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疯狂的巴罗尔

    半晚时分，平湖镇城堡。
    纳尔森带着一队迅鸟轻骑兵，跨过护城河上的吊桥，两名卫兵迎了上来。
    “纳尔森勋爵，主人和莉莉娅夫人在城堡顶层的瞭望塔里等您。”
    “我这就去见主人。”纳尔森跳下迅鸟，卸下战斧和短剑，连同坐骑的缰绳一并交给卫兵，又回头吩咐道：“轻骑兵在城堡的庭院休整，等候兰德尔大人召唤。”
    说完，他大踏步地走进城堡。迅鸟轻骑兵小队则径直穿过城堡大门，进入城堡中央的庭院。
    纳尔森沿着环形阶梯，登上城堡最高的瞭望塔。雷诺和夏克两名精英卫士守在阁楼的门口，见到他上来，立刻推开了木门。
    阁楼的圆形房间只有2.4米高，面积大约25个平米，厚重的石墙上钉了三排木架，阁楼中央摆放一张书桌和四把椅子，地板上铺着松软的羊毛地毯。整个房间显得逼仄拥挤，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温馨感和安全感。
    空间越大，人会感到自身渺小，并产生谦卑和恐惧的心理。空间越小，衬托着人越高大，由此会生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心。
    瞭望塔阁楼孤立高耸，四周没有隔间，唯一的条通道是环形楼梯，非常适合聆听秘密。
    纳尔森身经百战，意志坚韧，空间的变化无法撼动他的心灵，但维克多对兄妹俩的信任却让纳尔森感到由衷的亲切和满足。
    “大人，我回来了。”纳尔森低头弯腰，越过木门，冲着维克多说道。
    莉莉娅端庄优雅地坐在椅子上，衣裙整齐，但桃腮凝晕，眉目含春，她见到哥哥进来，便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纳尔森打了个哈哈，调侃道。
    莉莉娅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杀气毕露的杏眼恶狠狠地瞪着纳尔森，咬牙切齿地道：“听说，某人正在追求那个在阅兵式上献歌的女歌者，她好像叫乔安娜。”
    “是琳达让我追求的。”纳尔森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
    莉莉娅眯起眼睛，冷笑道：“我可以把乔安娜的歌舞剧团赶出兰德尔领！”
    “大人，您看！”纳尔森指着妹妹，向维克多告状道：“她公报私仇！”
    维克多哈哈一笑，按住莉莉娅的素白的小手，说道：“乔安娜在阅兵式上演唱《黎明战歌》大获成功，她已经成了雇佣士兵心目中的偶像，我完全支持军团长把她娶回家。”
    “便宜你了。”莉莉娅哼了一声，又说道：“蔷薇庄园尤丽尔夫人隐晦地暗示我，她认为纳尔森勋爵选择合法伴侣应当慎重。哥哥，你可以娶一位妻子，三位有名份的夫人，乔安娜占了一个位置，另外两位夫人，你不能自作主张。”
    维克多颌首道：“联姻是贵族圈的规则，凯特琳娜夫人正在为你挑选贵女，我已经同意了，至于你的另一个合法伴侣，还是由我决定。”
    “我没有意见。”纳尔森沉默片刻，忧心忡忡地叹道：“只希望约克家族的贵女不要欺负琳达和她的两个儿子。”
    “琳达必须学会退让！”莉莉娅顿了顿，缓和语气，柔声宽慰道：“你是兰德尔家族的军团长，少不了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机会。将来，你还怕我的两个侄子没有家产继承？”
    纳尔森闻言，哈哈一笑，朝莉莉娅竖起大拇指道：“妹妹果然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聪明。”
    “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维克多挥挥手，示意纳尔森坐下，问道：“教宗已经离开兰德尔领了？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纳尔森拉开椅子坐下，摇头道：“什么也没说……连图尔南斯大人都没下来和我打招呼。”
    维克多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他几眼，笑道：“纳尔森，你瘦了。”
