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潜入

    亚述后裔修建的丛林主城没有城墙、壕沟、塔楼等建筑防御工事。金子塔神庙是城市的中心，神庙周围属于上城区，居住着富有的亚述家庭。他们用石头修建类似碉堡的环形楼屋，几百上千人住在一起，其中又分为很多个小家庭，里面还有仓库和作坊等家庭共有设施。
    上城区的亚述家庭就叫上层贵族，与之相对应的是专门供奴隶居住的下城区。
    丛林主城的上层贵族总人口接近6万，而奴隶的人口数量超过13万。但奴隶和奴隶是不同的，一种是依附某个上层贵族的有主奴隶，他们集中居住在上城区外围的长方形土木大屋里，本身属于贵族家庭的共有财产，充当贵族的奴兵、工人，可以在贵族的种植园工作。
    有主奴隶占下城区总人口的绝大多数，差不多10多万人。剩下的几千人属于无主奴隶，他们要么年老力衰，要么体弱多病，要么身有残疾，在奴隶市场上无人问津，又惨遭原主人的遗弃，只能躲在下城区的外围苟延残喘，栖身于简陋的茅草屋。由于不能进入种植园工作，无主奴隶主要靠乞讨、偷盗为生，或者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丛林深处采集捕猎，但能活着回来的人其实少得可怜。
    无主奴隶在亚述社会是被遗弃者，连底层人口都算不上。亚述巫医也不会拿他们当祭品，因为这毫无意义。无主奴隶基本上都是丧失生育能力和劳动能力的女奴，至于男奴，在失去价值之前，他们已经被主人当作祭品献给了万灵。
    最近半年，无主奴隶当中出现了一些特例。她们就是蛇眼卫队的家眷，她们的丈夫或儿子曾经是莫克莫大王的奴兵近卫。恶毒的王后把莫克莫大王连同他的蛇眼卫队一起转化成了尸傀。蛇眼奴兵的妻女就被驱逐到下城区的外围。没有哪个贵族家庭敢把蛇眼卫队的女眷卖回家里当女奴，执掌权力的巫医们就是要让显赫一时的蛇眼卫队被彻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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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住在下城区的最外围，蛇眼女奴也时常遭到巫医奴兵的盯梢。当权者们想看看还有哪些人会和她们暗中勾连。
    这两天，蛇眼家眷的处境发生了变化，数以万计的定居点难民涌入丛林城市，贵族家庭愿意接纳富有的武士，而更多的奴隶难民流入主城的奴隶市场，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盯上了下城区的破烂茅屋。
    这段时间，主城里的巫医和武士忙着调集私兵，去打击那些胆大包天的野人猎头者，已顾不上蛇眼卫队的家眷。当然，这对于蛇眼女奴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人继续盯梢，她们只会沦为难民欺辱的对象。
    陶德、红狼和罗杰斯就混在定居点的难民里面，悄悄地潜入下城区的外围。
    其实，纳尔森和三位资深骑士都愿意潜入亚述主城，侦查贝尔蒂娜的状况。可惜，不老泉无法改变纳尔森和资深骑士的外形特征，纳尔森只能让鬼面剑士陶德带领红狼和罗杰斯执行潜伏和刺探任务。
    通过仔细盘问奴隶贩子西努，他们三个人对亚述帝国的主城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包括被巫医当成警告物兼诱饵的蛇眼家眷。西努还主动拿出他的信物，表示可以让他留在主城的心腹手下配合三人小队的行动。
    不过，陶德并不信任西努，更不会信任被他留在亚述主城的心腹手下。陶德也没准备去接触那些熟知上城区的蛇眼家眷，而是打算找一个位置偏僻的茅草屋作为侦查小队的落脚点。
    大领主普遍奉行的规则是不要求家族核心成员执行必死任务。陶德执行潜入和刺探任务，夏洛特夫人让他见机行事，但具体行动必须在三人的能力范围之内，以确保自身的安全为前提。凭借罗杰斯和红狼的危险直觉，再加上自己的头脑，陶德相信他们可以做许多事情。
    藏在森林秘境里的亚述主城没有警戒的习惯，或者说集聚在下城区边缘的无主奴隶就是亚述主城的警戒圈。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城市守卫一般不会来下城区的边缘查看情况。这倒是给陶德等人的潜入带来便利。
    扮成亚述难民的三个人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混入下城区的外围，躺在一颗灌木丛的边上假寐装死。目前，许多亚述难民都露宿下城区，他们会在白天的时候去奴隶市场卖身，希望能被上层贵族看中，谋求一处栖身之所。躺在灌木丛边上的陶德等人看起来和难民没什么区别，并不引人瞩目。
    等到夜幕降临，下城区陷入一片昏暗。陶德、红狼和罗杰斯这才借助夜色的掩护，佝着身体，轻手轻脚地穿梭在简陋的茅草屋之间。
