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页:女人的直觉

    sat.oct101896

    &reasures.……

    1896年10月10日星期六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确实是如此。你觉得一个大字的都不识的老妇人，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杰维少爷的nanny山普太太，她在内心挣扎了许久，哦，也许不算很久，挣扎了几天之后，她来和我摊牌了。摊牌这个词用得真准确。上学还是有好处的，在孤儿院里学不到什么，拉丁语、法语之类、文学史、哲学这都是随便讲讲的，认真读书的孩子也不太多，我只在米尔顿中学开始新的学习三天，就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并不是我虚荣，只是我觉得可以受这样的教育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学校里的人以为我是班德尔顿家的孩子，至少是远亲，所以他们对我只是好奇而已，我知道他们说我什么，矮子、小妞，其实我本来就是女孩啊。我不会介意这种事的，说吧说吧，我现在还沉浸在能学习的快乐之中，这些小事根本不算什么。而且，通过学校理事会的考试，我的数学、理化、神学、历史、地理、些学科完全可以申请免修，那些理事对我能背出历史课本表示出震惊，我也为自己感到骄傲，这可能是我能拿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本领吧，在孤儿院里我能看到的书不多，中学课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你也读过五次以上，你肯定也能记住；我爸爸还在的时候，他就教会我很多的数学、理化，他也是读过大学的啊。我可以选修一些法语、拉丁文、哲学、文学课程，也可以走读，因为确实不需要浪费额外的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了。如果我每天都和那些孩子在课堂、宿舍里上学，我哪有时间去学会看道琼斯指数？我在理事会上的表现肯定让杰维少爷满意了，他时而震惊，时而微笑。他后来和我说，小家伙，不是非要你来这里读书，但是你必须有个中学的毕业证书才能去申请读海沃德。

    啊就在我要和杰维少爷一起过一个周末的时候，山普太太来找我，摊牌。

    看吧，我的好心情让山普太太全弄没了，要不然我至少能用五页以上的篇幅来描写我的入学仪式，还有我第一次到大学宿舍里的事情，我第一次进入杰维少爷的宿舍，虽然他的宿舍乏善可陈，除了书就是不太齐整的杂物，我提出要每周帮他整理一次，他也没反对我。因为我在他宿舍管理员那里登记的是表弟，正在海沃德边上的米尔顿中学读书的表弟，是来找他亲爱的杰维表哥来请教数学题的，顺便兄弟一起回家过周末，哦，多好的事情，看，我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还能帮杰维少爷做事。

    这种好心情就是让山普太太弄没了，我不得不再重复一次。

    就在刚才，她进了我的房间，然后锁好门，她盯着我看，然后用一种很苛刻的语气和我说：“查尔斯？……我应该叫你某某人，本顿小姐……”

    我并不是镇静，只是当时我的脑子是空白的。

    “我不是在吓唬你，只是，你知道么？我在班德尔顿家带过两位少爷，我看过的人比你多太多了。光是在主宅的仆人就多到吓死你。”

    我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你一个小姑娘，你想做什么？并非我对孤儿有偏见，只是，你经历的比你同龄的人多太多，我不允许你伤害杰维少爷。”

    “山……山普太太”当时有点紧张，但是我还是提出我最想知道的问题，“我在孤儿院有快3年，我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会脱了你的衣服去看！我只要看看你就会发现你的不是个男孩。”

    “您要揭发我吗？”

    “当然。”其实在山普太太说出当然这个词的时候，我甚至想做出非常邪恶的决定，但是我没有，因为她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骗人在先。

    “我，并不会做对少爷不好的事情。”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您……可以不去揭发么？”

    “不行！任由你在少爷的身边，然后做出可怕的事情？”她像看一条毒蛇一样看我，我感到不舒服。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个男孩吗？”

    “不想知道。”

