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宁墨刚收拾妥帖,便听到夏霜急急忙忙的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小姐……圣旨快来了,夫人让你去接旨。”
宁墨略一思忖,她倒是不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圣旨,秀眉微蹙,径直向着前院走去。
宁墨赶到时,宽敞明亮的正厅内,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徐氏提前吩咐了丫鬟在门口等着,是以她很快便找到了位置所在。
“放心。”徐氏瞧着宁墨面露担忧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宁墨点了点头,心下更觉奇怪,不大一会,便见宁亦文神色恭敬地带着传旨太监赶来,宁涵,宁琪和宁凯紧跟其后。
“国公客气了,人已到齐,那咱家便宣旨了。”内侍太监郭聪开口。
“请!”宁亦文抬手示意,随即率领众人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宁国公府大少爷宁涵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有治国之才……是以册封为礼部尚书,待休沐后立即上任。”
随着郭聪尖锐的嗓子响起,底下跪着的人神色各异。
宁墨一怔,连忙用余光瞥下宁涵的方向,见他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心下不免起疑。
而此时的宁涵心中却不像面上表现出的平静,一来他是并未想到,会是如此高的官职,二是自此刻起,一起才刚刚开始,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眼眸闪过一抹坚定。
众人心思百转间,圣旨已宣读完毕。
“恭喜国公,恭喜宁大人了!”郭公公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多谢公公,有劳您走着一趟,这是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宁亦文从袖中取出香囊,递给郭聪。
“那咱家便谢谢国公了,宫中事务繁多,咱家先行一步。”郭聪巧妙掂了掂香囊的重量,笑容更加灿烂地开口。
“那在下便不耽误公公了,凯儿,你去送送。”宁亦文拱手示意,开口吩咐。
“公公,这边请。”一身淡青色长衫的宁凯出声。
随即两人笑谈地的往外走去。
“恭喜大哥,以大哥的才华早应入仕。”二房宁琪声音温润地开口。
“多谢二弟,大哥必当竭尽所能。”宁涵应声。
“嗯,皇恩浩荡,涵儿你这次便不要再胡闹了。”宁亦文淡淡地瞥向宁涵开口。
“是,父亲!”宁涵轻轻颔首,低头敛下了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恨意。
“今日宁国公府得一喜事,晚膳准备丰盛些,各房的人都过来同用。”宁亦文大声开口吩咐。不难听出话里的满意之色。
“大嫂,大哥好手段,竟不动声色地成了礼部尚书,不过嘛,这样一来,倒苦了大嫂只能安居一隅在这小小的府中了。”二房宁琪之妻王氏意有所指地开口,可若细听,却有几分酸意。
“弟妹说笑了,去过不少地方倒还是觉得都城最好,家在这,孩子在这。”徐氏淡淡一笑,颇有几分四两拨千斤之意。
“弟妹,我还需回涵文苑处理些事情,晚膳时见。”徐氏紧接着开口,随即对着她和四房宁凯之妻蒋氏轻轻颔首,便带着宁墨先行回了涵文苑。
“有什么了不起的,四弟妹,你看看大嫂居高临下的样子,若我说,单单以四弟的才能若有人给他开路,定不亚于大哥。”王氏故意夸大其词,语气不忿地开口。
蒋氏闻言,微微笑了笑出声道:“大哥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实至名归,二嫂,我也有事先走一步,晚膳时见。”话音刚落,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一个个踩高走低的势利小人。”王氏对着蒋氏的背影,愤愤地出声。
“娘亲,大姐姐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至直接参加各种宴会了。”一旁的宁丹拉了拉她的衣袖,散漫天真地开口。
“那也得她有那个机会,娘是不会让任何人抢了你的风头,我的丹儿定是这都城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女。”王氏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的安慰,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深意。