    “唉，连力气也变小了。”纳尔森捏紧拳头，乐呵呵地说道：“但我的感觉特别好！”
    兰德尔家族接受身体重塑的人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最大的是卡里古拉，那一身足以和食人魔叫板的肥肉少了大半，肌肉和骨骼变得更加结实，大小眼也被调整了过来，整个人多了几分灵气，不再像一个纯粹的白痴。
    图尔南斯都说卡里古拉的身体重塑接近完美，他还认为给卡利古拉重塑身体完全是浪费。因为卡里古拉的心灵像幼儿一样纯净，身心的重塑过程完全遵循四级神术心灵之火的指引，丝毫没有掺杂自身的意志。但卡里古拉根本就是个食草动物，主动攻击的欲望低的可怜，就算他的体魄再强壮，也不可能成为合格的战士。
    变化最小的贝尔蒂娜。小胖墩见到维克多之后，眼泪汪汪地抱着主人哭诉，说自己好疼好疼，又问主人，自己有没有长高。维克多横看竖看，最后违心地告诉她：长高了一点点。
    图尔南斯表示，这很正常。身心重塑仅仅变化的开始，后面他们还要经历再次发育的过程，而最直接的变化是消化吸收能力的显著提升。
    这倒是个事实。
    包括莉莉娅和爱丽娜姐妹在内，每个人的食量都至少增加了一倍。而贝尔和阿卡的食量增加了两倍，维克多怀疑他们以前根本没有吃饱，或者一直背着别人偷吃，让大家错估了他们的胃口。
    通过肉眼观察外在变化，或许还不够明显。维克多的元素视觉可以直观地看到身心重塑的效果。
    纳尔森的体魄属性由原先的24点降为现在的18点，感知属性由18点降到15点，生命属性由16点降到14点，但他的精神属性足足提升了2点，达到初级白银骑士的15点，比维克多还要高出1点。
    精神属性对照魂火强度，是最难提升的属性。其实，所有接受身心重塑的人，精神属性都有所增长，但纳尔森是唯一提升整整1点精神属性的人。
    至于其他三系属性的下降，可以看作身体的返老还童。纳尔森的体魄变得柔弱，感知力和生命力也随之下降，但他的潜力也变得更大，只要保证营养和锻炼，四大属性都会快速增强，并且由极端走向平衡。
    即便纳尔森无法达到白银骑士的完美平衡，至少也在朝三力合一的方向发展。他身体的协调性、反应速度、移动速度、体能、以及内脏功能和精神都会有较大的进步。意味着他的肌肉输出力量和爆发力变得更强，行动更敏捷，战斗直觉更敏锐，衰老速度更缓慢，一旦点燃了心灵之火，便稳稳跨入白银阶的行列。
    维克多好奇地问道：“纳尔森，重塑身体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莉莉娅脸色发白，纳尔森却兴奋地说道：“疼！非常疼！身体疼的要命，头脑却非常清醒……”他咂了咂嘴，继续说：“这是一种非常奇妙地体验，我似乎可以看见龙脉药剂在修复我的肌肉和骨骼……这可能就是图尔南斯所说的，理智与情绪并存。如果我能随时进入这种状态，那一定是点燃心灵之火了！”
    维克多暗暗叹息。X3可以让他保持绝对的理智，却无法利用情绪的力量。他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完成预设的目标，在战斗中缺乏独立思考，随机应变的能力。临时改变目标，便会出现短暂的延迟，实际上就是缺少灵性的表现。
    只不过，他的速度太快，杀伤力太强，掩盖了自身的不足。可要是遇上同级的对手，呆板僵硬的作战风格十分致命。
    这种缺陷可能是因为X3，可能是因为灵魂切割的弊端，或者是由于血脉的差异。无论是那种原因，维克多一时半会都没有解决办法，他只能走上月精灵的天赋道路。
    不对啊！我走的是召唤流，炼金生物就是我的耳目爪牙，可以把我的意志延伸到几千公里以外，什么心灵之火、心灵之触都是浮云！
    维克多完成了心理建设，意气风发地道：“谈正事！”
    “巴罗尔在多铎王国遇到了麻烦。”维克多站起身，从木架里抽出一份羊皮纸地图，铺在桌上，“假面兄弟会成功渗透多铎王国五座主城的地下势力，王都埃斯塔罗斯、伊士倾、曼西尔、里昂奇、还有登石城。”手指在地图点了点，继续说道：“假面能做到这一点，与多铎领主的纵容不无关系。他们借助五大主城的黑帮，源源不断地招募流民打手，相互支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雄鹿商团也是个庞然大物，但商团的骑士接到多铎领主警告，不得插手黑帮的争斗。他们只能招募佣兵团和恶棍，以自由民商贩为眼线，和对手全面开战。”