    陶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很快就选定了一间挨着森林的茅草屋。他朝身后的同伴比划了一个手势，红狼和罗杰斯则心领神会。三个人悄悄地摸过去，红狼侧耳倾听，先打手势告诉陶德，里面有三男两女，其中四个人没有睡觉，但不构成威胁。然后，这位白银阶的凶暴战士行动无声地溜入茅屋内部。
    亚述人有不错的夜视能力，三个亚述男性看见闯入者的反应各不相同，但红狼充分展示了白银级凶暴战士的强大实力。他仿佛鬼魅般地贴靠过去，出手如电光火石，左手大拇指轮流刺中三个亚述难民的太阳穴，右掌分次按住他们的胸口，力量微吐就让亚述难民的心脏停止跳动。
    三个亚述难民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去了万灵之境。红狼有些得意，他饮用不老泉恢复了视力，而盲战能力并没有消失。最关键的是，心灵之火配合战斗直觉，他先击毙准备喊叫的亚述难民，没让他们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换作罗杰斯，他下手没轻没重，格杀目标肯定要搞出一些动静；而陶德又分不清三个亚述人谁会先喊叫。只有红狼才能轻松自如地掌控全局，不惊动任何人，瞬间击杀三个成年难民。
    还有一个醒着的亚述女人没有喊叫说话的意图，红狼考虑了一下，暂时放过她。10米之内，他有把握在女人出声之前，令其永远地闭嘴。
    陶德和罗杰斯先后进入茅草屋，他们迅速打量了里面的环境，发现三个全身赤裸的亚述难民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另外两名亚述女性则不着寸缕，醒着的那一位大约30多岁的模样，她下巴尖俏，脖颈修长，骨骼比例较为匀称，按照亚述人的审美，其实颇有些姿色，但她眼窝深陷，脸颊瘦削，明显的营养不良。这位女奴的目光空洞麻木，突然出现的闯入者和被杀的难民仿佛都与她无关。另外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昏迷了。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纤细娇小的身材说明这是一位没成年的亚述少女。
    结合草屋里的情况，不难想象这两个亚述女人遭遇了什么。
    陶德冷漠地收回目光，迅速又仔细地检查亚述难民的尸体，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用亚述语低声吩咐道：“把他们都埋了。”
    罗杰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解下用兽皮包裹的背篓，然后跪在地上，徒手挖土。他十指如钩，每次都能刨出大块泥土，很快就在茅草屋里掘出一个深坑，把三具尸体全都丢进坑内，再用土回填。
    罗杰斯掌握了自主狂暴的能力，是真正意义上的中阶心灵战士。他长期练习秘法，服用珍贵的秘药，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的体魄雄壮，筋化的肌肉宛如细密的钢丝簇，身高接近2米。按照纳尔森的说法，这家伙发育得过头了。相比瘦削精悍的亚述人，罗杰斯的体型十分罕见，极具压迫感。
    看着他用脚把泥土踩紧，亚述女人麻木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采。她双手交握，在两手之间保持一个圆洞。
    这个小动作就像亚述女人受到惊吓，下意识摆出的姿势。陶德却知道，这其实是蛇眼卫队的一种隐秘手势。
    按照西努的供述，莫克莫大王培养的蛇眼奴兵有1000多人。亚述主城的流血之夜，大多数蛇眼奴兵都被巫医王后哈瑞娜达克擒获，但也有不少蛇眼奴兵趁乱逃进丛林。
    陶德暗叫倒霉，他已经避开了蛇眼家眷的居住区域，可他没想到定居点难民会把两个蛇眼女眷掳到这个偏僻茅草屋。成年的亚述女性显然把罗杰斯误以为是蛇眼奴兵的漏网之鱼，摆出蛇眼卫队专用手势来试探他们的身份。
    鬼面剑士在女人面前蹲下，操一口流利的亚述语，低声说道：“保持安静，开口之前先请示，否则我送你们去见万灵。”
    见亚述女奴连连点头，陶德英俊的脸上露出森冷残酷的微笑，又说道：“把你的同伴弄醒，教她学会安静，再给你们弄点吃的，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通过询问蛇眼女奴，陶德等人掌握了亚述社会更多的细节，也印证西努提供的情报完全属实。不过，西努作为上层贵族的一员，并不清楚莫克莫大王对下城区奴隶仍然有很强的号召力。
    如果有人打出莫克莫大王的旗号，就能引发一场奴隶暴动。可惜，在掌握超凡力量的巫医面前，旧王的号召力毫无意义，就像人类国度的流民永远也不能反抗骑士贵族的统治。任何一位骑士都能轻松击溃一伙流民盗匪，无论盗匪有多少人，因为战斗不能只看人数，更重要的是勇气和信念，而勇气、信念这种东西往往需要超凡力量作支撑。亚述奴隶只配窝里斗，巫医制造的亡灵巨怪足以镇压下城区的叛乱。
