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晴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周围有不少的学生把视线投过来看热闹。
因为e中复读班并不在e中,而是在一所名叫“梧桐中学”的地方,本市还有三所高中的复读班也在这里,所以每天操场上的学生都会有不少。
楚少煦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苏小晴,发现此刻的她竟是如此的陌生。
那句“我要喊非礼了”,就像是一柄绝世利剑,闪烁着嗜血寒芒,直接刺中楚少煦的胸口。他的身体轻微颤抖,心脏的位置真他妈疼啊,疼的都有些难以呼吸了。
他刚才拉住苏小晴的手根本没有用力,否则以他的手劲,三个苏小晴也无法挣脱。
但是苏小晴却说要喊非礼,简直像个荒唐的笑话。
很快,一层浓郁的哀伤弥漫了楚少煦的双眼,他如同被掏空了身体,再也没有丝毫的力量。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觉得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狰狞,他狼狈地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理科一班的教室门口,攥紧的左手骨节发白,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纹中,剧烈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冲击他的大脑神经。
他对自己说,楚少煦你是个男人,振作起来,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的软弱。
于是他面色如常地进班,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一本书,拿起一支笔,开始上晚自习。
杨博文跟他说话,他笑着回复。
小憨问了他一道化学题目,他说我不会。
何柔回头,皱眉,说楚少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他说,我听你的话,不再那么张扬,不好吗?
晚自习下课,楚少煦独自回到寝室。
室友们像往常一样吵吵闹闹,他也像往常一样拿着书坐在床边,一边翻页一边与室友插科打诨。
等楼层统一熄灯后,楚少煦躺在床上,突然想要吸烟,特别特别渴望。
但他已经戒烟了,所以身上没有烟也没有火,于是只好找胖锅借。
胖锅在黑暗中把烟与火机扔给楚少煦,他接过,点燃,深吸。
烟雾缭绕。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明白小晴为什么每天躲着他。
杨博文说经常看到苏小晴在食堂买饭然后去操场,可是他却一次也没看到过,如果不是苏小晴的刻意躲避,怎么会这么巧?
在操场上遇见苏小晴,他以为小晴会向他解释,向他道歉,然后答应每天都陪着他吃晚饭。可他万万没想到小晴的态度会如此生硬,神情会如此冰冷,并且给了他重重的打击。
一支烟结束,楚少煦没了睡意。他向李志涛要来充电台灯,打开后放在自己的床头,找到一张纸,开始趴在床上写一些东西。
凌晨两点钟,他作了一首诗——
假装微笑的寂寞
感受岁月的蹉跎
黄昏中
带着一首黑色的歌
从那片
枯黄的草坪上经过
看微风泛起
野草的透明灵魄
孑然一人
却只有缄默
风过无痕
小雨洒落
寂寞者微笑着说
风,哭了
……
楚少煦把这首诗写在杂乱的草稿纸上,题名《风泣》,然后随手一折,夹在物理书中。
关上台灯,再次点燃一支烟。
他躺在床上把烟吸完,掐灭烟头,闭上眼睛,睡去。
……
第二天是九月份的最后一天,下午放假,因为十月一号将要来临。
然而楚少煦的精神很恍惚,完全没有即将放假的喜悦。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后,班主任飞哥宣布放假的消息,同学们在欢天喜地的氛围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复读班,每个人都归心似箭,除了楚少煦。
他的心很乱,也很茫然。他满脑子都是苏小晴,他在想小晴会不会主动道歉,如果小晴道歉了,他会立刻原谅她。
当楚少煦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女生田珊递给他一封信。
“别误会啊,这封信可不是我写的,是苏小晴给你的。”
田珊是苏小晴的高中同学,在理科一班复读。上次小晴说以后不陪楚少煦吃晚饭的事,就是田珊告诉楚少煦的。
“谢谢。”
用力捏着薄薄的信,楚少煦有预感,里面一定写着温馨的道歉话语。
他走出教室,忍不住悄悄把信展开一角,正好看见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们分手吧。”
如遭雷击!
只是一刹那,楚少煦仿佛心跳骤停,他的脸色煞白,脑海中乱成一锅粥。
铺天盖地的画面猛地袭击而来,那些关于苏小晴的点点滴滴……
拼尽全力拿着信、重若千斤的信,楚少煦挤上公交车。
心随着滚动的轮胎一路疾驰,终于回家。
老妈做了一桌子的菜。
老爸说,你小子怎么瘦了不少?学习固然重要,身体更是革命的本钱!