    “可是，雄鹿商团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清楚。”维克多靠着椅背，摇头笑道：“佣兵团正面厮杀还行，但在城市里和黑帮火拼，他们怎么也玩不过假面兄弟会。现在，除了登石城的地下黑帮还在互斗，其他主城的地下势力已经归假面了。”
    “登石城那边是我们的人在帮雄鹿。”莉莉娅向纳尔森解释道：“水银召集红隼佣兵团和熊团的人手，以流民佣兵团的名义接受雄鹿的雇佣，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这六个月，我们死了200多人，杀死假面100多人，雄鹿当然信任巴罗尔。”维克多接口道。
    纳尔森顿时跳了起来，“我们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巴罗尔是蠢货吗？”
    “别激动。死的人大多是巴尔罗临时招募的黑帮打手。”维克多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们自己人也死了40 多个。假面兄弟会设下陷阱，利用登石城治安所的力量，拔掉了巴罗尔的一个秘密据点，他的一个密探老伙计也死了。”
    “巴罗尔还是个蠢货！”纳尔森愤愤地道：“比阿卡还蠢！”
    “这不怪巴罗尔。”维克多摇了摇头道：“假面兄弟会有领主偏袒，还控制了5座主城的地下势力，他们比巴罗尔强太多了！”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让这场地下战争一直打下去！”
    “巴罗尔发现假面兄弟会在登石城有一个影子，只要他不死，假面就能在登石城站稳脚跟。”维克多笑了笑说道：“当然，巴罗尔也是个影子，只要他没事，水银就不会被消灭。所以，巴罗尔藏的很严实，除了我的精英卫士，没人知道他在那。”
    “假面之影和巴罗尔都想把对方找出来。如果找不出来，这样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假面的人提出谈判。这或许还是个陷阱，也可能他们真的想和解。”维克多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信笺，递给纳尔森：“这是巴罗尔给我写的信，他征求我的意见，并提出了一个计划。”
    纳尔森读完信笺，瞳孔收缩，喃喃道：“巴罗尔难道疯了吗？”
    “亲爱的，我也觉得巴罗尔的计划太疯狂。”莉莉娅接口说道：“我想他可能是因为损失了许多家族死士，害怕无法向我们交待。所以，他明知道你不会同意这么疯狂的行动，故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你们认为巴罗尔疯了，我却觉得巴罗尔的主意妙极了！”
    维克多微笑着说道：“巴罗尔的这项计划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吸引假面兄弟会的注意力，所以我把陶德派了过去。”
    莉莉娅迟疑地道：“亲爱的，陶德要是被登石城的人抓住了怎么办？他可能会把我们供出来。”
    “供出来又如何？别忘了，我是索菲娅的丈夫，我为自己的妻子出头，难道不应该吗？”维克多暗忖道：陶德要是把恢复药剂供出来，才叫完美。
    巴罗尔打算趁双方谈判的时候，诱杀登石城的治安官。这样一来，登石城势必要扫荡所有的黑帮势力，假面之影不得不离开登石城，巴罗尔才有机会抓捕他。就算水银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也破坏了假面与登石城的暧昧关系。
    陶德作为巴罗尔的替身，很难逃脱登石城的追捕。但他身怀恢复药剂的秘密，这对于登石城的德韦米克侯爵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他首先要找兰德尔家族验证此事，而不是报告给国王或者教会。因为，维克多只要坚决否认，谁也不会相信兰德尔家族与恢复药剂有关，事实上，连德韦米克侯爵自己都不敢相信，除非陶德能把药剂吐出来。
