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朗琢磨着味道。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那堵墙壁突然消失。李先生面带笑意,朝苏朗招招手:“小兄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墙不错。”苏朗耸耸肩。
“多谢。”李先生指着另外两个人说,“刚才你也听到了,李之梅,老铁,我们都是陈墨古的老朋友。”
老朋友?刚刚在李之梅那里,苏朗分明够读出了一份恨意来。
李先生指了指李之梅,苦笑:“她和陈墨古……唉,不说了,不说了。”
李之梅依旧盘坐在墙角。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白。
“十年前,我们和陈墨古是一个小团体。”李先生说:“当时我们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很多人想得到它。大家商定,由陈墨古带着它躲起来,十年之后,在这个城市汇合。可没想到……”
李先生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苏朗问。
“一块骨片。”李先生看着他,“你见过么?”
“没有。”苏朗摇摇头。
“陈墨古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不一定是骨片,也可以是别的。”
他倒是给了我一刀。苏朗想着,摇摇头。
“他的《理想国》呢?也没给你?”
“没有。”苏朗摇头。那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我知道得太晚了。
李先生转过脸,李之梅摇摇头:“他家里没有,应该被警察拿走了。”
“我们去趟公安局,”李先生突然决定了:“得把它拿回来,也许是个线索。”
“我不想去。”苏朗说。
“害怕了?”李之梅突然冷笑起来,“你知道骨片在哪里,对吧?搞清楚,那东西很危险,一旦出了问题,这个城市,几百万人,都会……”她做了个膨胀的手势,“……砰的一声,完蛋了!”
“那是什么?核弹么?”苏朗笑了,对方的语气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不喜欢听人胡说八道。”
“我也是。”苏朗的笑容消失了。
谈话进入僵局。李之梅慢慢走了过来,一种沉默的威胁,苏朗感到了压力。他挺直身子,胸中某种锐利的东西迸发出来。
很好,那就来吧。
李之梅盯着他:“陈墨古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传承者,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你的自私会酿成大祸!”
我不会相信的。
苏朗吐了口气,微笑起来:“我可以走了么?”
李之梅的眼神锐利起来,身体前倾,仿佛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苏朗仍在微笑,但片刻之后,突然纵身一跃,冲向大门!
“留下!”李之梅宛若一只朱红的大鸟,越过苏朗头顶。白皙的手掌切向他的脖子,掌缘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让开!”苏朗的手臂如同一条钢鞭,狠狠砸了一记。“铛”的一声,苏朗站立不稳,接连后退几步。
李之梅翻落在地,眉头微微一皱:“好硬的手。老铁!”
那个沉默的巨汉突然出现在苏朗面前,一伸手,接住了随即而来的拳头。苏朗觉得对方的手掌好似铁钳,怎么也挣脱不开。
“滚开!”苏朗左手一拳,奋力砸向对方胸口。老铁一言不发,又攥住了这只手。两人僵持在一起,相互角力。
“捏碎他的手!”李之梅吃了些亏,满怀愤懑。老铁点点头,双手用力。
苏朗听到自己的手骨在咯咯作响。尖锐的剧痛从骨髓中传来,汗珠泌出额头。他粗重的喘息着,身体被向后压倒,贴上墙壁。
“说吧,”李之梅冷冷看着他,“东西在什么地方?”
苏朗说不出话,肺叶如同火烧。他咬着牙,坚持不让自己叫出声。我不会认输的!他死命的坚持,继续用力、用力、用力!
“够了!”李先生冷哼一声,“老铁!”
老铁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他盯着苏朗,似乎对自己没能捏碎对方的拳头感到奇怪。苏朗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气,汗珠滴在尘土中。
“苏老弟,”李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别介意,她性子太直了。不过,我们没有恶意。”
苏朗哼了一声,慢慢活动双手。
“放心吧,有我们在,警察拿你没办法。”李先生转过身,“大家休息一下,晚上行动。”
苏朗没再反对,他已经改变了想法。
老师的《理想国》,不能交给你们。
下午时分。
肖言在办公室打着哈欠。或许该翘班回家睡觉。肖言琢磨着可行性,有人敲了敲门,送进一份资料。
“陈墨古的验尸报告。”助手说:“他们又有了新发现。”
他们善于做出各种扯淡的推测。肖言腹诽着,把报告摊开。这次的内容很少,却让肖言发了楞。
“陈墨古脸上有整容手术的痕迹?”肖言皱了皱眉,“死者的dna样本确认了么?”
“两年前,他做过一次肝脏手术。”助手说:“没错,就是本人。”
很奇怪。
陈墨古成名多年,在媒体的关注下,那张面孔衰老得顺理成章。但根据验尸报告所说,或许他原本该是另外一副模样。
肖言在电脑上调出陈墨古历年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三十年前,陈墨古初出茅庐的表演照。那次他演砸了,作为一个笑话上了报纸。那副仓惶的表情很可笑,但任何人都会说:没错,这就是陈墨古。
肖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陈墨古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名的?”
“十年前,”助手很有把握地说:“那年的世界魔术大会上,他一鸣惊人。被他迷住的人都知道。”
“也就是说,四十岁之前,他都籍籍无名。”肖言敲着桌子,觉得自己的推测逐渐接近真实。
“去找叶若彤。”他说。
对于潮东市的警察系统来说,叶若彤是个贵人。两年前,这个小姑娘考入潮东大学美术系,报道当天,就在路上目击了一场银行抢劫案。劫匪蒙着丝袜,叶若彤却根据丝袜凹陷的痕迹,准确无误画出了几个人的长相,让破案变得轻而易举。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能认为这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天赋。是的,叶若彤有这种天赋,一支画笔能够通达真理。
此后,叶若彤进入警方的视野,在很多案件上,都得到了很大帮助。眼下又到了她出马的时候。
下午四点二十,叶若彤到了,直接跟肖言到了停尸房。
“真的是他,”叶若彤看着死去的老人,叹了口气:“刚听到你们说,我还不敢相信呢!”
肖言耸耸肩,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饼干。
“能做到么?”
“我试一试。”
叶若彤坐在椅子上,把画板摊在膝头,抽出一根铅笔。她死死盯着陈墨古的脸,足有五分钟,也许是精神过于集中,脸色都有些发白。肖言发现,她的目光似乎透过陈墨古,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画笔动了。
宛如春蚕在啃食桑叶,停尸房里只剩下沙沙的响动。一道道线条被勾勒出来,渐渐组成一张面孔。叶若彤仍在注视着陈墨古,目不交睫。
十分钟后,叶若彤陡然提起笔,鬓角满是汗水。她轻轻地喘息,身体都有些摇晃,绘画让她耗尽了体力。
“这么累?”肖言看着她。
“落笔重千钧。”叶若彤勉强笑笑,把画板翻转过来。
纸上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谢谢。”肖言接过来,端详了片刻,说:“走,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不了,还有事。”叶若彤呼吸渐匀,站起身,“我得走了,需要帮忙的话再联系吧。对了,我可不能保证准确度。”
“你每次都这么说。”肖言笑笑。
肖言一直把叶若彤送上出租车。回到办公室,画已经被工作人员复印了很多份,技术组忙起来,调用户籍档案逐一对比。
这可是体力活。
“大刘,”肖言转了一圈,对一名警察说:“你查一查陈墨古的交际圈,最近十年的。”
“好。”
我得回去睡个觉。肖言想着,把《理想国》揣在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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