    “我要读书！”我近乎是呐喊着。

    我大约是哭了，我恨她，恨她把我刚刚开始的梦想打碎了。

    “山普太太，上帝爱每一个人，但是他可能不爱女孩，人人生而平等是不对的，女孩是不能读书的，至少不是我想读的那种。我不想每天都在厨房，我也不想整天洗衣服、绣花、看着丈夫的脸过日子，如果没有了丈夫就不得不再找一个男人依靠，我只是想靠我自己活下去，成为有用的人！”

    山普太太没有打断我，我那时候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我知道可能有一线的希望。

    “山普太太，您来看看这些。”我说着，打开了我床上的小箱子，里面没有什么，是我父亲的遗物，“您看，这是我父亲的，他的大学校徽，他的笔记、他的笔……他走得很早，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机械设计师，可是，他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想要读书，像我父亲一样。”

    山普太太的表情开始软化了。我没有骗她，真的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遇到杰维少爷，可能我会在匹兹堡的工厂里，如果运气好，我会熬出头，攒一笔钱然后过几年想办法去上大学。但是，上天让我遇到了杰维少爷，他给我的梦想一幅天使的翅膀，于是，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去实现我的梦想。而且，我不是那种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您看，我现在在努力去帮杰维少爷，您为什么一定要毁了我的梦想？”

    “查尔斯……哦，本顿小姐，我见过太多的女孩用自己悲惨的身世当武器，然后想的是爬上主子的床。你现在没有这样想，但不能保证以后不这样。”

    我第一次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是凉的，山普太太的说法太恶毒了。

    “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您会对一个才12岁的孩子有这样可怕的想法……您想怎样？”

    “离开少爷，或是，不要在他的身边，你可以接受他的资助，但是，不要在他的身边。”

    应该是超过五分钟的静默，山普太太并不是一个谈判的专家，她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她确实是出于对杰维少爷的爱护，她不应该去给杰维少爷做决定。杰维少爷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他非常任性，也非常地固执，这也是有钱人的通病。那么，我反击的时刻到了。

    “山普太太，其实我不想说太多。我想问您，您觉得杰维少爷他聪明吗？”

    “当然！”是的，山普太太绝对不允许人质疑她的杰维少爷。

    “那么，您能看出来的事情，您认为他，看不出来么？”

    山普太太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山普太太，现在的生活不是很美好么？您认为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杰维少爷把我从匹兹堡带到了纽约，然后又带到了这里？”

    山普太太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恐惧，还有厌恶，还有无奈，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确实，像是少爷会做的事，没个准头，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不顾的，整天说什么梦想、束缚什么的。”

    “请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吧，在这间房子里，它不算秘密，但是我不想失去读书的机会，而且如果我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这对杰维少爷是一种伤害。请您看在他的份上，不要揭发我。”

    我模糊了概念，我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她不会去说了。

    “山普太太，我和杰维少爷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没有！”

    “我才只有12岁，您刚才那样说我，我感觉生不如死。”

    “不……我……”

    “真的只是梦想，杰维少爷希望我实现梦想，他真的只是想帮助我。”

    “梦想……”

    “上大学。您看过海沃德有女人读书么？没有。如果有，我一定是第一个，我会一直是查尔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软化了，她并不是恶毒的人，她只是很爱杰维少爷，怕我伤害他。她向我道歉，我原谅了她。

    但让我把手放在圣经上，对上帝发誓，我不会伤害杰维少爷，也不要对杰维少爷有非分之想，是的，我同意了，也认真地做了。

    她在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和我说，确实，如果女人能受教育会更好的。她不认字。然后她说，其实我做的土豆和洋葱汤真不错。还说，如果我敢做出对杰维少爷不利的事，她会第一个对付我。

    而我也问了她是怎样发现我不是男孩，我真的觉得我一直伪装得很像，她告诉我，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好吧，有人知道我是女孩了，我可以少骗一个人了。山普太太的话，让我非常不舒服，我要恨她么？还是努力修复我和她的关系？我才12岁，感觉比20岁的人都累、都复杂，我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