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为郡属于锦城平原,已经算是大汉的核心地区了。
越雋郡接壤犍为郡,那就是接壤大汉核心地区,但高定在越雋叛乱已经有近十年了,可不是像益州郡牂柯郡那样只有短短的两年。
那时先帝才刚定蜀地不久,大汉军势正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定在越雋恣睢而不能止。
而且在南中之乱全面爆发后,高定在南中叛军中的实力也是最强的。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五尺道和南夷道连接着南中三郡,而永昌郡至少还有水路通往益州郡。
唯一剩下的就是越雋郡,它是南中诸郡与大汉最为隔绝的地方之一。
它的西边就是后世的横断山脉,越雋郡处于横断山脉的余脉,不但海拔高,大部分地区除了山,还是山,偏偏还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能走。
更奇葩的是,群山环绕中,竟然还有一条狭长的平原。
这个平原两边都是高山,宽倒是不宽,最宽也就十来里,最窄那就仅有三四里,但长度却是非常长,延绵几百里。
从冯永目前所能了解的情况看来,这个平原总面积算起来应该是很大了,算得上是蜀地的第二大平原。
这个平原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是极佳的产粮之地。
高定只要利用平原北边的高山挡住汉军,后边的平原就可以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食。
夷人在那种环境下,当真是如鱼得水,打不过可以跑到山里藏起来,只要能适应高原气候,他们甚至还可以直接爬到青藏高原上去。
对于汉军而言,越雋郡的群山却是个连后勤都难以保障的地方。
所以诸葛老妖才苦心积虑地让高定把所有叛军都集合起来,一举歼灭。
而且就算是平了高定,汉人官吏进入了越雋郡的平原,也很难在那里立足。
原因还是在这个平原上。
这个平原太狭窄了,只要夷人从两边的高山上冲下来,就可以形成俯冲合围之势,而对于汉人来说,他们所呆的狭窄平原那就是等死之地。
所以对大汉来说,这是一个极难治理的地方,而对夷人来说,这里却是天生为他们所造的生活之地。
夷人占了,可以增强实力,汉人占了,却要日夜担心两边高山突然冲下夷人叛军。
在民团这种怪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越雋郡也不是没人去过,但相比于其他地方,进入那里的民团伤亡是最惨重的。
整队被人围住杀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越雋郡的夷人乱象至此,所以高定才刚死,又冒出来一个李求承,那当真是一点不奇怪。
虽然听起来规模比不过高定,但连越雋郡太守都能杀害,想来也不一般的叛乱规模。
偏偏堂郎县和越雋郡之间也就是隔了一个堂郎山,又不是什么天险,那些乱军要过来,当真是简单得很。
“越雋不平,堂郎西部就难安,那张表把西边的耕地分给我们,岂不是让我们帮他白干活?”
赵广又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这抚民本就是他郡丞应做之事,他不干,偏诓我们来干,我们还管他做甚?兄长,我们直接走吧。”
“二郎你急什么?”
倒是坐在旁边拿着干粮在啃着的黄姬开口说了一声,“我观那张表,为了此事,对兄长的态度也算是卑谦,想来此事对他定然是重要。”
“故此时着急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们。待他耐不住了,自会再来求兄长,到时我们再提要求,岂不是更好?”
“不然若是就这般离去,置堂郎县夷乱而不顾,传到丞相耳里,终是不美。”
冯永听了,看了又张嘴大吃干粮的黄姬一眼,心想这女汉子见识倒是不错。
就凭她这份见识,再加上其身家,配上赵广,究竟是谁高攀了谁,倒也说不准。
大汉建兴三年八月底,大汉丞相又擒纵了孟获三次,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是第六次了。
期间还遇到过哑泉。
幸好冯永这边派过去的杨千万提醒了丞相:若是有遇到喝下去觉得颇有甜意的泉水,千万不能再碰,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然后又说,若是有人不小心喝了这种泉水,可速问土人,附近当有解毒之泉——但解毒之泉亦只能是中毒之人能喝,平常人不能碰。
诸葛亮听了,半信半疑,但他这一路领军而来,也知道越是往南,瘴疫越是严重,所以他也曾传令下去让军士注意。
故此次哑泉事件倒是没多少人中毒,就算是有人喝了,也很快找到了被土人称为安乐泉的解毒之泉。
再加上冯永治好了关兴的疟病,让诸葛亮不由地暗暗心惊不已,此子的师门,不是在北边么?他又是如何知道这等绝僻之地的事情?莫不成此子师门竟是厉害至斯?!