涵文苑。
“娘亲,爹爹他…”宁墨刚踏入,便忙开口问道。
“你爹爹早就有重入朝堂的打算,这么些年,他也闲云野鹤腻了。”徐氏柔声道。
“怎么,你不相信你爹爹能做好这礼部尚书?”徐氏瞧见宁墨仍是一副凝眉深思的模样,复而故作打趣的开口。
“不是,墨儿当然相信爹爹,只是觉得此事有些突然。既如此,那我便恭喜爹爹娘亲。”宁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君煦促成,但是她曾探查过他与爹爹私下并无来往,心下思索,面上不显,浅笑出声。
“娘亲,爹爹既有此意,只是朝堂变幻莫测,自此后你们凡事定要多加注意。想来这府中也太平不了。”宁墨不放心的提醒。
“娘亲明白,会谨慎行事的。”徐氏神色郑重地道。
随后母女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等到晚膳时,便一起去了膳食厅。
厅内,男女分席的圆桌上,摆放着各色鲜美可口的食物,待众人都落座后。主桌上的宁亦文简单地说了几句,示意众人饮用。
“老爷,门外有位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求见,本来奴才以为他是骗子,想将他赶走,可谁知他竟丝毫不差地说出奴才的生辰八字和家中概况。是以,奴才特来禀告老爷。”冯管家作势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恭敬地出声禀告。
萱姨娘略一思索,连忙开口:“老爷,冯管家既如此说,不防看看高人是何意,虽说今日得一喜事,但之前发生了这么些事,若真是高人,既能消灾,又可保家宅平安。”
“姨娘说的有理,大不了他说的不符,将他赶出去好了。”二房王氏接着应声。
“让他进来吧。”宁亦文思索再三,似是联想到近日的事情,随即吩咐。
“是。”
不大一会,一身灰色简单道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满头的银发整理的干净利索,虽上了年纪,但不难看出年少时五官的俊朗非凡,倒有种超脱的气质。
“在下圆尘,冒昧叨扰,途径此地,却见府上周围笼罩着一片灰暗阴霾之色,又听闻贵人是个心善之人,实属不忍,特来提醒。”那中年男子对着上首的宁亦文,略一行礼,先行开口。
“哦?道长的意思是?”宁亦文眼神凌厉地看向他,似是想将他看穿。
只见圆尘面色如常,施施然地道:“若贵人信在下,无妨让在下在府中各地一试,看问题究竟出在何处,再行解决之法。”
宁亦文淡淡收回视线,语气森然地开口:“道长,若没有点真本事让在下看看,怎好生在我这诺大的国公府行走。”
圆尘闻言,径自从布袋中取出纸张和碳笔,快速的写下几字,走到宁亦文身旁开口:“这是在下观贵人面像,所看到的贵人近日之忧。”
宁亦文漫不经心地接过,待看到纸张的字时,徒然面色大变,神色一震,脱口出声:“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此事不急,待我在府上走一圈,便知道了。”
“好!好!一同去。”宁亦文边说边起身,随即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穿过前院,途径文斓轩和涵文苑,以及探查了其他各房。
“道长,如何?”宁亦文急切的开口问道。
圆尘摇了摇头,眉头微拧,开口:“从表面上看,并未发现不妥,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罢,你我既有缘,我便倾尽全力为你一试。”
“有劳大师,宁某人必谢。”宁亦文拱手认真地道。
圆尘轻轻颔首,从怀中掏出精致小巧的棱形刻有八卦图玉牌,继而念出道法,指尖戳向玉牌,凌然地开口:“开!”
只见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牌,刹那间,红光乍现,顷刻间,圆尘睁开紧闭的双眼,收回手,神色了然地出声:“玉牌显示,府中有人行巫毒人偶之法,做法的人将黑色绳子紧勒缠绕人偶,将对方的衣物布片裹住人偶,将针刺入人偶肝脏。”
“道长可否说出所在的具体方位。”宁亦文神色大变,焦急地开口。
“在如今所在花园方位的东南方向。”圆尘确信地开口。
“东南方向?那岂不是大姐姐的墨染阁。”宁丹惊呼出声,而后见众人的视线均落在她的身上,忙堪堪捂住了自己的嘴。
宁涵和徐氏刚想开口,便见宁墨扯了扯徐氏的衣袖,冲他们摇头示意。
“玉牌显示的确是闺房女子的位置。”圆尘点了点头,出声。
宁亦文闻言转头看向宁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清冷地开口:“墨儿,你怎么说?”
