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页:昂贵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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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7年1月9日星期六

    一枝贵而无用的树枝，它对我来说，真的是太贵了。

    也许不能称它为树枝。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没有多么想念杰维少爷，就像他没有放假一样，只是海沃德的功课特别忙，他没有回家，而是在寝室学习。而我也每天都很忙。我的第一次创业失败了，我想和阿兰一起卖可丽饼，那是他家乡的一种小吃，真的不错。不过，我们第一批做的五十个，就没卖出几个。但这并没有减少我和阿兰的快乐，我想总有一天，阿兰会成为非常有名的主厨，我也问他，为什么他要来美国，而且不是在大饭店做主厨呢？他说，是因为他在法国的时候和一位海沃德毕业的校友打赌输了，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一来就是一年多，他在这里很快乐，也许明年、后年他就会离开了吧。

    我也是个不能保守秘密的人，阿兰说，秘密就是用来泄露的，哦，好吧。阿兰也知道了我是一个女孩。他偷偷送给我一个小小的发夹，我把那个小夹子藏在抽屉里。我的头发不长，但是，夹在上面，也非常地好看吧。圣诞节那天，我和山普太太一起，我就夹了这个发夹，我和她过了很温馨的一个假期。阿兰还来拜访了我们，他带来了他最拿手的龙虾。还教我和山普太太磨咖啡，法国人的咖啡不好喝，而且费时间。

    我的学校也在放假，我上学期的成绩还不错，主要就是拉丁文、法语的成绩不是特别好，其他的科目都是a等，假期的时候要写一些作业，幸好杰维少爷的身份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没有学校喜欢缺课的学生啊。幸好高中的理事会希望我能在16岁以前修完课程，超过八成的考试得到a等，然后再申请读大学，因为在报纸上说有一所学校的学生才12岁就申请了读大学，而且录取了，当然不是海沃德这样的学校。顶着“神童”的光环真是太让人疲倦了。

    原来在杰维少爷回纽约的日子里，我有这么多的事情啊，真的是好忙的假期。

    好吧，现在他回来了，就在我的隔壁的房间里。

    而在楼下的院子里，有五名工人正在忙着挖坑种树。

    回到正题了，这棵云杉——挪威云杉，是杰维少爷从纽约带回来的。我只是说我要一枝树枝，其实也不过是随口说的，结果他带回一棵树。他在骗谁呢？这种三十五英尺，至少三十五英尺高的树，是怎么挂在他帽子上的？？他平时根本不喜欢戴帽子啊！如果他随手折断了树枝，怎么可能折断一棵树。

    这棵树的位置，明显挡住了我的窗口啊。而他的窗口没挡上，但是如果时间长了，树会长的啊！！！真是完全不明白有钱人的逻辑。一点也没用的东西啊，如果知道是这样子，我不如直接找他要一张一百美元的支票更好吧。

    看到他回来，我其实很高兴，可是杰维少爷完全破坏了这种气氛，他居然捏着我的腮帮说：“看看我的身后，你让你的杰维少爷坐着拉矿石的货轮回来的，和这个大家伙。”

    他当时指着他身后的树说。

    我完全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说……查尔斯，你知道吗？我送你的这根树枝，是全纽约最贵的树枝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说谢谢么？？说谢谢您没忘记对我的承诺，给我带了这么大的树枝？？

    他又不高兴了，“说声谢谢嘛。”

    “谢谢。”我只好附和他。

    山普太太居然不吃惊。肯定是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杰维少爷的巨大威力大约相当于几吨的□□。他的父亲一定非常头疼他这种乖张的小孩吧，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大人啊。算了，在山普太太的眼里，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的。

    我把从阿兰那学到的可丽饼做给他吃，他饿极了，他说在货轮上，他就差啃矿石了。可丽饼配上我的独家法式咖啡，绝对的提神醒脑。

    “树……枝……是送我的？”我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么大一棵树称为树枝。

    “是的啊。”他不太文雅地把脚放在了桌子上，“在纽约装绅士，要把我累死了。”

    “……”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他，那些温文尔雅、文质彬彬都是骗人的，这才是杰维少爷的真面目吧。一个波士顿混混，就差一支卷烟了。

    “我说查尔斯，不问问树的来历么？”

    “好的。树是怎么来的？”配合一下他的要求吧，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睛，你真的不忍心拒绝他。

    “嗯！！”他收回了放在桌子上的脚，很严肃地说，“这棵树来自于洛克菲勒家族，是他们家今年的圣诞树。”

    “……”那也是没有用的啊，圣诞节过后，不被当柴烧了，就是要重新种下。不过这么大的树，真的是罕见有当圣诞树的啊。

    “真是没趣的听众，这棵树是他家种在院子里，准备当永久性圣诞树的。怡好被我看到了，树枝划到我的帽子，我一拉树枝，结果把上面的灯打了下来。于是他们把树送我了。”