    恢复药剂价值连城，可如果不拿出来用，它也只是个废物。既然如此，那就用恢复药剂收买实力领主，诱惑他们加入黄金团。
    可以说，恢复药剂的问世，让巴罗尔的计划趋于完美。但维克多不能向纳尔森兄妹说明恢复药剂的事情，这无关信任，而是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他们毕竟没有骑士血脉，不受光辉法典的庇护。
    “我只是让陶德去登石城，还没有同意巴罗尔的计划。”维克多轻叩桌面，问道：“你们的意见呢？是谈判还是继续打？”
    纳尔森和莉莉娅面面相觑，沉默着不说话。公然诱杀一个骑士贵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一时接受不了。
    维克多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巴罗尔想的透彻。他没有把谈判的消息传给雄鹿商团。我问你们，雄鹿如果得知假面的人提出谈判，索菲娅会怎么做？”
    莉莉娅眼睛一亮，说道：“夫人一定会同意！假面的背后是博瑞王国，夫人让雄鹿对付假面就是为了逼博瑞人谈判。”
    “聪明！”维克多笑着说道：“我们和假面开战，是因为假面挡了水银的路。我们还想顺便吞并雄鹿商团。所以，我们要把雄鹿商团逼上绝路，不能让他们脱身！否则，水银就会失去了伪装，失去渗透雄鹿商团的契机。”
    “那就继续打！”纳尔森大喝一声，随即又摸着脑袋疑惑地问道：“大人，您都想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们？”
    维克多确实犹豫了好几天，假面兄弟会的背后不止有博瑞王国的大贵族，隐约还有巫师的影子。
    现在的巫师就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而贵族不需要考虑老鼠的想法。但维克多必须衡量一下老鼠背后的邪神。
    当初，巫师暗杀小男爵就像是为了给维克多铺路，如果他没有顶着小男爵的领主身份，就不会和炼金塔绑定灵魂。维克多一直相信自己卷入了超凡生物的斗争。某种意义上，他不是单纯的穿越者，也不是小男爵，而是某个神灵的造物。
    虽然他厌恶被人操控，渴望获得自由，甚至想要反噬，但也得先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和立场。
    万一，假面兄弟会背后的巫师是那个超凡存在给自己安排的手下或盟友呢？
    所以，维克多跑去试探国王，却没有得到任何提示。
    今天早上，米勒神父和教宗的一席话让维克多不再迷惘。
    邪神再强大，也被光辉之主扫到角落里了。而光辉之主保护人类，更保护贵族血脉。维克多就是顶尖的贵族血脉，他所结交的权贵都是大贵族。邪神没有能力影响他们，也没有能力影响维克多。
    维克多不清楚米勒对他的事情知道多少，但他认为不外乎两种情况。
    第一，神眷者米勒知道却没有说，或者他不能说。毕竟这关系到神灵级别的斗争。
    第二，米勒完全不知情。
    无论是那种情况，维克多都不能去求证。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此时的他，胆子也壮了，气也粗了，对假面兄弟会自然不需要手下留情。
    维克多收敛思绪，缓缓说道：“征询你们的意见只是一方面，我主要是为了告知。”
    “家族的秘密事务需要保证连贯性，如果我发生意外，没办法亲自处理，你们必须能接上手……其实，这个角色一般由领主的妻子担任。”维克多沉默了好一会，站起身说道：“我打算把黄金团的事情告知给妮可，但不包括家族的精英卫士，你们可不能在她的面前谈及此事！”
    “啊……”纳尔森刚想问点什么，被莉莉娅一把拉住，她娇笑着说道：“亲爱的，我完全支持妮可姐姐承担这个角色！”
    “莉莉娅，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维克多摇头失笑，转身走向木门。
    “我今天晚上直接去见妮可，不回银月庄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