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宿敌

    德凯泽伯爵领，东部山区的边缘地带。
    豺狼人风牙拖着一头体型庞大的雄鹿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径直登上一块凸出悬崖的灰岩。这里视野开阔，毫无遮掩，对面是一片茂密的矮树林，荆棘丛生，幽暗无光，两边相距30多米，山洪在下方的河谷奔涌咆哮，浑浊的河水猛烈撞击陡峭崖壁，发出震耳欲聋的涛涛巨响。
    此处似乎是绝地，风牙却不在乎周围的地形环境，坐在岩石上，扯下一条鹿腿，塞入嘴里撕咬咀嚼，强劲有力的颌轻易粉碎雄鹿的腿骨、肌腱和皮毛，殷红的血珠顺着獠牙滴落在油光滑亮的黑色鬃毛上。豺狼人的身体有许多纵横交错的伤痕，伤口已经痊愈，鬃毛却不会再生长，光秃秃的伤痕露出饱满扎实的肌肉线条，显得壮硕精悍。
    这些伤口都是一名手持双剑的敌人留下的杰作，自从风牙突袭了人类营地，在黑森林同那名敌人第一次交锋之后，它就被盯上了。经过40多个日出日落，风牙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沦为猎物，不再有反击的能力。对方就像刚刚独立生活的剑齿兽，通过玩弄弱小的猎物，磨练自身的能力，而猎物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办法，都不可能甩掉一只迅速强大起来的剑齿兽。危险时刻笼罩风牙的心灵，虽然彼此隔着高山和森林，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它，对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观察它的一举一动。
    在无形眼睛的注视下，藏匿、潜行、伏击都变得没有意义，而正面搏杀又毫无胜算，风牙却没有因此而绝望，依然充满了斗志。
    今天，它要在这里给对手一个大惊喜！
    吃光两只连皮带骨的鹿后腿，风牙卧倒在岩石上呼呼大睡，它现在没办法偷袭对手，也不需要担心对手偷袭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锋利冰冷的杀机将风牙从沉睡中刺醒，它睁开眼眸看到那名可怕的猎手出现在树林的边缘，堵住它唯一的逃生路径。
    双方相隔300多米，绿油油的眼眸与暗金环绕的黑眼遥遥对视，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嘀咕：
    真是个丑陋的怪物！
    维克多和风牙相互追逐一个多月，交手不下20次，都觉得对方奇丑无比，但也承认对手足够强大，是需要谨慎应付的强敌。
    “看来你不打算再捉迷藏了……那就让我送你下地狱！恶心的怪物！”
    维克多丢下鹰翼弓和箭囊，抽出两把精金长剑，剑尖指着地面，施施然地向风牙走去。
    豺狼人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感受到维克多的恶意和嘲弄，它翻起嘴唇，露出夹杂血肉的尖锐牙齿，喉咙发出怪笑，转过身体，背对着维克多撅了下屁股，然后抓破雄鹿的肚子，拽出血糊糊的肠子，放在嘴里面猛吃几口，似乎在说：
    我会把你的肠子掏出来吃掉！
    维克多勃然大怒，环绕身体的轻风转为青黑色的气流，双剑呈现出深蓝的流光，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豺狼人扑了过去。
    “我要把你切成碎片，再一块一块地塞进牛屁股！”
    维克多表面狂怒，内心却冷如冰霜，看似全力以赴，其实留有余力，双足绝不同时离开地面，随时准备改变方向。
    风牙的狡诈是它实力的一部分，维克多能占据上风，靠的是从不犯错！
    一个不会犯错的猎手足以让绝大多数敌人感到绝望，但维克多知道，其中不包括风牙。
    这头黄金阶豺狼人从不放弃任何机会，正是因为它的顽强，维克多才把它留到现在，作为提升能力的踏脚石。
    三百多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风牙屁股上的鬃毛已经清晰可见，具有破甲锋锐效果的苍蓝之刃对准了它的要害，下一秒就能让豺狼人知道什么叫痛苦的绝望。