    我要相信他这种说辞么？

    结论必须是否定的！

    在杰维少爷的眼睛里有一种叫做失落的表情，还有一种疲倦。他越是想讲轻松的笑话，就越是在掩盖他的伤心。

    我真的想问他，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但是，我知道男子汉的自尊是不需要多余的无用的关怀的。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在同情我？？”他突然变得好敏感，他慢慢收起他的笑容。

    “为了你这棵树，我放弃了贵族的头衔。”

    他诬赖别人的能力真是强大。

    “来，陪我喝两杯吧，小伙子，你都十三岁了。我的曾祖父在这个岁数都能下矿了。”

    他说我没趣，然后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半瓶酒。

    “快，问问我，是怎么放弃了贵族的头衔！”

    “是……怎么回事？”我想他并不是要和我说，只是，他没有其他人可以说了，如果他告诉山普太太，她只会不停地安慰他，然后每天疑神疑鬼，过度地关心。而我呢，就像个聋哑人。

    “班德尔顿根本不是什么高贵的姓氏，我曾祖父还当过矿工。娶了落魄的贵族小姐，发迹了才想尽办法当上了个爵士。然后不停地联姻，他们就是在意这些头衔。等到了我父亲这里，我们家族通过我母亲，能继承的是伯爵的头衔，还有一小片的地，你知道吗那片地都不如在非洲、中美的种植园大。我的哥哥他只有一个女儿，估计有儿子很难，他不想继承这个，等他有一天也不在了，那他女儿承爵位的可能性就是零了。那么就是我将来承这个爵位。可是，你知道吗？我得娶一个什么什么伯爵家的小姐，他们那群人才肯让我们家的这个见鬼的爵位能世袭下去。去他妈的伯爵家的小姐吧。”

    “也许……那位小姐很漂亮。”

    “哦，你才十三岁就这么地肤浅！”他摇摇头，“不是漂亮不漂亮的事情，而是我的尊严。我并不在意这个什么贵族的头衔，即使没用这个头衔，我也还是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是吧。”

    “是。”贵族的头衔，真的是很有诱惑力。人们在追求金钱和利益，可是一个有了贵族头衔的商人和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你更看重哪个？我不是很懂，但是放弃这个头衔，他一定也挣扎过吧。

    “看，我选择了重新开始，我要重新开始我的事业！就算我不姓班德尔顿，我也一样是可以创造出我自己的家族产业。”

    “是。”不过，怎么可能呢？他的姓氏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他的祖先也是穷人，可是他的祖先富了，用积累的财富为他披上了金光闪闪的外衣，如果杰维少爷的哥哥只有一个女儿，那么很可能将来杰维少爷就是他家族的掌舵人，别人怎么不会在他身上押宝呢。他是不懂人情世故么？明明我十三岁，可是感觉上我像是尝尽了人间冷暖，而他就像在玻璃花房里的花儿，那么脆弱。

    “全纽约都知道我放弃了一桩高贵的婚约，也知道洛克菲勒家在圣诞节时把他家院子里的树让我挖走了。”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他，那不是我要的树枝。

    “我爸爸和哥哥很气愤，把我的账户冻结了。”

    好吧，这句话才是关键吧，杰维少爷暂时变成了穷人，傻瓜都知道那是一时的，要不了多久他就又是班德尔顿家的少爷，继续金光闪闪。

    “我还有些积蓄，如果您的钱不够，我先借您一部分吧。”我很慷慨地表示可以借钱给他，只是假装表个态，因为他随便把房间里的零钱捡在一起就可以活上一个月了，当然是按我的生活习惯，而不是他的。

    “哦，天哪，我的小查尔斯都能养活我了。”他傻傻地笑了。

    “好了，不要喝了。”我拿走了他的酒。

    “你看，你才和山普太太呆了多久，你就和她一样了！”

    他笑着，用手抚住额头，挡住了眼睛。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伯爵小姐漂亮不漂亮，他会不会后悔，哪个女孩没幻想过自己是公主，不是公主至少也要是伯爵家的千金啊，每天开沙龙，然后有专门的侍女啊。我当然没这样想过，因为我是有理想的人，我是要读大学的人，才没有这种腐朽的想法呢。

    我陪着杰维少爷上楼。我还是问了他，至少他会看到伯爵小姐的照片吧。

    他稍稍弯下腰，搂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小声说：

    “伯爵小姐，比我大四岁，而且长得……很凶。”

    我就知道，杰维少爷肯定不会因为普通的原因放弃他家族追求了多年的东西。杰维少爷又给我上了一课，不要相信资本家鳄鱼的眼泪，还有，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

    谢天谢地，他回来了。都走了二十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