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羽记 二

    兰是个喜欢唱歌的女生，她的歌声很是动听，每次当她开始轻轻哼歌的时候，李少羽都会悄悄的放下手中的课本，认真听完她的歌。

    或许她永远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每天都在期待着她的歌声，也许有一天她会遇见一个爱她的人，然后和他一起生活，最后忘记我这个无名小卒吧。不知何时，李少羽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他想了很多，想到了以后，想到了家人，也想到了自己可能会爱上这个爱唱歌的同桌。

    时间总是在思考中过的很快，放学的铃声残忍的打断了李少羽的幻景，看了看已经了无一人的教室，李少羽习惯性的收拾起自己的课桌。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或者说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会收拾自己的课桌，最后用手语给自己说拜拜，然后才会离开教室。

    可是，在他说完再见后，一双白皙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流利的手语，不停的变化着。

    ——“怎么还没走？”

    李少羽抬头，入眼，是一张如阳春三月般灿烂的笑脸，这正是他的同桌，那个叫兰的女生。李少羽想说话，可是，他支支吾吾的却始终是没有将自己要说的话说清楚，最后只好无奈的用手语开始交流。

    ——“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你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最后走，好奇就回来看看。”

    李少羽用手语说的话，回答他的同样是手语，原本无声的教室，但是李少羽现在却感觉好热闹，而且是从来没有过的热闹。那天，是李少羽从出生以来说的话最多的一天，尽管他们都没有谁发出声音，可是那四只交错的手，却演示了一场无人能及的欢声笑语。

    面对李少羽热情的招呼，那迎面走来的少女警惕着看着李少羽，没有那熟悉的笑脸，有的只是默默的紧了紧衣服，一脸警惕的绕开了李少羽。李少羽笑了笑，他知道，并不是所以的人都会对你报以笑脸，或许这辈子最大的改变就只在那一段时间吧。

    自从第一次和兰交流了，李少羽的世界便变得宽广了，回家路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人了，他总是会制造出各种巧合与兰相遇。

    慢慢的李少羽觉得兰似乎开始接受他这个沉默的朋友了，于是，李少羽开始试着在上学或者放学的时候主动叫上兰，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那段时间，李少羽感觉回家的路变得好短，每次还想多停留一秒的时候，却已经到家门口。其实李少羽知道，不是回家的路变短了，而是这条路因有人陪伴而变得快乐了，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转眼即逝。

    李少羽每天都很享受这段回家的过程，在他记忆里，这就是上天赐给他最美的回忆。他们开始谈心，从小时候谈到高中生活，从伤心处谈到开心时。

    李少羽从兰的口中知道，兰有个不能说话的母亲，和一个严厉的继父，兰为了不让她母亲伤心难过，独自一人承受孤独，所以才会学习手语。用手语的方式让她母亲感觉到温暖，传递着亲人之间的爱。

    李少羽至今还记得，当兰说起她母亲时，那黯然的神色，忧郁的眼神，可是兰的嘴角却是笑得那么甜，笑得那么的坚强。那张笑脸让李少羽的心不由的忧伤起来。那一刻，在兰的笑容里，李少羽看到了自己的懦弱，那是他一直都深藏起来的懦弱，怨世道的不公，却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的软弱。

    这一刻，他开始渴望，他强烈的渴望自己能够流利的说一句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渴望说话，或许只是想在兰忧伤的时候能给她一句安慰；也或许是从此能正视自己的懦弱，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和兰一样坚强。

    就这样，李少羽开始训练自己，他每天都开口说话，在大街上，在操场上，甚至在公交车上，他每天都很努力的训练自己，从一句，到两句，再到很多句。兰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她不但没有笑话李少羽，甚至开始为李少羽制定了一系列的练习计划。从阅读课文到文言文，从普通说话到绕口令，每天只要一有空，兰就会陪着李少羽联系，为他安排好所有的时间。虽然李少羽的时间开始变得紧凑起来，但是他的进步也是很明显的，一个月下来就已经开始脱离口吃了。完事开头难，迈出了第一步，李少羽在兰的陪同下，开始了神一般的进步速度。

    越来越多的人能听懂李少羽的话语，他的朋友也渐渐多了起来但是他依旧没有松懈，依旧是每天和兰一起训练自己。直到他能流利的表达出自己所有的意思。

    回头看，那个陌路的女孩已经消失在李少羽的视线里。萧瑟的秋风里，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只剩下李少羽一个人徘徊在这冰冷的街道上。

    风有大了些，卷起无数的落叶漫天飞舞，让李少羽想到红楼梦里林黛玉所吟的词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么悲伤的句子，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真有体会吧。李少羽越是这样想着，心里就越是难受，突然觉得这风就好像是一个小偷，它偷走的叶的翠绿，盗走了叶的年华，最后还狠心的将它抛弃在这冰冷的水泥路上，独自承受着孤独与寂寞……

    那大概也是一个这么无情的秋天吧，李少羽永远都记得那天的风。那天的风很冷，一直冷到了人心的最深处，它仿佛想要将时间也一起冻起来一样。寒冷的北风让所有人都不敢驻足，他们全都紧紧的拉着衣服，顶着风，缩着头走向自己温暖的小窝……

    看着这周围的人来人往，李少羽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兰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可是就在刚刚，李少羽为数不多的朋友告诉他，兰被勒令退学了，起初，李少羽还不相信，直到他将整个学校都翻遍了，也没有发现兰的痕迹时，他才知道兰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