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华微微抬了抬眼,看到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夜狂,神色漠然。
“你不是我的对手。”
淡淡的一句话,离华就已经否定了夜狂,并非是他不愿意出手,只不过因为之前在忻州的时候,夜狂对夕月的态度让离华很不舒服。
按理说,在剑阁之中,护剑使之间经常有相互切磋也正常,哪怕是真正让所有护剑使敬仰的,排在前面的这几位,也都是经常有切磋的事情。
夜狂对于离华这般的话,自然是生气,可他不傻,他喜欢战斗却也是有着自知之明的,如果说他要挑战离华,想要坐这第一护剑使的位置,他自认他的确没这个能力,不说其他的事情,就离华如此安然的坐了那个第一护剑使的位置,如此长的时间里,确实无人敢于挑战他。
不是挑战失败,而是真正的无人敢于挑战。
第一护剑使离华,这个名字如同磐石,在剑阁所有护剑使心中稳稳压着,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身为护剑使,他们都非常的清楚,离华的手里,有着不输于少主叶奕臣的权利,叶奕臣能够调动的,不过是他赢过的护剑使,而离华,却可以仅凭他第一护剑使这一身份,调动剑阁所有的护剑使。
光是这一点,离华的权利其实已经不输于剑尊沈寒星。
“我不是要挑战你,只是切磋。”夜狂沉默了片刻,依然目光灼灼的看着椅子上的离华。
这个家伙可是从来没有在剑阁出现过的,虽然谁都知道,他肯定是跟在沈寒星身边的,但是真就无人见过他。
难得他竟然出来了,而且还那么大刺刺的坐在护剑阁里,想要跟他过招的护剑使,可不在少数,不过掂量下自己的实力,也都不敢太放肆。
离华看了看执拗的夜狂,有些无奈,抱着长剑准备起身应了他的时候,一个玲珑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了护剑阁的门口。
“我跟你打。”
夕月的声音一响起,护剑阁中所有的目光都呲的黏到了她身上。
这就是少主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落星阁的大小姐花夕月?
没有真正跟在夕月身边的那些护剑使,心中都是充满不屑的,这样一个女子,除了长得极美之外,除了她的身份之外,又有什么值得少主如此的?
为了把她从忻州接到剑阁,少主竟然连夜狂都派出去了,而且他们也都知道,当初去忻州的时候,沈寒星可是连离华都派去她的身边了。
可是夜狂和他们的心思可不一样,夕月说跟他打的那时候,他的脑中突然就闪过了在宣王府时,花夕月对着他踹出去的那一脚。
片刻间,夜狂的脸色突然有些涨红。
看到夜狂的脸色,离华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上,突然划出了一抹笑意,又再度把身子歪在了椅子上,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也罢,小姐既然手痒,那我就坐着看吧。”离华淡淡的声音,让护剑阁里聚集起来的护剑使,无不是显得极其惊讶,他们都是剑阁的护剑使,每个人都有着不俗的实力,论起来离华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而就刚刚所见,离华这家伙可不只是实力深不可测这么简单,剑阁第一护剑使,这样的身份也注定了离华的不凡,可是他刚刚说什么?
离华竟然就那么轻易的,喊她小姐?
而且那声音仿佛没有半分的不情愿,甚至更像是叫她小姐,离华很荣幸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狂,我跟你打,正好这段日子我都没得动手,确实手痒了。”夕月走到夜狂面前,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直接忽略了夜狂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你不准再……”后面的话,夜狂说不出口,难道要他当着那么多护剑使的面,说他被花夕月阴过?还输得那么丢人?
