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殿内,那极其平淡地声音在回荡着。
雪夜太子微笑着捡起摔碎在地上的茶壶,将其全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道:“路山主变得这般颓废,终究也只是因为薛忘忧罢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山主,谢春风在千海境里已入五境。”
他能够很清楚感受到坐在那昏暗角落里的身影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接着说道:“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和七先生也都入了五境。”
那在角落里的身影没有了什么动静,只是有很淡漠的声音传来,“欧阳胜雪能入五境,在我意料之中,但你嘴巴里的七先生,那个浑小子何德何能?他也能入五境?”
雪夜太子笑着说道:“据我所知,七先生不仅入了五境,他和谢春风在千海境里也打过一架。”
“结果呢?”
“很遗憾,结果并不如路山主的心意,谢春风输了。”
那在角落里坐着的身影猛然站了起来,他恶狠狠地冲到雪夜太子的面前,一把拽住其衣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宛如一头饿极了的野兽,“李梦舟那种废柴也能打赢谢春风?!”
雪夜太子轻轻推开路中葙,他虽然好似根本没有用力,却让得路中葙直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路中葙,淡淡说道:“七先生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废柴,就连我要杀他,都有点难度,若路山主不能足够清醒,那我们便没必要谈下去了,你就这么一直颓废着,直到死去,甚至眼睁睁看着薛忘忧娶走你一生挚爱,把不落山门彻底碾碎。”
路中葙瘫坐在地上,癫笑着说道:“我气海已废,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正如你所言,谢春风哪怕入了五境,也依旧被离宫剑院那些浑蛋压着,我又能做什么?莫非殿下是专门来嘲笑我?所谓我想要的东西,我无非是想要薛忘忧死,难不成殿下敢在都城杀死薛忘忧,殿下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杀死薛忘忧?”
雪夜太子说道:“我自是没有实力跟薛忘忧相提并论,但只要路山主想要薛忘忧死,那么终归有很多办法。”
路中葙怔怔地看着雪夜太子,说道:“殿下有办法能够杀死薛忘忧?”
雪夜太子微笑着说道:“那需要路山主相助。”
路中葙颓然的说道:“我气海已废,莫说杀死薛忘忧,现在就连那李梦舟也能随意杀死我,若殿下有办法大可说出来,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不管你是燕国太子,还是道宫未来圣人,只要你不让我去做危害姜国的事情,那么就算我死,能够换来薛忘忧的命,也值得。”
雪夜太子皱眉说道:“在路山主眼里,杀死薛忘忧算不算危害到姜国?”
路中葙说道:“我只想要让薛忘忧死,哪怕我承认,薛忘忧对整个姜国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物,也清楚殿下找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帮我杀死薛忘忧,可那些事情我不愿去在意,只要不是明着去危害姜国,且殿下能够保证杀死薛忘忧,我都可以去做,前提是,殿下并非只是在说笑,否则我就算气海已废,拼着整个不落山毁灭,也要把殿下留在这里!”
他恶狠狠地盯着雪夜太子。
望着看似保持着理智实则已经极尽疯狂的路中葙,雪夜太子心下略有些厌恶,嘴巴里说着冠冕堂皇,其实也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但不管路中葙此人有多么糟糕,要想摧毁离宫剑院,确实需要路中葙做些事情。
他微微垂首,注视着路中葙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只需要让路山主帮忙把薛忘忧引出离宫剑院,那么剩下的事情,路山主便只管看戏就好,只是让我有些顾虑的是,梨花书院那位院长大人......”
路中葙从地上站起身来,直接打断雪夜太子,说道:“院长在千海境重启之前,便有事离开了琅琊城,殿下该顾虑的不是院长,而是凭什么觉得我可以把薛忘忧引出来。”
雪夜太子错愕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如此看来,天时人和都在我这里,唯一剩下的便是地利了,我很清楚路山主若把薛忘忧引出来,势必有些难度,可能够最大可能把薛忘忧引出来的只有路山主,我相信路山主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路中葙沉默不语。
他想着或许自己的确是唯一能把薛忘忧引出来的人,因为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好。
......
李梦舟站在潞亲王府的门前。
他沉默着,聆听着琅琊城里的一些动静。
那一束束光在渐渐消散着。
但整体依旧十分耀眼,让得琅琊城各处都亮如白昼。
入千海一观的修行者数量很多,纵使在里面被宁浩然杀死了不少,但活下来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一束束光很难在短时间里彻底消散。
潞王府里,秦承懿微笑着看向他。
李梦舟伸手推开府门。
一步跨过门槛。
“很遗憾,你提前埋伏好的人都很废柴,他们没能杀死我,就连你在千海境里安排好的事情,也没有成功,我想杭子玉能够混入千海境,肯定是你的手笔吧,或许就连那些跟随雪夜太子的圣殿修士,也都是仗着你亲王殿下的势力,才能满山过海,以野修的身份混进去。”
除了跟在雪夜太子身边的圣殿修士,还有很多是身着便装,以另外身份混进去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被人半点察觉,想来想去,都只有秦承懿。
秦承懿能够瞒着皇帝陛下,瞒住天枢院暗探的眼睛,把那么多圣殿修士隐藏,当真是非同凡响的手段。
坐在府里默默饮茶的秦承懿,朝着李梦舟伸手示意,帮他也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道:“我知晓七先生不爱喝茶,我府里也确实有酒,但我的面前只有茶,七先生要不要喝呢?”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来是为出剑,出剑是为杀你,待杀死你,你府里的酒,我会自取。”
秦承懿自顾自饮着茶,望着面前已空的茶盏,将其缓缓放下,轻声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很大的疑惑,七先生究竟是为何要杀我?”
