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家府邸内。
曹家的那些三境野修虽是在喝酒吃菜,但视线始终都在隗介和曹天保那一桌。
在寻常任何时候,让他们独自面对一位四境的大修士,别说安静的喝酒了,怕是说话都会哆嗦,更何况隗介还有着燕子镇第一强者的称号。
但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人多力量大,他们这么多三境甚至破入巅峰的修行者相互鼓着劲,若是连一个年迈的四境大修都畏惧,那他们也很难在修行路上走得长远了。
若是同为四境,一位年过古稀,一位正值壮年,他们当然更加恐惧后者,从而忽视前者。
举着例子来讲,正值壮年的四境大修面对垂垂老矣却迈入五境的大能,更强的必然是后者,不论年纪多大,五境都是不可跨越的,但在双方都处在同一境界的情况下,便另当别论了,自然是更年轻的人强大。
他们之中虽然没有一个人迈入四境与隗介比肩者,可胜在有很多极其接近四境的存在,再加上隗介不再年轻,纵使心中有些畏惧,可也不至于到完全不敢说话的地步,甚至有信心一搏。
尤其是亲眼看到曹天保多次挑衅,隗介却沉默不语的画面,他们的信心便更足了些。
隗尼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会客的院里,出于各种原因考虑,邀请曹家赴宴的事宜,隗祥并未通知自己儿子,早早的便让他吃了晚饭,回去睡觉,当然就更不可能要让隗尼陪同。
毕竟今晚的事情非同小可,隗尼只是懒惰,并不代表他是白痴,可若隗尼被曹家人挑衅,必然掀桌,绝不会忍气吞声,隗祥也担忧会因此出现其他变故。
见到隗尼在外人面前这般没有礼仪,横冲直撞的宛若疯子,隗祥心下气结,这无疑很丢他的脸,甚至又会被曹家人找到借口,进行讽刺,隗祥不能确信到时自己还能否忍得住怒火。
所以不待曹诚和曹天保反应过来,隗祥便怒斥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还不滚回去!”
隗尼愣了一下,看到院子里不少曹家的人,他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氛围,想要开口询问隗介的事情,也只能吞回肚子里,整理了一下着装,却也没有就此离开。
曹诚抓到机会,笑呵呵的说道:“隗兄家的公子果然是放荡不羁,想必日后继承家业,也会带领着隗家蒸蒸日上。”
隗祥听出了曹诚话语中的冷嘲热讽,淡然的拱手道:“和曹兄之子相比,犬子实在不成器,但世事难料,若是一不小心尊贵几位公子都死了,曹家便也断了香火,说不得曹兄有先见之明,还要再生几个。”
为了不打乱布局,隗祥一直在隐忍,此刻却也忍不住出言回讽了几句,而且言语极其恶毒,直接便咒曹诚断子绝孙。
隗祥是因为藏着心事,才暂时忍让,隗介则是完全不将曹家人放在眼里。
但曹诚和曹天保却不能忍下此等侮辱,他们本来就带着要两族大战的准备来到隗家,不断挑衅也只是为了探明隗家向他们曹家发出请帖的目的,至于谁先主动挑起战火,并不是那么重要。
曹诚当即冷着脸说道:“隗兄特地送来请帖,便是要故意滋事么?”
外围那几桌曹家的野修也是纷纷展露杀意,虎视眈眈。隗祥一时间有些慌乱,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沉声说道:“你我两家只是有生意上的交锋,绝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今夜好心邀请曹兄把酒言欢,曹兄却一点面子不给,多次言语羞辱,莫非是真的以为我隗家怕了你们。”
曹诚觉得很可笑,所谓生意上的交锋只是借口,他们两家谁不想真正统治燕子镇,在生意上进行打压也不过是明面上的手段,暗地里两家不知道做过多少染血的事情,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又怎会轻易就化干戈为玉帛。
听着隗祥尽显虚伪的话,曹诚更加觉得今夜这场宴席目的不纯,幸而他早做准备,若真的白痴的相信自己的敌人,曹家早就不知道被灭亡多少次了。
“做生意要守规矩,做人也应该要有自己的底线,我也懒得再陪你们演下去,若说这场宴席真的是朋友间的把酒言欢,隗兄你自己相信么?”
隗祥面色阴沉。
曹诚冷笑不已。
便在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隗介,突然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说道:“燕子镇的规矩应该统一,老朽认为,我隗家便有这样的能力,若曹家愿意俯首称臣,我隗家自会以礼相待,绝不会亏待你们。可若你们曹家不识抬举,便也就此从燕子镇消失吧。”
曹天保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隗老,我敬重你修为高深,乃是前辈,但也不要以为燕子镇没有人能治得了你。”
“你虽然晋入四境多年,但也只是停留在下境,我们这么多三境修行者一拥而上,拼死相搏,就算杀不了你,也足以灭掉隗家。若你向我曹家投诚,我可以代表家主给予你最高的待遇,不知隗老意下如何?”