夕月笑笑,抬头看了看护剑阁二楼的某个位置。
“楼上的几位,要不要下来看?”夕月脸上在笑,可是那笑容,可没法让人觉得有多开心,反而有点凉凉的感觉。
她的话一出,不少护剑使都惊讶的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可是那个位置,明明就没有人。
在场的,倒是只有离华一人,唇边漾起了一抹赞赏的笑意。
不消片刻,那原本没人的地方,竟然缓缓走出来了三个人。
而看到那三位的时候,护剑阁里响起了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若是从来没有出现的离华出现在了护剑阁,他们还能理解,毕竟这位是被阁主派出去刚刚才回来的,可是那几位,论起神秘来说,可不比离华要差。
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两位白衣男子,目光都是有些惊疑的看着站在护剑阁中央的夕月,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开口。
“介绍一下,那个女子是琉荧,剑阁第二,左边的男子是风朔,剑阁第四,右边的是千修,剑阁第三。”离华扫了一眼楼上的三人,朝着夕月开口。
楼上的三位相视一眼,看着坐在那一副无所谓样子的离华,飞身而下,直直的站在了离华的面前。
“你不是从来都不出来的,怎么今天会跑到护剑阁?”开口的是千修,他看着离华,眉头皱得死紧。
离华对着千修的问题,微微挑眉,没有回答而反问:“你不是在看守埋剑谷,不也跑出来了?”
离华的话一说出来,千修冷不防被他一噎,说不出话。
他确实是被派去看守埋剑谷,听闻落星阁的大小姐来了剑阁,所以才会跑出来看,而他之所以出来,更多的是因为,他也知道了在夕月的及笄礼上,叶奕臣当着所有人,对上官御影说出的那番话。
他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们那位少主,说出这般话?
“离华,终于见到你一次,可是似乎跟剑阁传言里的第一护剑使,有些不太一样。”这一次开口的,是风朔。
离华这一次直接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回了一句话:“你也知道那是传言。”
风朔也被这话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倒是那个唯一的女子,看着离华,目光熠熠。
“别看了,我是离华,不是他。”离华说这话,虽然让人听着仿佛是调侃,可是只有夕月知道,离华说的那个他,是谁。
想到在那幽暗阴森的树林中,一身冰冷却是很温柔的替她披散一件外袍的男子,夕月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离华终究还是在意的,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弟弟。
“夕月小姐,我有些话,想问你。”琉荧把目光从离华身上挪开,直直的看向了夕月,美眸中有着一丝的焦急,一丝的期盼。
夕月不傻,看着琉荧那目光,再加上离华刚刚说的话,她自然能猜到什么,只怕这第二的护剑使琉荧,是喜欢离华他弟弟,离殇的!
“他很好。”夕月没有多说什么,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却让一脸冷然的琉荧,脸色突然变了,嘴角漾出了一抹笑容,连冷漠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温柔。
许多不明白的护剑使,听着两人的对话,都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夕月也不想解释,她的话,只要琉荧明白就好。
琉荧对着夕月,非常客气的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个唇形,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天知道,她听到北炼回来告诉少主,说离殇出现的时候,她心中的那种惊涛骇浪,再到之后,她亲耳听见,从北炼的口中说出来,离华承认离殇已经死了,而此刻却是个尸人的时候,她心中的担忧与惧怕。
她不是惧怕离殇,她是惧怕,已经成为尸人的离殇,会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现在,她听到了,真正接触了离殇的花夕月,亲口告诉她,他很好,她的担忧与惧怕,在顷刻间完全消散。
他很好。
那就好。
夕月不动声色的把琉荧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讶异,这个女子竟然对离殇用情如此之深,琉荧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就能够感受到,她那冰冷的脸色下所掩盖的,那种焦急,迫切,担忧……
“喂,夜狂,你到底打是不打?”回过神,夕月看着有些发愣的夜狂,调侃出声。
她知道,夜狂还在介意那次在宣王府中,被她踹的那一脚,如果不是那虚踹的一脚,只怕她和夜狂之间,谁输谁赢也未可知,毕竟他可是剑阁排名第五的护剑使,能占据这个排名,夜狂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手段与实力的。
“我保证,光明正大的跟你打,这样行了吧?”夕月猛然翻了白眼,可不知她再说的这句话,又是让夜狂的脸色一阵涨红,之后幡然黑了下去。
知道内情的另外三个护剑使,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站在一边,至于离华,则是歪头跟坐在他旁边的千修,低声说着什么,而且看样子似乎并非是什么吗好事,因为千修的脸色已经比此时的夜狂,更加的黑。
一阵惊讶声之后,两道身影同时跳上了护剑阁外的比武台上,护剑阁中的那些护剑使则是同一时间从阁内出去,围在了比武台边窃窃私语。
“要不要出去看看?”风朔侧头,看向了旁边的琉荧,淡淡的问到。
琉荧没有答他的话,径直就走出了护剑阁,风朔无语的撇撇嘴,紧跟了上去,霎时间刚刚还挤满了人的护剑阁,就只剩下恢复一张僵尸脸的离华,还有那个脸色黑得都要滴出水来的千修。
“你不出去看看?”千修似乎费了多大的劲,终于憋了下去,脸色不善的看着离华。
“无妨,夜狂打不过她的。”离华说完,竟是很自然的闭上了眼,似乎准备小憩。
千修对于离华如此肯定的话,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他怎么都想不到,离华对那个女子竟然不只是心甘情愿的喊她小姐,甚至连那个女子和夜狂对上,他都能这般不在意的说,夜狂打不过她?