还未等宁墨回答,便听到物品掉落的声响。
只见宁墨身边两个绿衣丫鬟,神色惊恐,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
“奴婢不会故意的,请国公恕罪。”如双和如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只是那瑟缩的身子,和脸色的神情,无一不彰显着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你们是哪个院里?都知道些什么?”宁亦文面色沉沉地开口。
宁墨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意,语气轻快地出声:“祖父,她们是如双和如月,先前婉夫人掌管府中事务,将她们分到了涵文苑,我见她们模样着实好看,便向娘亲要了过来。”
那双黑耀璀璨如明珠的桃花眸,此时正看着宁亦文一字一句地解释。
“既如此,为何要吓成这样,说!”宁亦文施压地开口。
“是因为…”左边的如月刚要开口。
“不能说,小姐对我们不薄,我们不能出卖她。”另一旁的如双,忙一把扯过她的胳膊,脱口而出。
她这急于隐瞒的神情,倒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呦,好一对忠心护主的丫鬟,只是你们如此替她人遮掩,却危及了整个宁国公府,这后果你们担当的起吗?”王氏见宁亦文并未开口,便大着胆子,大声地出声呵斥。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给本国公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宁亦文锋利地眼神射向跪着地两人。
“是小姐,奴婢前几日帮小姐收拾房间,无意见她将一个类似道长所说的布娃娃放入柜子中,那…那上边用的是国公的布料和生辰八字。”如月猛地推开如月,快速地出声。
“放肆!你们竟敢污蔑我的墨儿,果真胆大包天。”徐氏上前一步,冷声怒斥。
“奴婢没有撒谎,如双也看到了。”如月将头埋的很深,战战兢兢地道。
“大嫂,别这么激动,墨儿年纪尚小,一时误入歧途也是难免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道长在这呢,请他破解便好。”王氏煞有其事地开口,特意加重了语气。
“二弟妹慎言,此事自有父亲做主,事情没弄明白之前,还请莫要随意开口。”一旁的宁涵出声警告。
“墨儿,你怎么说?”宁亦文将眸光看向宁墨,语气淡淡地开口。
“祖父,可否让孙女问她们几句话。”宁墨秀眉微蹙,语气却透着股认真出声。
“嗯。”
宁墨眼神锐利地扫向地下跪着的两人,语气淡淡地:“如月,如双,对吗?你们既然说看到我曾将巫毒娃娃放到柜子里,具体是第几层,你们说那娃娃上有祖父的衣衫布料和生辰八字,可我倒想知道依你们的身份,又怎会知道这些?嗯?”
“奴婢…奴婢当时太过震惊害怕,并未看清第几层,至于衣料和八字,是…是曾在婉沁苑当值时,无意听红缨姐姐说的。”如月支支吾吾地开口。
宁墨点了点头,复又将目光看向如双,冷声道:“你呢?怎么说?”
“奴婢同如月说法一致。”如双咬了咬牙,出声。
“好,既如此,那你们就要为你们话负责。”宁墨淡淡地笑了笑,语气虽稀松平常,可却让两个丫鬟背脊一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祖父,为证清白,请您派人将墨染阁严查。”宁墨转身,对着宁亦文行了一礼,掷地有声地开口。
“墨儿?你…也罢,父亲,墨儿既有此意,那便一查即可,只是女子闺房到底不同,儿子想可否从各房抽取丫鬟婆子前去查看。”宁涵拱手出声。
“好。”
宁亦文应声道,随即吩咐人去墨染阁探查。
不大一会,便见她们断断续续地从墨染阁出来,两个年长的婆子率先开口:“禀国公,经老奴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两个丫鬟口中的娃娃,反而发现了小姐为国公祈福的佛经。”
边说边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宁亦文,只见厚厚地一沓纸张,密密麻麻地都是经文,且还不是同一篇,纸张的右下角均用小字写上了书写年月。
宁亦文看着这一张张从去年冬日里便开始书写的佛经,眼中闪过变幻莫测的眸光,语气稍缓地开口:“墨儿?这是?”
