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当时已经接近半昏迷状态,甚至没听清楚他是如何与那糕点铺的老板交涉的,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天香楼里躺椅上了。
坐在桌边的青年眉目如画,语气温柔,“你醒啦?”
谢泠那会儿脑洞特别大,看见身旁陈设富贵堂皇精致无比,还以为这人救了她之后要把她卖往勾栏院,吓得魂不附体,抱着他的腿跟他哭诉自己还有弟弟要养。
虽然回想起来很是好笑,但当时她的确哭得满脸都是泪,说得字字真心。直到那青年实在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哪里去了,我看你脸色很差,带你来吃顿饭而已,何况你晕着,我想送你回家也不知你家住何方。”
……太尴尬了。
不过幸好对方是真好人,没计较她一番胡话,还把她扶起来让她坐下。
谢泠至今记得那人给她点了天香楼最为出名的蟹粉狮子头和拆烩鲢鱼头,好吃得她几乎把舌头都吞下去。
“吃慢一些,不够还有。”
谢泠听着他温和的语调,恨不得蹲下来再哭一场,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青年请她吃完一顿饭后又送她回了家,走之前还又揉了她脑袋一遍,夸她一个人养活弟弟了不起,末了问她愿不愿意去医馆当帮工,可能有些累,因为那医馆的大夫年事已高,抓药跑腿都得她来。
谢泠是真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当即点头,“愿意!”
“那便好,你明日去回春堂等我就成。”
回春堂便是孙大夫的医馆,谢泠满怀希望地过去了,孙大夫也似乎已经知晓了她家中的情况,半句都没多问就收下了她。
但她却没能等到那个说让她在回春堂等他的青年。
后来谢泠也问过孙大夫,孙大夫说并不认识她所说的人,只是那日清晨有个小厮急匆匆地送了一包银子来,要他收下个姓谢的小姑娘在此帮工。
得到这个答复,谢泠也不纠结了。
至少她知晓那青年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她,后来没来兴许只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再后来——
再后来的话,像他这样出手阔绰的好心人,大约也已把这件事忘了罢。
谢泠不觉得自己是他救过的唯一一个,所以对对方可能早就不记得了这个可能性也接受得相当之快。
回春堂的确很忙,但对她来说好歹是一份稳定的工作,除了还是和穿越前一样辨不清大部分中药的药性之外,她在回春堂的帮工生活可以说是极顺利的。
谢星并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听她提起,简直被吓得又快哭了;花满楼则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是啊,所以真的要多谢你大哥。”谢泠顿了顿,“他现在可在这府上?”
“不在。”花满楼答道:“大哥自五年前去金陵参加会试后便留在金陵了。”
“……这样啊。”谢泠有些可惜,“那算了,反正由你转达我的谢意也是一样。”
“不用啊。”花满楼笑了笑,“大哥他虽然从仕后长留金陵,但过年时总会回来一趟,到时阿泠姐姐来找他便好。”
谢泠听他说得笃定,也只好点头应下,“好。”
腊月都已过半,想来那位花大公子应当不久后便会回来。
☆、第二十二章
因为脚还伤着,家中也可能有贼人候着,当晚的谢泠干脆应了花如令老爷的邀请与谢星一起在花府住下了。
她本来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后来得知花满楼与谢星陆小凤很是投缘,交到了朋友让花如令十分欣慰时,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番好意。
令她没想到的是,楚留香居然也留了下来,还在晚饭过后来她房间看她。
已经固定好的脚腕已无之前那般疼痛难忍,但谢泠还是没有下地行走的勇气,再想想这人都见过自己姨妈痛成不人不鬼的模样了,也就干脆放飞自我,倚在床上,头发散着都懒得整理,歪着头问他,“香帅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谢姑娘到底如何了。”楚留香一眼瞥见她放在床头的那块手帕,笑了笑,“今日之事,到底还是我大意了,对不住谢姑娘。”
“可别。”她摆手,“没有香帅的话,我大约已经被抓过去了,我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留香顿了顿,“我答应阿星护你周全,但——”
他一说到这个,谢泠便想起谢星去睡觉之前叫嚣的“师父骗我!”,顿时没绷住笑出了声,好一会儿后才止住,“真没什么,当时那种情况,我本来都做好摔死的准备了。”
“我原也不知道谢姑娘怕高。”楚留香其实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看她弯起一双剪水双眸,脸上还飞起若有似无的红霞,着实比哭起来时可爱许多,不自觉地盯着看了会儿才收回神。
谢泠被他盯得还以为他已被谢星控诉过了,又一次摆着手道:“阿星他胡扯你别理就行。”
“胡扯什么?”
她一愣,随即改口,“没什么,我是想说香帅你考虑得如何了?”
“谢姑娘与阿星现如今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这件事今晚不如暂且放一放?”楚留香摸着自己的鼻子试探性地问道,“谢姑娘认为呢?”
谢泠承了他的人情,一条命还是他救回来的,自然不好摇头说不,何况楚留香所说的只是暂且放一放,而不是不再提。
“也行。”她点点头。
“那谢姑娘好好休息吧。”他满意地笑了,走到她床前替她将被子掖好,“我不打扰谢姑娘了。”
谢泠自父母去世后,还是第一次尝到有人帮忙掖被子的滋味,心情有些复杂,一抬眼又正对上他蕴藏笑意的眼神,也就是离这么近的情况下,谢泠才总算又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
不得不说初见时的楚留香因为风尘仆仆的关系,比之现在的神采飞扬,真是宛若两人。
“机关案那件事,不用担心。”楚留香又说了一遍,“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气氛是他二人相识以来难得的和谐,谢泠居然也顺从地颔首,之后偏头闭上了眼睛。
呼吸也随之趋于平稳。
楚留香盯着眼前这张睡脸,略勾起唇角,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有些乱的额发拨好,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泠醒的时候还发愁了好一会儿,这个状态怕是去不了医馆,艰难地洗漱完毕后才想起来,就算脚没什么问题,这个当口上,出门对她来说也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她也就释然了。
谢星也是一样,不好再去私塾,花如令做主让他跟着花满楼那位夫子旁听几日,这提议让谢泠千恩万谢,当然也让谢星痛苦哀嚎了好久。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连家都不能回了,我居然还要读书!我的天啊!我也太命苦了!”
花满楼安慰他:“我家夫子人很好的。”
“……面对你这种学生,当然很好的啦。”
面对我可能就想打死我了吧,他绝望地想。
不过不管他怎样哀嚎,到点了还是在谢泠的强烈要求下被花满楼带去上课了。
谢泠一个人闲着,虽然有财大气粗的花家借她的轮椅,但她也没力气到处走动,干脆在花府的园子里坐下。
大寒已至,这江南庭园里的花木也凋零得厉害,不过有一株开得正好的腊梅,看起来已有一些年岁,清冽的香气随着风扑鼻而来。
有点像是昨晚在楚留香身上闻到的气息。
她百无聊赖地在那数枝干上的花朵,数够五遍后才发现,有两个人影在斜对面的廊下站了许久。
花家财大气粗,光是这个园子就大得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谢泠并看不清那两人的脸,然而从衣着上判断,也知道那是楚留香与冷血。
大约是在那商讨如何解决那机关案罢,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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