    陶德看不上旧王的余孽，但也不在乎亚述奴隶的性命。挑起下城区奴隶暴乱已经具备了客观条件，这可以作为一张底牌，但能不用就别用。如果真的需要用到这张底牌，就算下城区血流成河，陶德也无所谓。
    正因为如此，陶德没有杀掉两个蛇眼女奴。第二天一大早，他让罗杰斯留在茅草屋盯着蛇眼女奴，自己和红狼带着重要的背篓，出去寻找亚述巫医用来处理祭品的埋尸坑。
    有蛇眼女奴的指点，埋尸坑并不难找。它位于城市西侧一片茂密的蒿草地里。红狼干起了偷窃的老本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些油彩和衣物，把自己和陶德装扮成有主奴隶。他们背着篓子就像去种植园干活的工人，顺利潜入蒿草地，找到了埋尸坑。
    事实上，埋尸坑的说法并不准确，成百上千具无头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草丛里面。密密麻麻的尸体相互交叠，空气中充斥着腐臭血腥的味道，招来成片成片的食腐昆虫。场面极度惨烈，让红狼和陶德两个人的心情沉闷低落。
    红狼掩着鼻子，磨牙说道：“这是我见过最惨的情景，亚述人的邪恶简直是一种本性。”
    陶德表情木然地说道：“但他们认为尘归尘，土归土，死亡并非终结而是新生，尸体则属于万物的一种，应当回归万物。所以祭品身上涂抹了有毒的油料，防止食腐动物前来进食，好让尸体自然腐烂，这片杂草地会变成肥沃的种植园。我们应当学会亚述人的思考方式，才能对付他们。”
    红狼忍不住问道：“你能接受他们的习惯？”
    陶德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不能接受！神选者时代，我们人类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但这种事情绝不可以重演！”
    红狼点点头表示赞同，边解下背篓，边说道：“动作快点吧……伊莫森的宝贝们该醒了，也不知道它们吃了这些尸体，会不会中毒而死？”
    “……这要问巫师本人。”
    陶德掀开蒙住背篓的兽皮，先从里面取出一只昏睡的大嘴鸟，又拿出一只奇形怪状的角蛙，随手划开它的皮肤，挤出一滴鲜血在大嘴鸟的喙里。
    羽毛艳丽的大嘴鸟抽动了几下，睁开宛如火焰的眼睛，飞了起来。它振翅在天上盘旋两圈，重新落回地面，发出难听的鸟叫声。
    陶德和红狼却能听懂大嘴鸟的意思。
    “我的至高主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快把角蜥兽幼体都倒进去，它们很快就能长成角蜥战兽。”
    一百多只小怪兽被倒入埋尸坑，陶德又将红狼的疑问说了一遍。伊莫森巫师通过智慧指引巫术，隔着遥远的距离，回答道：“哈哈，不用担心毒素的问题。在这里长大的角蜥兽无非会多一种抗毒属性，再多一种毒素能力。当然，它们的毒素攻击对亚述人可能无效。”
    陶德点点头，问道：“阁下，纳尔森大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伊莫森通过大嘴鸟的鸣叫回应道：“有我在，情况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糟。”
    异化巫术的可怕之处在于能够以战养战。尽管伊莫森只能同时控制70多只角蜥兽，但战争会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培养异化兽所需的血肉资源。而角蜥战兽的极限体重可以达到400多公斤，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怪物，尤其擅长机动突袭。它们除了智力低下，几乎没有太大的缺陷。
    “你们这边有什么情报需要我传给军团长大人？”伊莫森问道。
    陶德思考片刻，说道：“亚述人可能在一个叫‘零狼’定居点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不老泉，上层贵族的私军主要支援那个方向。但巫医王后控制的主力军队还没有离开城市。请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军团长，纳尔森大人知道该怎么做。”
    伊莫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贝尔蒂娜的消息呢？”
    “暂时没有……不过，我们控制了两个蛇眼女奴，透过她们，我会尽快查到贝尔蒂娜小姐的下落。”
    “贝尔蒂娜十有八九被关在城市中心的金字塔里……我现在还有点时间，先飞过去看看。”
    看见大嘴鸟不管不顾地飞往城市中心，陶德暗骂了一声该死，对红狼说道：“我们赶紧跟过去……伊莫森阁下控制的大嘴鸟过一会找不到我们，那我们和军团长的联系就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