“祖父,墨儿自祖母去世后,便无端的害怕不安,墨儿只是想尽点心意,希望祖父长命百岁。”
少女略显稚嫩的语气响起,似是感染了宁亦文的心,他摸了摸宁墨的头发,轻声开口:“墨儿,越发懂事,贴心了。”
“那是,孙女最是敬仰祖父。”宁墨声音清脆地开口。
而后蹙了蹙眉头,故作为难地道:“祖父,那如月她们?”
“哼,这等胡乱攀咬主子的奴婢最是可恨,来人,将她们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宁亦文冷声下令吩咐。
“不,不是的,国公,奴婢们没有胡说,道长不也说墨染阁有巫毒娃娃吗?”如月急忙开口。
宁亦文看向圆尘刚要开口,便见小厮洪乐领着两个身穿衙门官服的带刀侍卫往这边脚步匆匆地走来。
“启禀国公,京兆府尹的官差说有要事找您。”洪乐躬身开口。
“参见国公,属下们近日在追查一名诈骗犯,此人平日里最喜以帮府中看风水为由,行坑蒙拐骗之事,都城好多达官贵人均吃了他的亏,有人曾看到他进了国公府里,属下特来抓捕。”其中一个子较高的侍卫开口,将目光定定地锁向宁亦文身旁的圆尘。
宁亦文闻言,神色一怔,如鹰般的眼眸射向圆尘,只见他摸了摸鼻子,神情却坦然自若地开口:“混口饭吃,不必太过较真。他们既找到这里了,我便同他们走着一遭。”
圆尘而后看向两名侍卫,率先开口:“走吧,我随你们走,别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就别听了。”
边说边径自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宁墨看着圆尘的背影,敛下一闪而逝的沉思。
“国公,那属下先行告退。”侍卫出声禀告。
“有劳,不送。”
宁亦文脸色阴沉地瞥向在场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跪着的两个丫鬟身上,怒极反笑开口:“这倒有些意思,想我堂堂宁国公竟被人耍骗到如斯地步,是你们自己交代,还是试一下府鞭杖责?”
如月和月双刹那间,脸色煞白,容不得多想,忙同时哭喊道:“是婉夫人和冯管家,是他们威胁奴婢二人,让我们将用此事污蔑给大小姐,所有的话都是他们吩咐奴婢说的。”
“国公,不是老奴,老奴从未如此做,好你们个贱婢,竟将脏水泼到我身上,看我不收拾你们。”冯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冲着一旁的两人怒目斥责。
“国公,奴婢们并未撒谎,前两日,奴婢们可是亲眼瞧见冯管家从婉夫人房里偷偷摸摸的出来。”两个小丫鬟似是破罐破摔,迅速将她们知道的全部和盘而出,并将之前从婉夫人那里得到的首饰全盘上交。
“来人,将林婉给本国公带过来。”宁亦文脸色阴沉可怖地出声吩咐。
随后众人移步前院的正厅,不大一会,只见林婉一身红色华服,面色如常,不疾不徐地踏入。
“怎么?三堂会审?”林婉瞥了眼跪着的三人,语气淡淡地出声讥讽。
“你们,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宁亦文森冷地开口。
“是”两个丫鬟,抬头看了看婉夫人,随即将整个事情又大致说了一遍。
林婉抬手抚了抚头上的蜜花色水晶发钗,兀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不在意地一笑:“是我又如何,只可惜没有成功”而后又看向宁墨的方向,嗤笑:“我倒是小瞧了你,你比你那个祖母强。”
“够了,我看你当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把手伸到我这里。”宁亦文面沉如冰,意有所指地道。
“你的人,哈哈,你问问他,他是谁的人?宁亦文啊宁亦文,妄你聪明一世,竟被一个奴才整的团团转,你最近的膳食汤药还好喝吗?”林婉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看着宁亦文惊变的脸,暗道一声痛快。
“你个毒妇!”宁亦文似是想到了什么,愤怒地拍案,猛然站起来,指着林婉怒骂。
“我是毒妇,你又是什么,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真的能漫天过海…”