    风牙的肌肉瞬间膨胀了一圈，黑亮的鬃毛根根竖立，劲急的气流环绕它的身体，犹如套着一层空气铠甲。
    嗜血！风行！
    狂暴的反击即将出现，风牙却没有转身应战。
    它准备承受苍蓝之刃的致命伤害，再充分发挥嗜血天赋的特性，以命换伤，用生命强韧反败为胜……维克多心念电转，果断进入天启状态，精细入微地调整动作，改刺为削，苍蓝之刃切向风牙的双腿。
    这时候，风牙动了，双腿猛蹬灰色岩石，嗜血加风行瞬间爆发的速度快如闪电，躲开苍蓝之刃的平斩，冲到悬崖的边缘，高高跃起，临空飞渡山洪湍急的河谷！
    不是反击？！是逃命……维克多眼眸一厉，苍蓝之刃脱剑而出，化作两道靛蓝流光，直击半空中的风牙。
    豺狼人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在维克多全力出手的瞬间，鼓动气流，连续两次变向，避让苍蓝之刃的犀利流光，犹如一只飞鸟，落在对面的悬崖上，头也不回地钻进浓密幽暗的矮树林。
    维克多手提双剑，站凸起的岩石上，眼睁睁地看着风牙的身影劈开荆棘灌木，迅速消失在矮树林的深处。脚下是咆哮奔腾的山洪，对岸的悬崖落差6米，相距38米，他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跳不过去，如果往下游绕行，风牙早已跑出100多公里，几乎不可能再追上它了。
    回头看了看丢在地上的银翼弓，维克多的脸色顿时变得臭臭的。
    我……被一头豺狼人给耍了。
    维克多在与风牙战斗中，压榨自身的潜力，个人实力有了巨大进步。他的基础力量增长了一倍，而基础力量的改变代表体魄、精神、感知、生命属性的全面提升。他的涌动现在可以提升14倍力量，远远超出当初的6倍增幅，相当于9名精锐士兵的合力，能够举起2吨左右的重物，接近资深骑士的水准。
    当然，维克多目前的力量和速度还不足以和嗜血状态下的风牙相媲美。不过，四大元素属性的提升支撑起全新的血脉天赋。
    维克多和风牙缠斗48个昼夜，双方各出奇谋，多次上演精彩纷呈的伏击、偷袭、诱敌反杀、强攻突破、逃窜藏匿的戏份。但维克多始终没有把后背露给豺狼人，而风牙总能在他放箭的一刹那，提前作出闪避，让他的鹰翼弓没了用武之地。
    正面战斗极其凶险，维克多有一次被风牙抓破龙蜥皮铠甲，伤口直透胸骨，险些当场丧命。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唤醒了人类血脉的战斗直觉，X3将它和月精灵血脉的超凡感知、超凡敏捷、风行天赋糅合成一个全新的技能。虚空风元素瞬间取代环绕身体的气流，感应对手带动的空气变化，进行一次极限闪避。
    风牙开启嗜血和风行也没能杀死维克多，反而中了一记苍蓝之刃。双方都受了重伤，互相追逐了一阵，谁也奈何不了谁，便各自潜藏疗伤。
    维克多在生命潜藏的过程中，觉醒了人类血脉的生命强韧，配合月精灵血脉的涌动天赋，演变成愈合技能。半天之内，维克多伤势痊愈，杀得风牙屁滚尿流，从此奠定了胜局。
    维克多得到锻炼的同时，风牙的实力也发生了变化，但它藏而不露，直到今天，给维克多设下一个陷阱，拿出全部的力量，在空中两次变向，飞跃30多米宽的天险，逃出生天。
    首先，它选择一处绝地，养精蓄锐，摆出和维克多决一死战的架势。而维克多想利用豺狼人继续磨练极限闪避，丢掉鹰翼弓，选择和它正面对决。如果维克多藏在暗处，用生命潜藏回避豺狼人的危险直觉，施展鹰翼弓的蓄势击，风牙绝无生还的可能。但它了解对手能锁定自己的位置，知道维克多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多次在战斗中练习极限闪避。所以风牙营造出最后一次决战的氛围，诱使维克多放下弓箭，放手一战。
    对手丢弃弓箭，风牙才能无所顾虑地纵身一跃。
    其次，风牙故意用豺狼人的方式羞辱维克多，制造同归于尽的假象，维克多瞬间调整动作，风牙抓住变化的间隙，趁着对手猝不及防，实施预定的逃生计划。
    最后一点，维克多用风元素监控豺狼人的动静，从没有看到它一次能跳这么远，也就是说，风牙根本没有提前演练过。它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跳过峡谷，维克多又怎么会想到它的真实意图？
    正因为隐忍和孤注一掷，风牙才骗过对手，有了突破极限，死里求生的惊艳一跳。