想起冯永对南中所出的毒计,诸葛亮又觉得他的师门与南中定然是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
想了想,诸葛亮又专门派出人,把此间战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还问冯永,可有法子让南中蛮僚诸王帅不再反叛?
“还真遇到了哑泉啊。”
冯永拿着诸葛亮专门派人送过来的公文,感慨了一声,然后拿起碗,想要喝口水,却发现碗里已经空了。
看了有些魂不守舍的阿梅一眼,冯永不满地敲了敲碗,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阿梅听到冯永的问话,这才回过魂来,看到空着的碗,脸上有些惊慌,忙不迭地说道,“对不住主君,婢子走神了。”
说着,连忙又给冯永倒了水。
“我发现你自到了朱提,就一直有些不对劲,究竟怎么回事?”
冯永没有去拿碗喝水,而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阿梅看了冯永手里的公文一眼,呐呐道,“婢子……婢子听到主君说起哑泉,所以就想起了婢子的大人和阿母。”
“哑泉和你大人阿母有什么关系?”
冯永这回倒是当真觉得奇怪了。
“婢子小时候,曾被阿母带着去见过一个哑泉,所以,所以听到哑泉,就想起来了。”
阿梅低着头道。
“哦,我都差点忘了,我以前答应过你,让你去见你的大人和阿母的。”
除却在冯永面前总是一副自卑的模样,这丫头要是放了出去,谁也不敢小瞧她。
人家如今可是小有名气的算学大家呢!
如今冯永出门,只要身边带着她,遇到算术上的事情,那就全是丢给她。
在味县时,兴汉会的菉豆和锦城那边送过来的粮草要一起运送给南征大军。任务繁重,时间紧迫,所以常常要赶时间。
但事实是往往菉豆早就计算好了,军中那边的粮草还磨磨蹭蹭算不好。
有一次冯永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带了阿梅直拉找到粮草官,指着阿梅说了一声:你说,她来算!
那一次,若不是冯永的身份比粮草官高出太多,粮草官差点就拿刀劈了土鳖——不带这样看不起人的!
然而后面的事实却是把粮草官的三观击个粉碎。
阿梅一口流利的口算不但被军中的粮草官惊为天人,就连王平都被惊动了,专门跑了一趟看热闹。
粮草官分配粮草后,还要重新核计,本来三天的计算量生生被阿梅压缩成了两个时辰。
再后来,粮草官每次分配运送粮草,都要恭敬地请冯郎君帮忙计算——谁都知道实际上是请阿梅去帮忙。
于是冯郎君身边的侍女都是算学大家的传言,在味县不胫而走。
这等女子,谁敢说是僚女?
再加上养了这么久,皮肤也白嫩起来,更衬出容颜的秀丽。
读书识字,会算术,容貌秀丽,一口流利的汉话,再加上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所以冯永很多时候也会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汉女。
如今她一提起来,冯永这才想起她的父母就是埋在南中。
“找个时间吧,让你去看看你的大人和阿母。话说,你的大人和阿母是埋在哪里?”
这丫头的存在感很低,冯永平日里除了教她学习,倒也没有多问她的过去。
一是怕引起她的伤心事,二是她本来就是自己的人,只要知道她以后只能是由自己安排就够了。
“回主君,就是……就是在堂郎县。”
“嗯?这么巧?”
冯永有些惊讶了,不过又释然了。
阿梅族人,本就是熟僚,而且还是跟着汉人学会耕种的那种熟僚。
南中也就属朱提郡夷人的汉化程度最高,再加上这里又可以顺着五尺道直接到达锦成平原,所以阿梅从这里出去,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又想起刚才阿梅所说的一件事,神色立刻凝重起来,“你刚才说,你在堂郎县见过哑泉?”
“对。是阿母带着婢子去的。”
听到这话,冯永霍然而起,盯着阿梅问道,“你确定那是哑泉?那哑泉泉水喝到嘴里时,会感觉颇有甜味,但喝下去以后人会失声,甚至没了性命。”
阿梅听到这话,脸上又现出愧疚之色,“对不起主君,婢子没喝过,也不知道那泉水究竟是不是甜的……”
冯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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