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蟠龙宴。
五层楼里各修行山门的弟子相互赐教着,战斗还在继续。
但相比李梦舟和陆长歌那一战,便显得有些兴致不高。
很多人都还在回想着那幅画面,思考着李梦舟是如何做到能够硬抗下四境强者的威势将陆长歌击败的。
徐鹤贤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李梦舟能够击败陆长歌,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算在他心里已经认定李梦舟和不二洞有关系,且不二洞的弟子皆是世间最为妖孽之辈,也不曾想过,李梦舟能够越境击败四境下品修为的陆长歌。
奈何事实摆在眼前,便无需再有任何争论。
这反而让徐鹤贤对李梦舟的杀心更坚定了。
若注定会是仇敌的人,还拥有着非凡的资质,那么就算是白痴也会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只是经此一战,李梦舟的名望势必会在都城里更响亮。
想杀他也意味着困难重重。
徐鹤贤总要顾虑自己的身份,也要顾虑李梦舟的身份。
他想着这些,嘴角突然挂起了一抹笑意。
因为他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越是困难的事情,在解决的那一刻,才能带来最大的愉悦感。
谢春风此时皱眉看向宁浩然,说道:“你们剑院的人还真是喜欢制造意外,在所有人都认为李梦舟必输的情况下,他偏偏就赢了。”
宁浩然很是欣慰的看着回到坐席的李梦舟,语气平静的说道:“只能说你们不落山的弟子都太弱了,除了你谢春风之外,我还真没发现你们不落山里还有谁,所以选弟子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要什么小鱼小虾都要,就好比曾经被我赶下山去的郑潜,却入了你们不落山。”
虽然他没有去看谢春风的脸,但也能够想象到,谢春风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宁浩然面容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颜。
师弟很给他争气,他自然也要抓住机会嘲讽谢春风一波,否则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谢春风的面色的确很难看。
且也很清楚宁浩然在想什么,自不愿如他的意。
但他也难免对陆长歌的表现很是不满。
想着人家有师弟,我也有师弟,但师弟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看向自己的弟弟谢宁,微微皱眉,心情愈加不好。
凭借谢宁承意上境的修为,在这宴会上也只是充当个人数罢了,修行资质这种东西是天生注定的,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再是恼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
周洛能够登上五层楼便已很是知足,接下来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相互切磋讨教,完全不在意输赢。
而陶叶和谢宁一战,略输一筹,作为唯一登上五层楼的苍南山弟子,也只能作为纯粹的看客了。
何峥嵘没有像李梦舟那般去挑战四境修士,反倒是很敷衍的随便挑选了一个对手,打完便坐回来,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如此这般,蟠龙宴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名次的争夺并非个人,而是各自所代表的修行山门。
在挑战的过程中,所属某座山门的弟子胜率最高,那么这座山门便是宴会的首名。
江子画是抱着要为陆九歌出气的想法,想要挑战陆长歌的,只是被李梦舟抢了先,他自然没必要再去挑战战败的人,同门之间也没有相互挑战的规矩,他只能默默搜寻着其他目标。
他当然也想过趁着陆长歌被李梦舟打败,颜面无存,内心饱受煎熬的境地下,继续在其伤口上撒一把盐,于是他也特别注意了一下陆长歌的状态,发现他完全双目无神的模样,便觉得很是无趣,当即放弃了这个打算。
在江子画很认真地在找寻对手时,对面席位上,站起来一人。
白鹿峰白朔上仙的独女,白芨,目光明亮的望着江子画,将剑握在手中,剑尖朝下,抱拳说道:“白鹿峰弟子白芨,想请江师弟赐教。”
江子画神情愕然。
他转头看向李梦舟。
李梦舟皱眉道:“你看我干嘛?”
虽然击败了陆长歌,但李梦舟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念力的消耗因有《蚕灭卷》神通很快就能回复,但身体受到的伤害,就没那么容易得到好转了。
他回忆着当初在树宁镇泡药浴时,龙老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真正踏上修行路,成为修行者时,慢慢就会知晓药浴淬炼所带来的好处。
但至今除了让他的体魄远超寻常的武道宗师,能够承受三境修士的攻击而不破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要跨过四境门槛,才能真正把药浴淬炼的作用发挥出来?
这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不是李梦舟胡乱猜测。
当初在和张崇一战时,李梦舟是在穿着黑蚕甲的情形下,才能勉强抵御住伤害,而如今没有黑蚕甲,纯靠体魄便能抵御陆长歌的压迫,貌似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他的体魄确实也得到了加强。
虽然过程里,他的身体被轰击的鲜血淋漓,但的确是抵抗住了,否则这种情况,他不可能还能继续安稳的坐着,不死都是万幸。
现在的情况只是身体剧痛,表面上很凄惨,实则只是轻伤罢了。
严重的只是内在受到的损伤,外在并无大碍。
观想天地灵气自我治愈,半日便可回复。
身体内在虽然受到了创伤,但他的精神因《蚕灭卷》的缘故,依然处在饱满状态,所以并不影响什么。
......