话音未落,便被宁亦文打断,森然开口:“你既不想活了,我便成全你,来人将林婉送入刑房。”
众人闻言,皆神色大变,每个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管理府中下人的一套方法,宁国公府的刑房,便是先人留下的惩治背主的奴才,据说只要进了刑房,便活不过三日。
二房宁琪脚步刚迈出一步,被便宁亦文一个眼神震慑地堪堪收回脚步。
“宁亦文,你也就这点本事,不过,你信吗?我若前脚去了黄泉,你后脚便下了地狱。不,你要好好的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林婉面色狰狞地叫嚷,兀自尖笑出声。
“给我拖出去。”宁亦文神情厌恶地出声吩咐。
原本神色正犹豫不决的小厮,立马一凛,迅速将林婉拉了出去。
“将这两个丫鬟和冯管家一同拉出去,杖毙。”宁亦文眼神一扫,凌冽地出口。
“是,国公。”府中的侍卫领命,不顾三人的挣扎,将她们拉了出去。
“今日之事,若谁说出去一分,本国公决不轻饶。”宁亦文甩了甩衣袖,眼神扫向众人,冷声开口,而后脚步匆匆地离开。
“大小姐果真好手段。”王氏走到宁墨身边,刀子般的眼神看向宁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出声讽刺。
“那也不及二婶居心叵测。”宁墨淡淡地笑了笑,不等她有何反应,便径自越过她往外走去。
“哼,走着瞧。”王氏阴恻恻地出声。
因着心中有事,宁墨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徐氏和宁涵想要开口询问的话,便带着冬瑶回了墨染阁。
“小姐,累了一天了,你先吃点东西吧。”刚到墨染阁不一会,冬瑶便端着精致可口的饭菜走过来。
“嗯,好。你也一起吧。”宁墨轻声吩咐道。
“是。”早已习惯了宁墨的随性,冬瑶也不再扭捏,直接坐了下来。
主仆两人简单吃了些。
“小姐…”冬瑶欲言又止地开口。
“你是想问京兆府尹侍卫将圆尘带走的事?这件事情倒是出乎意料,不过我想应是他吩咐的。”宁墨摇头失笑,那人总会将事情算的准确无误。
“小姐的意思是世子?”冬瑶灵光乍现,惊讶的出声。
“嗯,想必是他提前知道我的计划,派人将圆尘带走,这样可以避免横生枝节。”宁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开口解释。
“嗯,世子这法子倒是周全,若按着我们原本的打算,将那娃娃在婉沁苑的事情披露,若国公事后追查到圆尘身上,难免他不会走漏风声。”冬瑶点了点头,认可地道。
“对了,我让你查的爹爹曾与什么人接触过,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大爷身边那个洪安似是知道些什么,待奴婢寻了时机再好生审问一番。”冬瑶回禀道。
“嗯,仔细盯着,还有二房,原本爹爹并未入朝堂也便罢了,自此后,他们估计会再将目光盯向大房,今日便是个例子。”宁墨眼中划过一抹讥诮,无论他家爹爹是否入仕,这国公之位定不能属于旁人。
“是。奴婢瞧着宁丹也不是个省事的。”冬瑶一想到晚膳发生的事,愤愤不平地出声。
“她当然不是个省事的,你可被小看她。你先下去休息会吧,等会同我去见见咱们这位婉夫人。”宁墨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开口。
“是。”
宁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思却飘到了上一世。
宁丹,二房宁琪和王氏之女,比自己只小几个月,前世,便处处与自己一争高下,只是自己甚少理会,久而久之,她便将着重点放在了各世家大族闺秀上。
在她十五岁那年,还未及便许配给了三皇子君澈做皇子妃,此后更是出尽了风头,甚至最后市井中传出,宁家孙小姐宁墨懦弱无知,不及她堂妹宁丹分毫。想来,若说这里面没有宁丹的手笔,宁墨是不信的。
伸手按了按眉心,自己不能有丝毫的懈怠,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想着脑中竟闪过君煦的身影,红润的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那人.....
