年,蜀相诸葛亮进驻汉中。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蜀人根本就是在做陇右之战的准备,所以先发制人,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一招之失,造成今日窘境。
    曹睿思绪纷飞,最终还是变成了叹气:“大将军此去关中,军政可自取之,吾唯有一个要求,关中不失,长安不失,可否?”
    以皇帝身份,说出这话来,态度已经是低得不能再低。
    司马懿身子一震,脸上尽是感动之色,同时又夹着些许的悲激,热泪盈眶地再次叩首:“臣,必誓死守住关中!”
    就在汉国正磨刀霍霍向凉州的时候,魏国趁机完成了关中统帅的调换。
    曹真最终还是没能挺到洛阳,在半路上就病重而亡。
    司马懿到关中后,首先加强了长安与潼关的完备,同时巡视郿城、汧县等要地。
    又纳雍州刺史郭淮之言,大力屯田垦荒,厉兵秣马,以备迟早到来的关中之战。
    因为他知道,萧关一战,关中暂时已经没有办法给陇右施加压力。
    没有了关中的压力,凉州必亡于汉人之手。
    凉州一亡,汉人再无后顾之忧,到时关中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关中魏军换帅,自然瞒不过陇右与汉中。
    但此时大汉的注意力是放在凉州上,只要关中魏军安分守己,让大汉安安静静地吃下凉州,大汉丞相也无意去找关中魏军的麻烦。
    建兴九年七月底,赵云亲领两万大军,开始尝试从令居进军凉州。
    从令居至凉州,要翻过一山,名曰洪池岭。
    乃是凉州门户与咽喉,同时也是丝绸中路要冲,地势险要。
    徐邈早就在此布置了魏军,并且还多挖壕沟壁垒。
    赵云在令居准备了大半月,仍是受阻于此山,徘徊难进。
    让徐邈以为得计,对左右曰:“世人皆说赵云有勇略,在吾看来,亦不过如此。”
    “想来他只觉得商旅多是走令居入凉州,以为大军进凉州亦是容易,却是没想着从大斗拔谷走。”
    “他就是走鹯阴县入武威,只要粮草能供应得上,那也比走令居容易。”
    哪知他的话才出口不久,就传来了有汉军骑军鹯阴县奔袭武威的消息。
    徐邈大惊之下,连忙召大斗拔谷魏军前来,以守武威。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大斗拔谷的魏军才刚到武威臧姑,守在大斗拔谷的胡人精骑突然哗变,掉头直冲向武威的后方张掖。
    徐邈让胡人精骑守大斗拔谷,就是因为大斗拔谷对面并没有足够数量的汉人大军。
    所以他调回魏军守比较重要的武威,把暂时没有威胁的大斗拔谷留给胡人把守。
    哪里想到连守家门口的狗突然就成了恶狼,反身就开始咬人?
    武威背腹受敌之下,徐邈又气又急,眼前就是一阵发黑,差点没喘上气来。
    汉军三路并进,让凉州大为震动,人人自危。
    武威和张掖数日之间就陷入兵乱的消息,很快从酒泉郡传到敦煌。
    敦煌东边,有一山,名曰三危山。
    其山三峰耸立,如危欲坠。
    三危山的腹地,有一泉,泉水甘甜,以泉水为中心的周围,形成了一大片绿洲。
    此地常年被一个羌胡部族当成是过冬之地。
    这一日天刚刚亮,数个胡骑就从外头骑马进入绿洲,大声用胡语喊着话。
    留守在这里的胡人纷纷被惊醒。
    不一会儿,胡人头目一边奔跑,双手还往自己身上裹上毛料,冲到一个大营帐外头,大声喊道:
    “刘郎君,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营帐里有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刘良这才双眼松惺,不住地打着呵欠掀开帐帘走出来:
    “什么好消息?难不成大汉的大军过来了?”
    一边说着,他还伸手下去抓了抓,然后再重新系好腰带。
    没办法,在这种环境里,就是想要讲究都讲究不起来。
    带过来的肥皂,一部分用来买胡人头目的友谊,一部分用来哄胡女,剩下的那一点,自己天天沐浴要用,早在几天前就用完了。
    身上似乎已经开始爬虱子,你让他怎么讲究?
    山里的清晨本来就有些凉,再加上又是在凉州这种地方,刘良抓完了痒,这才发觉身上的衣物有些单薄。
    “刘郎君如何得知?莫不成是早约好的?”
    胡人头目惊喜万分地问道。
    “啊?”
    刘良呵欠打到一半,嘴巴半天合不上,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胡人头目。
    我还想着回陇右一趟,多拿些物资过来运作一番,这就打过来了?
    胡人头目搓了搓手,兴奋地低声道:
    “刘郎君且放心,只要大汉真打过来,我定会举族响应。到时刘郎君可千万别忘了许诺小人的事情。”
    只要汉人当真能打到这里,那魏人基本也完了,响应汉人,那根本就是没有丁点风险,何乐而不为?
    想起这些年流传在凉州关于陇右的种种传闻,胡人头目心里就是一阵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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