江子画默然的望着站在面前的白芨,颇有些困惑的说道:“这位师姐,你怎么来挑战我?”
虽然白芨看起来很小,但年龄确实比他大,这种称谓是不存在问题的。
在他的想法里,跨过四境门槛的少数人里面,白芨应该是最弱的,他很奇怪,对方为何会选择自己。
白芨的脸蛋浮现一抹绯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我......觉得江师弟可能会弱一些。”
江子画:“......”
如果抛开其他因素,以江子画惫懒的名声,的确会被人觉得他很弱,但凡入了四境,若非对方愿意,确实很难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境界,白芨会有这种想法,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无疑有些伤害到了江子画弱小的心灵。
李梦舟也是愣了一下,继而意味深长的朝江子画说道:“你在人家眼里是最弱啊。”
江子画很是气恼,忿忿地瞪了一眼李梦舟,接着有些郁闷的看向白芨,说道:“白师姐,你虽然长得很可爱,但你的眼光有问题。”
白芨显然不理解江子画的意思,只是睁着眼睛很无辜的看着他。
李梦舟身子倾斜,轻撞了一下江子画的肩膀,笑道:“可爱的白师姐要挑战你,你总要有个反应啊,总不能狠心的拒绝吧?”
江子画觉得李梦舟稍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常常自诩为天才,但在别人眼里却是废柴,确实很没面子。
江子画有些郁闷的想着,凭借自己这美男子的形象,该是很有人缘的才对,白芨师姐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才来挑战自己的,那些话都是借口。
他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江子画站起身来,朝着白芨见礼,说道:“那便请师姐赐教了。”
李梦舟很好奇江子画到底有多强。
虽然在江子画的眼里,白芨在四境门槛里是最弱的,但终究也是四境的修士,江子画如何表现,便也能够隐约察觉到他的实力层面。
镶嵌在墙壁里的水晶的光线照耀在那少年少女的身上。
正如白芨所想那样,在场的人也都不认为江子画会很强。
但谢春风觉得江子画就算不强,也不会很弱。
若在外人里面最了解离宫剑院弟子的非不落山莫属。
江子画很早便入了三境,完全有资格进入内院修行,但他始终待在外院,还有着外院最强的称号,在旁人眼里,是他太弱,只能在外院师弟师妹们身上去找优越感。
但也不能否认,江子画在离宫剑院里的特殊。
或许他还隐藏着什么。
若是抛开江子画惫懒的名声,他的修行资质确实不低,只是因为那名声太响,很多人都下意识忽视了他的资质。
谢春风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宁浩然,说道:“江子画虽曾经在外院待了很长时间,却是唯一身为外院弟子,能够自由来往内院的弟子,与其说他惫懒,倒也能说他资质非凡,不需过分刻苦,修为境界便能提升的很快。”
宁浩然笑着说道:“江师弟确实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但也没有谢兄说得这般好,他的确很懒,喜欢偷奸耍滑,非是不需刻苦修行,而是他不愿吃苦,得过且过。”
一味夸赞同门师弟,宁浩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偶尔也要贬低一下。
江子画的身上确实有很多诟病之处,宁浩然说的也心安理得。
谢春风说道:“不需刻苦和不愿吃苦,也没什么区别,他的修为境界一直都在提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宁浩然觉得有些怪怪的,明明江子画是自己的师弟,怎么谢春风把他夸得好像是他的师弟?
谢春风倒不是在夸赞江子画,而是实事求是。
不落山门的弟子确实很多都比不过剑院弟子,贬低对手远没有正视对手来得好。
虽然在他眼里只有击败宁浩然这件事情。
......