他把面前的茶盏再次倒满,说道:“七先生握着李道陵的剑,在珈蓝寺外刺杀澹台璟,或许澹台璟真的不是七先生亲手所杀,但你确实有杀他的想法,澹台璟和七先生无仇无怨,自是很没必要,但结合七先生手里握着的剑,澹台璟曾在当年不二洞覆灭事件里扮演着很无关紧要的角色,可终究是有角色可演,那么七先生要杀他,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我在都城里向来低调,就算澹台璟和不二洞覆灭有些关联,而澹台璟与我也有些关系,可那并不是七先生要杀我的理由,因为那理由不够充分。”
李梦舟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要杀你,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反而我在想着要杀澹台璟时,不是因为他跟不二洞覆灭有多少牵扯,而只是因为他是你的人。”
秦承懿很是不解的说道:“七先生这般讲,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李梦舟说道:“因为我记得你。”
秦承懿认真思忖片刻,说道:“可我记得当时符合不二洞第七名弟子年龄的少年,就死在我的面前,若七先生不是那第七名弟子,又到底在不二洞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李梦舟说道:“不二洞当年要招收新弟子入门,同时也是李道陵要勘破五境壁垒入大自由境界,要前来观礼的修行山门其实应该有很多,但那些山门却一个都没有来,我不清楚是他们知道什么,还是真的那么凑巧被某些事情所耽搁,等他们出现时,不二洞便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是有人做了什么,让那些山门没有办法及时赶到不二洞观礼,那么多的修行山门,甚至包括一些五境上宗,若全都牵扯在不二洞的覆灭事件里,倒也显得太夸张了些,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因为某些事情而没有及时赶过来。”
“我所扮演的角色,其实无关紧要,想来你对我的身份有诸多猜测,我的确握着李道陵的剑,但我的剑也不全然是为不二洞而出,我那个时候年纪很小,虽并非不二洞弟子,但不意味着我和不二洞没有半点关系,我对那片火海记忆犹新,对你的名字也很深刻,我此来,只为出剑杀你。”
秦承懿神情漠然的看着李梦舟,说道:“若非跟不二洞有着很紧密的联系,你一个小小少年,何必受那些苦,来到都城只为杀死你不可能杀死的人,我倒也没有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需要确定你最终只会是死人便好。”
他端起茶盏,淡淡说道:“想来李道陵当年做了不少安排,也许他早有察觉,也许在事情发生时,才察觉到,但不管如何,不二洞里有人活着都是事实,有韩一,有你,甚至还有余不寐,如此看来,当年那场行动真的有很多疏漏的地方,却也侧面证明了李道陵果然不是凡辈,在那般绝境下,他仍能保得下这么多人。”
“很可惜,活下来的不是李道陵自己,余不寐躲藏在世间,连头都不敢露,而韩一前往燕国,也只是送死罢了,至于你,那更是一根废柴,就算你很幸运的在千海境里破入五境,但我要碾死你,也只需动动手指。”
李梦舟手里握着惊蛰刀,平静说道:“我一开始便很清楚,亲王殿下是一位很强的修行者,否则我早就能杀掉你,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也许你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又或者现在的我,依旧很难杀死你,可在我真正面对着你,展露杀意时,这件事情便不能草率结束。”
秦承懿淡淡扫了李梦舟一眼,把茶盏送到嘴边,“那便请七先生出剑吧。”
惊蛰刀被他随手丢掉,不二剑握在手里。
他说道:“我在千海境里差点就杀死雪夜太子。”
秦承懿眉毛一挑,下一瞬,李梦舟出剑。
茶盏破碎。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秦承懿的下巴,一些茶水挟裹着茶叶泼在了他的身上。
秦承懿的右手搭在放于旁边的长剑剑柄上,剑出鞘,在茶盏破碎的刹那,长剑便也拦住了李梦舟的剑。
他凝视着面前的李梦舟,伸出左手摸了一下下巴,点点血迹呈现在眼前,他微笑着说道:“倒是很快的剑。”
“我本想着让你死在琅琊城里的某个角落,但也的确不好判断你会出现在哪里,于是我在这里等着,你果然活着来到这里,那么便是上天注定,要让我亲自杀掉你,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动过手,你能死在我的剑下,对得起你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
秦承懿持剑架着李梦舟的剑,缓缓站起身,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势在潞王府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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