这到底是哪来的信任?
千修对离华的肯定是非常疑惑的,也真是因为这疑惑,千修竟然也是如同琉荧和风朔一般,走出了护剑阁,去看那比武台上的比试。
“夜狂要吃亏了。”护剑阁的屋顶上,两个身影很是惬意的坐着,甚至其中一人还很淡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其他护剑使没反应过来,可不代表最后走出来的那三位不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他们三个也懒得抬头去看坐在房顶上的两人。
在剑阁里,除了剑尊沈寒星,还有他们那个吊儿郎当的少主叶奕臣,谁还有这胆子跑到护剑阁的房顶上去坐着。
喝酒!
而刚刚那话,分明就算沈寒星说出来的。
千修现在心里的震惊,可不比听到离华的肯定少,连剑尊都说夜狂要吃亏,难道那个女子,真能胜过夜狂不成?
他虽然一直负责看守埋剑谷,可是不代表他对剑阁的事情一无所知,夜狂能稳占第五护剑使的排名,自然有他的实力,而夜狂这家伙人如其名,确实是个狂傲的人,他那一身不俗的实力加上刚猛的剑法,剑阁里能打过他的护剑使,还真没有几个。
千修的目光,停留在比武台上那抹娇俏的身影上,少主看上的这个女子,当真能有这般实力不成?
“再看下去,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心,痛苦的最后也只是你。”淡淡柔柔的女声,突然拉回了千修的心思,看到身边正盯着他的琉荧,千修微微皱眉。
剑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含着冷光的眸子,其实千修的面容比起叶奕臣而言,也并不差,只是他常年看守埋剑谷,脸色都显得略微有些苍白,可是正是这一抹苍白之色,反而让千修看上去,有了不同于叶奕臣那种放荡不羁的俊美之感。
“琉荧你说什么?”千修的声音有些冷,在他看来,琉荧那话,说得简直是无稽之谈。
琉荧没有反驳,反而冲着千修笑了笑,复而摇摇头。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迷茫而疑惑的看着那个人,看得久了,迷惑得久了,反而就把那张脸,深深的刻在了心里,挥之不去,她曾经以为,她不过是想要挑战他,想要胜过他,想要赢,如此而已。
可是直到那一次,她一如往常,在这护剑阁外的比武台上,等着他出任务回来,继续跟她比试,而她等了整整十天,他也没有回来。
直到她听到风朔告诉她,离华带着重伤的沈寒星回来,而那个人不知所踪的时候,她心里涌出的无限的惊慌,恐惧。
那时候她才明白,她对他,到底是怎样的心,可是,还来不及诉说只言片语,她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在比武台上,永远对她露出温柔笑意的人,那个每一次都赢了她却每一次都接受她的挑战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琉荧那时候心如死灰的痛苦。
这时候看到这般的千修,琉荧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她之所以会出言提醒千修,是因为她非常清楚,曾经她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而现在出现的,也是千修永远的无法去拥有的,既然不可能拥有,那就最好不要让他生出这样的念头。
琉荧其实最清楚,千修从坐上第三护剑使的位置之后就被派去看守埋剑谷,于他而言,情之一字,不过是白纸一张。
可是她早已体会过那种生不如死,她不愿千修这般干净纯粹的人,再去体会,毕竟如果真的生出了那般心思,千修所受的恐怕比她,更加沉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琉荧看着千修,他那微冷的眸中映出的夕月的身影,虽然模糊,可是却那般真实,只能在心中无奈的叹息。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也有那么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她的身影也是那般清晰的,印在了那双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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