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琴也愁,陈谦比庭瑶还大些,亦是遇见同样的情况,根本不敢动弹。只男人比女人略强,总能往下找。倘或庭瑶与庭芳之嫡庶倒过来,还不如两家结亲算了,可惜庭瑶嫡出,姑血不还家,只好两边都愁。想到庭芳,杨安琴道:“四丫头竟是先许出去了。”
陈氏揉着太阳穴道:“昌哥儿……看在性子好的份上吧。”庭芳订婚后,陈氏心中总有些不安。她对神仙之事深信不疑,总觉得以庭芳的来历,太低嫁了。便是将来徐景昌能承袭定国公府,她也不大看的上。近年来勋贵人家捉襟见肘,庭芳锦衣玉食养大,谁家做娘的都舍不得孩子吃那样的苦。嫁过去,又是宗妇。倘或别的人家也罢了,宗妇能得的好多了。可勋贵却是颠倒过来,固然有些许好处,害处几乎无穷无尽。与国同长的百多年的公府,旁支多如牛毛,年年岁岁来打秋风的都能耗了多半的岁入,还不能不给。出息的罕见,无赖满街走。陈氏恼的一拍桌子,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
更不顺心的还在后头。庭芳翻完邸报,叶阁老回来了。头一句话便是:“严鸿信被参了。”
庭芳瞪大眼:“他一个翰林,参什么?”
叶阁老道:“他家是江西大族,御史参他仗着是福王岳父,纵容族人谋夺民人土地。”
庭芳疑惑的道:“他家很有钱么?”
叶阁老道:“他家是旁支,本家挺有钱的。他父亲就是族学里考的科举。他们家这一支倒没什么,看福王妃的嫁妆就知一二。可仗着他家的势,在乡间横行霸道也是有的。咱们家,不是闹了好一阵儿才压下去么?此事原在两可之间,且看圣裁。”
庭芳懂了,并非严鸿信本人只得参,又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由嘲讽道:“也是胆儿肥,怎么一直不怕死的去惹殿下呢?他又不是一回两回的犯浑了。”
叶阁老淡淡的道:“就是要逼福王殿下犯浑。”
“嗯?”
“且看圣上的态度。”叶阁老道,“福王这两年不大出门,有怀疑他失宠的。他是太子幼弟,拿他试试水,比直接对着太子强。我正要同你说,去告诉福王,叫他闹。”
庭芳立刻懂了:“看几方反应么?”
叶阁老点头:“太子也需看圣上到底如何裁夺。按说,严鸿信参也参的,冤也冤的。捡了这么一个人,难为他们了。”
庭芳点头:“我明儿一早就去福王府。”
叶阁老不大确定的道:“福王妃……要生了吧?”
庭芳算了算日子,摇头:“少说还得有两个月呢。”
叶阁老嘱咐道:“福王长子,备礼要用心。差不多该准备了。不用贵重,记住,与殿下是你们孩子的私交,同我们不相干。要送的礼轻情意重。昌哥儿那处,倒是常规走礼,他当官的人自是不同,只怕手中窘迫,你从我这里拿银子,一并替他送了。”
都是日常琐碎,庭芳轻而易举便能处理,随手写在记事本上,等着叶阁老其余的吩咐。
说完外头的事,叶阁老笑问庭芳:“他们哥儿姐儿几个,凫水学的怎样了?”
庭芳也笑:“小的几个还好,大姐姐先前死活不肯下水,老太太好悬没恼了。下去了,也是活动不开,只得作罢。小七学的极好,陈恭也学的快。”说着顺便夸了自己一句,“我带大的就是不同。”
叶阁老懒的搭理她,却是问道:“小七跟陈恭,你母亲有什么意思么?没有的话,该避嫌了。日日在一处,日后不好说亲。”
庭芳低声道:“七妹妹庶出……”还是不怎么讨嫡母喜欢的庶出。周姨娘关了好久的禁闭,最近终于放了出来。夏波光自与庭芳交好,直接就死死咬住了叶俊文,致使周姨娘再无宠爱。然而大房终究只有庭树一个儿子,她虽不如往日嚣张,其娘家又在叶俊文的帮扶下再次立足。没了嫡子,杨安琴都忌惮三分,只得退让。陈氏无招架之力,岂能有真心疼庭芜?嫡母不喜,便只是寻常庶女,光靠着父亲,多少要被人挑拣。如今庭瑶婚事搁浅,庭兰的更是举步维艰。低嫁,还不如陈恭。至少青梅竹马,至少婆婆不难缠。只能从长计议。
叶阁老木着脸道:“我家的嫡庶,也不是人人能挑的。你舅母怎么说?”
庭芳道:“舅母没说什么,陈恭,实有些配不上七妹妹。”
叶阁老最喜欢聪明的孩子,遇见庭芜尴尬的处境,亦是无法:“那就再瞧吧,横竖他们还小。我如今不得闲儿,你祖母又一直不大好,家里你多照管。”
庭芳应了。大致交代了下家里的事,便回了东院。京中气氛压抑,庭芳深吸一口气,换了张笑脸,才进屋对陈氏道:“娘,明儿我去福王府玩。”
“你怎么就回来了?”陈氏道,“你姐妹们还没回来呢。”
庭芳笑道:“这个点儿水正温,又不晒,凫水刚刚好。”
杨安琴道:“你怎地不去耍?”
庭芳默默道:也得有空啊!一天天的邸报比话本子还精彩,真烧脑!加上日常的学习锻炼,真心没时间去玩水。再说又没有小鲜肉看。
杨安琴哀叹道:“外头那样乱,竟是不好出门。家里热死,想去郊外避暑。”
庭芳道:“可别!今年都不宜出门。”
杨安琴扭头问庭芳:“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前儿你舅舅来信说,不许我们出门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则补税,钱财省着点花;二则一出门就得动用银钱,少了吧人家笑话,多了又叫人惦记。四丫头,你给我个准信儿,朝廷到底缺钱到什么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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