楚少煦微笑,并且在餐桌上狼吞虎咽。
饭后,他陪着父母聊了一些在复读班上课的琐事。
大约晚上九点,他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苏小晴写的信。
“楚少煦,对于昨天傍晚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自从正式开学之后,我才逐渐的明白,自己并没有真的喜欢你。我只是被你的好所感动了,因为从来没有第二个男生对我这么好过。都怪我以前混淆了感动与喜欢,现在终于清醒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看完信,楚少煦的内心竟然意外的有些平静。
拿起躺在书桌上的手机,他发现只是一个月没有使用这玩意,竟然有些陌生。
他用很慢的速度点击网络连接,登陆企鹅,找到苏小晴所在的“love”分组,弹出对话框。然后手指动用极大的力量,一下又一下撞击屏幕,打出一行字,“好的,我们分手。”
很快,苏小晴传来回复,“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做朋友?”
楚少煦咬紧牙关,手指又用极大的力量狠狠撞击着屏幕,每个字几乎都是砸出来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这次过了许久,苏小晴终于回复了一句话,很是轻描淡写,“不至于吧?”
深呼吸,楚少煦面无表情,将手机关机,扔在了书桌上。
他没有洗漱,也没有脱衣服,起身将卧室的门锁住,直接倒床就睡。
一觉醒来,会不会发现这些只是一场梦?
……
十月一日,国庆节。
全国人民都在欢庆,为祖国的繁荣富强,为社会的蓬勃发展。
楚少煦也开心,今天是祖国母亲的节日,他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只是在十月二号即将来临的时候,他没有了睡意,孤寂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是苏小晴写的信。他一遍又一遍地把信展开再折叠,然后在心里想,原来这他妈的不是梦啊。
半夜十二点,他悄悄离开家,在外面不停地走,漫无目的。
没多久,他看到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包烟,一只打火机。他开始吸烟,一根又一根,不愿意间断。零星的火苗带着微弱的生命力,仿佛在雀跃,又仿佛随时会熄灭。
袅袅烟雾将他环绕,犹如化不开的哀伤。
吸完最后一根烟的时候,他已经头痛欲裂。尼古丁与一氧化碳让他难过,也让他解脱。他从口袋里拿出苏小晴写的信,展开,用火机点燃,看着纸张与文字一点点灰飞烟灭。
然后他静静地回家,倒在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楚少煦觉得浑身疲惫乏力,炽热难耐。
挣扎着起床,老妈拿来体温计让他测量。
高烧。
老妈一脸的焦急与心疼,拽着楚少煦直奔医院。
于是,国庆节假期的剩余时间里他只能在医院中度过。
正在病房打点滴,老海突然跑来了。
“老楚,你丫的生病也不跟我说一声,真不够意思。”老海一屁股坐到楚少煦旁边,“怎么搞的啊?你这么强壮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烧?”
哪怕楚少煦不说,老海也能知道他病了并且立刻赶到医院,这就是兄弟。
“发烧了才能证明我不是超人。”楚少煦的声音缺少生命的张力。
“你丫虽然不是超人,可你是狼王啊。堂堂狼王生病了多丢人,你得赶紧好起来。”
狼王?!
我现在哪里像一匹狼?我分明就是一条败狗!输得一塌糊涂的败狗!
心底有一股悲凉往上涌,但是越难受楚少煦的表情反而越平静。
“放心吧老海,发烧而已,哥很快就能活蹦乱跳。”
……
楚少煦的病才刚好,国庆节的假期就结束了,他再次回到e中复读班。
对于自己已经失恋的事,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以及最久的兄弟老海。
不告诉父母,是因为怕二老担忧。不告诉老海,是因为不想让老海因为他的事而分心;毕竟在读高四,一切都没有学习重要,老海需要全力以赴去争取未来。
回到复读班的楚少煦表现正常,该看书就看书,该吃饭就吃饭,该笑就笑。
只是他再也无法真正的静下心学习,因为脑子里已经容不下任何的知识点。
他的五个室友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班长杨博文与学委小憨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但是何柔察觉到某些端倪了。
有一次她随意翻开楚少煦的物理书,看见一张写着诗的草稿纸。
那首《风泣》让她觉得非常孤独与悲凉。如果没有心痛,绝对不会写出让人难过的句子,每个字都带着感伤。落雨,风泣,寂寞者却只能微笑。
何柔问楚少煦,这是你写的诗?
楚少煦点头,沉默。
何柔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很久,也沉默。
当天晚自习的时候,何柔在a4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身后的楚少煦。
“楚少,为什么要写《风泣》,感觉好悲。”
“因为心情不好。”楚少煦在a4纸上回复,然后递给何柔。
过了片刻,a4纸传回来,上面又多出一句话。
“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和苏小晴吵架了?”
楚少煦的神色瞬间黯淡。
他在a4纸上写下八个字,用了很大的力气,握笔的右手有些僵硬。
“没有吵架,只是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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