白鹿峰只是四境宗门,虽然白朔上仙有着最强四境之一的赞誉,但毕竟只是之一,非是真正的最强。
因曾经被山外很多四境修士围攻而重伤,白朔上仙已经闭关不出很多年,或许会被后来者追赶上,也可能会因祸得福,变得更强,但这种依据也得在白朔上仙出关才能知晓。
白芨作为白朔上仙的独女,在白鹿峰俨然是公主般的存在,备受宠爱,莫细愁把鬼心思放在白芨的身上,的确是艺高人胆大。
遭遇白鹿峰全体修士的围杀,若非莫细愁确实有些本事,怕是在露出那种念头时,就会被碾碎成渣,最终没有死在白鹿峰修士的手里,反而被李梦舟斩于剑下。
白芨虽然是赴宴的四境修士里最弱的,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因为她是白朔上仙的女儿。
最弱的白芨和被认为是最弱的江子画,这场战斗,倒也是别出心裁,极为有趣。
“江师弟,请。”白芨郑重的施礼。
江子画也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那是一柄很怪的剑。
剑身有着很多纹路,像是鱼鳞一般。
这便是江子画的本命剑,名曰——游鱼。
此游鱼非彼鱿鱼。
或许是江子画喜欢吃鱼。
他的剑并非继承于剑崖上的剑,而是由极具名望的匠人按照江子画的意愿锻造而成。
他提着游鱼,朝白芨轻声说道:“师姐先出招吧。”
白芨沉默片刻,便很郑重的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将剑从鞘中拔出。
虽然她是因为觉得江子画会弱一些,才主动挑战,但不意味着她就会小觑这场战斗,在拔剑的过程里,她便把气势提到了最高,俨然是很认真的。
江子画的神情也很严肃,但他并未拔剑。
李梦舟很少见到江子画这般认真的表情,就觉得很诧异。
明明认为白芨很弱,却依然这般严肃对待,看来江子画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儿戏。
李梦舟对这场战斗多了一些期待。
就连陆九歌和南笙也都对江子画此刻严肃的表情而微微睁大了眼睛。
南笙甚至有些意外的喃喃道:“江子画这家伙认真的样子倒是蛮帅的嘛。”
白芨的剑已经被她握在手中,精致的小脸绷紧,望向江子画,说道:“我要出剑了。”
江子画点点头,说道:“来吧。”
两个人互相认为对方最弱的战斗,难免夹杂着一些荣誉感,谁也不想成为最弱的那一个。
虽然江子画并不觉得自己很弱,但在这氛围下,他若是不摆出严肃认真的表情,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
楼外的夜雨小了一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随着楼内的战意攀升,天地灵气也开始汹涌,夜风从门窗呼啸而入,一道剑的残影也临近江子画的面前。
那是白芨手里的剑。
白鹿峰的弟子确实都很擅长用剑,且也擅长用刀,白芨作为白鹿峰宗主之女,桃李年华便跨入四境门槛,资质已算天才一流。
二十岁以下跨过四境门槛的人皆是妖孽,二十五岁以下便也是顶尖的天才,白芨的资质不算妖孽,但在寻常的天才修士里也是处在前列的。
若非她是在赶来都城赴宴的途中意外破境,且有足够的时间来稳固境界,那么必然也是和杨昭、陈子都等并肩的存在,她只是破境时日尚短,才被认定为最弱,若真的以为她很弱,就大错特错了。
至少江子画是有些意外的。
但也仅仅是意外。
在白芨的那一剑斩出之后,江子画便也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游鱼剑如其名一般,剑路彷若游鱼一般,不可捉摸。
轰地一声巨响。
两柄剑在半空中相遇。
自门窗外吹来的夜风化作厉风在五层楼里肆虐狂舞。
有曹如山的阵术覆盖着整座楼,他们无论打得都多激烈,也不会伤及旁人,但那股气势的碰撞,也是让修为稍弱的人感到心悸,难以呼吸。
就算白芨和江子画被认为是最弱的人,但也是在四境门槛内,对于三境的修士而言,他们无疑是很恐怖的强者。
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不亚于杨昭和陈子都那一战。
江子画察觉到白芨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
而白芨也发现江子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弱。
他们的心神都在对方身上和对方手里的剑上。
有半弧形的光幕自两人中间闪现。
随着手里持着的剑锋相互碰撞着。
无数好似能够撕裂空间的气息在肆虐,迸溅的火星嗤嗤作响,宛如燃放了一场绚烂的烟火。
虽有阵术保护着这座楼,但坚实的地板也在这两股力量的碰撞下,出现了裂纹。
“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居然能够打到这般地步!”
一开始或小觑白芨,或小觑江子画的人,都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南笙亦是很难相信的睁大眼睛,看向李梦舟,说道:“江子画居然这么强?”
李梦舟倒是觉得没什么,江子画毕竟是跨过了四境门槛,白芨也同样如此,四境修士的战斗,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感到震惊的也只是那些三境修士。
像是徐鹤贤和岳世庭这些人都是面色平静的观看着。
就算是杨昭和陈子都这些同样跨入了四境门槛的人,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相对还算平静。
在李梦舟看来,江子画确实表现的很不错,但明显尚且游刃有余,这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巅峰之战。
陆九歌倒是很客观的说道:“江师弟只是比叶师兄稍晚一些入门,但实际上除了刚入门那会儿,江师弟一直都是比叶师兄强一些的,现如今跨过了四境门槛,他自然变得更强。”
江子画会比叶瑾瑜更强这件事情,以前不清楚,至少目前是能够确定的,毕竟叶瑾瑜依然只在三境巅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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