宁亦文一回到书房,便吩咐卫东将都城有名望的大夫都悄无声息地请过来,只是待细细地给他诊治一番后,所有的大夫都说并无异样。
“庸医!全是庸医!”宁亦文将书案上的东西摔落在地,嘶吼出声。
跪着地卫东身子微颤。
“走,随我去趟刑房。”宁亦文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开口。
刑房似是与世隔绝般独立在宁国公府最阴暗的一个角落。
“国公。”门口的侍卫神色恭敬地开口。
“人现在怎么样了。”宁亦文语气冷冽地出声。
“刚晕过去了,要不要属下将人弄醒。”
“不必了,你们好生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宁亦文淡淡吩咐。
“是。”那侍卫和卫东异口同声地躬身应答。
吱呀一声,铁皮门缓缓打开,宁亦文缓缓踏入。
只见林婉躺在满是杂草堆积的地面上,身上许是传了红衣的缘故,倒并未能看出身上的过多血迹,只是那衣服破损处显示的交叉横乱的鞭伤,显得触目惊心。
“我知道你醒了。”宁亦文看着脚下的林婉,神情无一丝怜惜的开口。
“这么些年,还是你了解我,怎么?看过大夫了?”林婉睁开双眼,仰头盯着他的神色,嘲讽的出声。
“你还有最后的生机,不要白白浪费。”宁亦文不紧不慢地蹲下,右手捏着她的下颚,随即甩向一侧,语气森冷地开口。
林婉到底伤势过重,整个身子便被他甩出。
“你知道的,蛊毒是没有解药的,是你交代给我的,难不成国公爷忘了不成,那妾身便提醒你,它的名字叫诛心,哈哈。”
宁亦文闻言,双手死死地攥紧,关节泛白,阴鸷地开口:“好一个诛心,你以为这点小把戏我拿它便没有办法了吗?那本国公便让你瞧瞧。所以你最好留着这条贱命,死太便宜你了。”
“来人,将她身上的伤随便包扎下,待个三五日再继续行刑。”宁亦文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森冷地下令。
“是,属下遵命。”
“卑鄙,杀了我吧,宁亦文,杀了我,让我去找我大哥赔罪,杀了我。”林婉拼尽全身地力气,大声叫喊。
宁亦文居高临下的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复而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
丑时,刑房外人影闪过,冬瑶从后迅速出手,只见那侍卫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房门再次打开,林婉紧紧地盯着门口,待见到来人,神色了然地开口:“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宁墨一身淡紫色锦衣,踏着月光的反射,徐徐地走进,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在这昏暗,阴森的刑房也难掩身上的光华,尤其那双如星辰般黑耀的桃花眸。
“你的眼睛很像阮滢。”林婉怔怔地看向她,不自觉的说出口。
“是吗?可我仁义良善的祖母死在了你们阴险狡诈的人手中。你说我怎样对你才能消除我内心一丝丝地恨意呢。”宁墨淡淡地开口,眼角微挑,一股凌厉之势袭来。
林婉强自稳了稳心神,兀自一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也罢,省得我多费口舌,我之所以同王氏联手,一来宁琪一脉,我虽不喜,但到底是我的骨血,二来若能借机伤了你,那岂不妙哉,我早就恨透了你这双眼睛。
不过倒是我小瞧了你,我不防直说,你祖母的死归根到底还你那好祖父的意思,我和我大哥都是为了他办事,所以你最应该去找他。”
“我劝你收起你的小心思,说吧,除此之外,我祖母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还有我祖母的父母和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宁墨冰冷的语气响起,直接开口问道。
林婉似有一瞬间地怔愣,笑了笑,玩味地开口:“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深。至于你的问题,请恕我无可奉告。时间太久了,我兴许是忘记了,或者是我本身就不知道。”