    就像图尔南斯所说的，兔子永远伤害不了老虎，能够虎口逃生也是一种强大。
    生命形态多种多样，生命层次不尽相同，面对无可匹敌的对手，活下来就是无可置疑的胜利。
    尽管维克多憎恶吃人的怪物，但风牙表现出来的力量、技巧、天赋、狡诈、坚忍，以及强烈的求生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促进他的成长。维克多承认风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豺狼人脱出了维克多的视野，却没能摆脱他的感知，无处不在的风元素正将它一举一动传递到维克多脑海中。风牙在矮树林里笔直穿行，嗜血之力推动身体，速度毫无保留，每次纵跃都能跨出12米的距离，撞开一切阻碍，眼看就要离开维克多的感知范围。
    “你竭尽全力，现在该轮到我了。”
    维克多将长剑插在岩石上，眼眸外圈的暗金光环迅速扩大，将黝黑深邃的眼眸染成璀璨的金黄色，魂火剧烈燃热，蓬勃的精神力量如火山爆发，联结风牙周围的风元素。空气在精神力的催动下，形成一股青黑色的气流，然后转变为一道靛蓝的流光，带着细碎的电芒向豺狼人的后脑激射。
    三公里外，风牙突然感受到巨大危险，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不及细想，狂嗥一声，鼓动心脏，激发所有的潜能，逃窜的速度猛增三成。它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有形无质的虚空风元素，蓝色流光绕过它的后脑，射入薄弱的眼眶，锋锐的虚空风元素在它的颅内炸裂，切割脑髓，又化作激荡的空气乱流，把支离破碎的脑髓搅成一团浆糊。
    风牙的眼睛爆裂，鲜血混着脑浆从口鼻、眼眶和耳朵里喷涌而出，强韧的生命力使它向前又冲了300多米，终于摇摇晃晃地倒在树丛里，不停地抽搐。
    随着豺狼人生命的终结，维克多的风元素感知变成一片黑暗，黄金眼眸褪去璀璨的光泽，恢复成黝黑眼眸带着一圈暗金光环。
    月精灵的风语天赋是一项战略性的技能，能够观察超视距以外的景象，但它本身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剑圣德拉文沟通火元素海，配合风语天赋，开创了自带必中属性的流火之矢战技。
    维克多融合人类血脉与月精灵血脉，月精灵的顶级天赋——风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项全新的天赋技能。
    风牙具有空中变向的能力，留下的足迹难以预判。维克多在追踪风牙的过程中，充分运用X3的识别能力，渐渐觉醒了人类血脉的心灵直觉，但它不是凶暴战士的危险直觉，而是一种特殊的追踪直觉。维克多看到风牙留下的痕迹，凭直觉确定搜索方向，他的直觉判断越来越准确，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下一个痕迹。
    追踪直觉天赋不断提升，达到了超凡的层次，便与X3的天启、月精灵血脉的风语、风行和盲感相互配合，变异成具有超视距打击能力的新天赋。
    维克多将其命名为：宿敌。
    启动宿敌天赋首先要识别目标的特征，识别的信息越多，追踪的范围越大，景象也越清晰，甚至能用风元素洞悉它的弱点。识别之后是锁定，风元素会将方圆5公里的目标信息传递给维克多，经过X3的识别对照，维克多再用精神力量调动风元素锁定目标的位置，大约是2.6平方米的圆形面积，正好符合盲感区域的大小。最后就是呼唤虚空风元素，超视距击杀目标。
    简单的说，宿敌必须先看到，再锁定，最后猎杀，目标死亡后便不能继续观察。
    维克多把双剑插回剑鞘，返身捡起鹰翼弓，准备前往对面的矮树林，割下黄金阶豺狼人的脑袋。他现在没了精灵族爱美厌丑的坏毛病，何况风牙的脑袋价值20万金索尔，就算它再恶心十倍，维克多也要把它拿到手。
    四十分钟以后，维克多绕到对岸的矮树林，凭着记忆朝风牙尸体的位置走去。
    幸好风牙的头骨足够坚硬，要是普通的生物，估计脑袋都炸裂了……维克多心里嘀咕着，拨开一片浓密的荆棘，瞳孔瞬间收缩。
    风牙……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