隗介平静的说道:“我想你们应该很好奇今夜被邀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曹家和隗家敌对了这么久,彼此都很了解,便也无需再说那些没有营养的虚伪话,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们,燕子镇迎来了最大的灾难。”
“燕子镇只是一个小地方,却堪比大城一般的繁华,迄今为止,燕子镇里也曾迎来过许多修行之人,可大多都是野修,很少见山门修士,我隗介更是燕子镇方圆唯一的四境修士。”
“可就在近日,燕子镇出现了第二位四境强者,且目的很不单纯,凭我隗家和你们曹家,任何一家都不足以对抗那个人,只有我们两家联合,才能避免这场灾难,事后我们两家如何划分区域,便是只属于我们燕子镇的事情,切莫因此而被外来者坐收渔翁之利。”
曹诚和曹天保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隗介有些危言耸听,平白编造故事来哄骗他们,燕子镇向来不会被什么大势力放在眼里,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在这种曹家要对隗家全面发难的关键时刻冒出了一位四境大修士?
怕是隗介明知不是曹家的对手,才故意这般说,意图不轨。
曹天保冷笑道:“且不论那四境大修士是否真的出现在燕子镇,但那又和我曹家有什么关系?我可不会认为你们隗家这般深明大义,会为了整个燕子镇而不计前嫌,主动与我曹家合作。”
曹诚也说道:“甘愿让隗老主动求合作来对付的强者,怕是那些四境里的真正大修,像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纵使不是一宗之主,也是那些修行山门里的教习人物,身份地位超然,若是途径燕子镇,我们曹家理应以最高规格接待,又怎会与其作对,隗老的想法还真是让我弄不明白呢。”
隗介沉默片刻,说道:“燕子镇地势登高,比寻常地方充盈着更多的天地灵气,于那些世间强大的修行山门而言,自然不会看在眼里,但修行山门也分等级。”
“且个别强大的野修也会选择更佳的地点修行,燕子镇始终没有被发现,只能说是运气好,现在有四境大修士来到燕子镇,必定会抢夺最好的位置,隗家和你们曹家占据着天地灵气最充盈的地方,必然是首要目标。”
隗介倒也不是在夸夸其谈,燕子镇的地势确实透着些玄妙,但也并非是会被修行山门争抢之地,所谓没有被人发现这种解释,是很难服众的,但相比于那些弱小的野修而言,燕子镇的确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在燕子镇里充斥着这么多的野修,且被曹家和隗家拉拢,成为门客,因为曹家的位置更好,且财大气粗,才能拉拢到更多的野修,压制隗家。
曹天保作为三境巅峰的修士自然也能察觉到燕子镇的天地灵气充盈,但在修为的限制下,他没办法探知更深的玄妙,只是很简单的认为燕子镇容易吸引实力较低的修行者。
毕竟每一座修行山门都选择在很好的位置,绝对要比燕子镇的天地灵气充盈得多,没必要舍近求远,舍大求小。
可隗介终究是燕子镇唯一迈入四境的强者,他的眼界自然更高一些,曹天保不得不考虑燕子镇是否真的具备更大的吸引力,足够被四境大修士来争抢。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时间曹天保犹豫了起来。
隗介想要同时利用曹家和古诗嫣,自然要准备好一番说辞,他也相信,曹家拒绝不了。
曹诚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并非修行中人,他没办法去理解什么充盈的天地灵气,但若是失去了那些作为门客的野修,曹家的势力必定大打折扣。
他接触过很多修行者,自然也比普通人更多了解一些修行世界,纵使忌惮那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四境强者,可若是有人要谋夺属于他的东西,他绝对不愿意。
他只是没办法完全去相信隗介说的话,与曹天保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隗介平静的看着他们,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见府外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一位撑着白色油纸伞的姑娘和着黑衣的少年,越过前院,来到了后院宴客的地方。
隗介眸子一凝,随即回复淡然,想着来得还真是时候。
突发事件让得曹家的众人也是愣了一下,他们下意识以为是隗家要动手了,无不紧张的僵直了身子,纷纷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曹家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紧张的备战之际,隗祥也是同样紧张,默默擦了擦头上冷汗,唯有隗尼在看见那魂牵梦萦的身影时,满脸的欢喜。
属于隗家的护卫团团围着那突然造访的一男一女,逐步靠近着。
有曾经跟随隗尼在春风客栈的几名青年护卫,最是紧张的望着那对男女,握剑的手心都沁出了汗,随着那撑伞的姑娘和黑衣少年脚下不停的迫近,而下意识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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