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觉得娘亲哭得让人心烦。
尤其是,又私下里提起做不做妾这个老生常谈。
“这话你说了多少遍,现在说又有何用。既然你进来了,生了我,难道整日哭就能改变事实了?我已经是个庶女,已经被人瞧不起了,你不说好好替我着想,只知道哭。”
“我……我千方百计都在为你着想,但是……”
“但是你连我爹的面都见不到,光想有什么用?这个家里,程氏已经把姜照拉拢过去,祖母又不帮我,只有靠爹爹了。”
“你爹自从回家就在忙长房的事,又被太太留在她院里不出来。”
“所以我才要闹一场……”
说到这里,姜燕突然住了口,然后红了眼圈默默坐下。
闹了一场,特意把嫡母牌位都惊动了,父亲还是不肯出来见面,继续窝在程氏那个破院子里。不过是唐国公府求亲,不过是平妻,应了又能怎样?一点事而已,父亲却为长姐殚精竭虑到这个程度,而对她不闻不问……
她越想越委屈。
杨姨娘见女儿不发火了,低下头去继续捂着帕子哭。母女俩个对坐良久,相顾无言。
眼看着夜静更深,突然外头来了老太太房里的翠翘。杨姨娘擦着眼泪迎出去,暗暗忐忑,“怎么劳动你亲自来……”翠翘是大丫鬟,不会做跑腿小事。
翠翘带着得体的笑,身后领着几位管事媳妇:“姨娘也在这里?我是奉命来告诉六姑娘知道的,明日起四姑娘跟着太太管家,家里一应事务要商量四姑娘。姨娘既然也在,就一并听了,免得我一会还要去您院子。”
“什么?!”姜燕闻声匆匆走出来,难以置信。
翠翘却还没说完,“……还要告诉六姑娘,四姑娘说了,您擅自惊动先夫人牌位是大不敬,罚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走出院子半步,她会派人专门来看着您的。夏妈妈挑唆主子生事,从今晚起撵出去,不许再踏进侯府半步。您跟前的丫鬟婆子也统一去听训调教,另派人来伺候您。”
“……”杨姨娘和姜燕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一会功夫不到,事情发生了这般变化!
姜燕嚷起来:“做梦!不可能!她凭什么撵我的人,还禁足我?我要去找祖母……”
“回来,别去!”杨姨娘连忙死死拽住女儿。
既然传话的是翠翘,后头还跟着管家媳妇们,那么这就不是四姑娘一个人的主意了。老夫人派这些人到处传话,就是借此宣告四姑娘的地位。现在谁去反驳谁就是自取其辱。
程氏院子里灯火通明,大家都还没歇,听到翠翘的传话,不少人都心中暗喜。
四姑娘最近明显向着太太,如今老太太允许四姑娘管家了,杨姨娘那边终于能有人弹压了呢!在嫡长女四姑娘跟前,杨姨娘可没办法用她的娘家身份炫耀。
“阿萝呢?”姜骅闻信紧张,关心女儿到底用什么取得了老人家信任。莫不是和盘托出了信件的事?
他自己都差点因此自杀,老太太万一也想岔了路子……
程氏送走翠翘,回头安抚丈夫:“阿萝回去歇了,你先别急,她起先连我都瞒着,大概不会轻易告诉老太太。”虽然此时不是为此高兴的时候,但四姑娘能和她一起管家,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有着特殊身份的杨姨娘,终于要彻底退出管家职责了吧……
人都有私心,她再宽容大度,对威胁她主母地位的妾室还是心存芥蒂的。
“万里,睡了吧。”程氏私下习惯称呼丈夫的字。
“待我写完这封。”最后一封信了,是重新给旧交周容写的,姜骅涂涂改改,仔细斟酌措辞。
院门在静夜里被重重拍响,声音直透纱窗。
姜骅顿时起身:“是不是老太太那边……”他总担心女儿把真相告诉老人,伤了老人的精神和身体。
可程氏直觉是姜燕。
今夜姜燕抱着牌位堵长姐的模样她看在眼里,觉得这庶女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何况随后又有翠翘那样的传话……
果然应门的婆子进来回禀:“是六姑娘,哭着要见老爷。”
姜骅皱眉,又重新坐下去拿了笔,“让她回去。”二女儿太不懂事了,竟然这么胡闹,他现在忙,来不及去训斥女儿惊动灵位的事。
“可六姑娘直拿脑袋往门上撞,恐怕……”
“恐怕什么!架着她回去,再胡闹就把她绑在床上睡觉!”
姜骅发起火来也很吓人,婆子没敢再说。
程氏挽着袖子在一旁磨墨,没劝丈夫息怒。庶女是该管一管了,她早就觉得丈夫对儿女太宽松,四姑娘还好,从小有祖母和严谨的杜嬷嬷教养,那六姑娘简直就是被姨娘耽误了,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她朝婆子使个眼色。
于是姜燕果然被架了回去,真给绑在了床上。
姜燕哪里肯吃亏,挣得架子床晃晃悠悠直抖,嘴里还嚷嚷不停。杨姨娘闻声从隔院赶过来,却被程氏的婆子拦住,“是老爷的吩咐,姨娘息怒。”
姜燕嚷:“怎么可能是我爹!都是你们这些臭奴才,是那个程氏贱人!”
杨姨娘哭着让她噤声。
母女俩一个哭一个嚷,直接闹到后半夜,姜燕嚷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杨姨娘也被人强行请走,才渐渐消停下来。
姜照早起扎完马步泡在浴桶里,听杜嬷嬷隔着屏风禀报夜里的事,道:“太太也不是软弱人。”
杜嬷嬷叹道:“她从来也不软弱,只是不和姨娘直接冲突罢了,现在终于有了姑娘做助力,更名正言顺了。”
“她原本就名正言顺,只是总被‘贤良’二字束缚,不肯做出格的事。”姜照心有所感,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世人总被条条框框的规矩道德束住手脚,一辈子活在无形的囚笼里。
她这辈子不要那样活。
“夷则去告诉太太,请她通知内宅大小管事,今日起盘点各处资财,为期三日,账册物件人手都给我一样不差报上来,哪里出了错,哪里自己忖量着!”
于是,侯府多年未曾进行的大盘点,突如其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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