宁墨看着林婉这幅打哑谜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也兀自笑出声来:“哦?忘记了?那你是不是也忘记了你还有个儿子。”
林婉原本含笑的嘴角瞬间僵住,面色大变,想要撑着起身,却不想身子一软,大声质问:“你把博儿怎么样了,他与此事毫无干系,再说他已经发配边疆了,阻碍不了你,你何必滥杀无辜。”
“无辜?我祖母何其不无辜,我祖母的血亲又何其不无辜,你竟给我提无辜,脸呢?”宁墨眸光在幽暗的烛火下,不带任何情绪,面色如沉地开口。
林婉一噎,仍强自镇定地出声:“巧言善变,信口雌黄,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宁亦文主使的。”
“看来你真是不死心,看,这是什么。”宁墨嗤笑出声,随即手一扬,扔给林婉一个香囊。
“这…”林婉双手捧着,似是还能闻到上边的血腥闻,这是自己在博儿临发配前,专门请的平安符,而后又一针一线地缝制出。
林婉双手颤抖,浑身入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似是凝固了般,目光如炬地射向宁墨,愤然地开口:“你到底想怎么做?”
“那全看你了。”宁墨拍了拍手,浅笑出声。
“好,我说,事实上,我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宁亦文虽有交代我每日在你祖母的膳汤做手脚,但东西都是他交给我的,但在他的背后似有什么位高权重地人在主导,他曾暗示雅儿去你祖母处找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便不得而知。
至于你说的阮家众人,当时我有些印象,却不是有百分之百的证据,不过依我对宁亦文的了解,此事十之八九是他做的,他向来狠辣,自是会斩草除根。”
“你所说的位高权重之人,是否是南夏的人?”宁墨抓住中心点,快速反问。
林婉略一思索,摇了摇头,肯定地道:“不会,我曾无意间躲在书房,听到他们的谈话,我从未看清他长相,但那口音明显是东临人。哦,对了,他的书房有间密室,只是我并不知道怎么打开和通向哪里。”
宁墨心下思量,面色不显,紧盯着林婉的表情,看着她并不像在说谎,淡淡地收回目光,语气冷然地开口:“你确信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要说的?”
林婉听言,摇了摇头,连连保证:“的确再无其他,宁亦文此人生性多疑,不会尽数告知与我。我已经说了,你把我的博儿放了吧。”
“放了?忘了告诉你了,因着先前你派人追杀韩氏,惹怒了杨仁,他已经派人将宁博杀了,哦,对了,你们不是在找一个名为阮宁之人吗?我不防告诉你,从一开始宁博与春桃的事情以及后边所有的都是我一手促成的,当然,也包括你的好兄长林鹏。”宁墨言笑晏晏地开口,那张虽略显稚嫩的脸庞,眸光流转间,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派。
可在林婉看来,眼前的少女却像恶魔般。
“你..”林婉刚吐出一个字,便一口鲜血涌上心头,顺着嘴角留下。目光尖锐,似是将宁墨生吞活剥。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过是还给你们罢了。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好自为之,好好地看着吧,看着宁亦文和宁心雅。”宁墨浅笑开口。
“小姐。林婉?”冬瑶提醒出声。
“无妨,她完了。”宁墨摆了摆手。
主仆两人往前走去,殊不知在她们的身后一道人影快速闪过。
“博儿,是娘害了你,宁墨你个小贱人…”林婉手摸着香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直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她才似有所觉,缓缓抬起头,神色大变,惊呼出声:“是你!”
“只有活人才有开口说话的权利,你是再也没有了。”男子低沉地嗓音响起,在这寂静地空间内尤为吓人。
少顷,林婉挣大了双眼,只是再也没有了呼吸。
宁亦文的书房。
周围散落一地的物品,早已有人收拾好,宁亦文斜靠在软塌地一角,闭目凝神,若细看,脸色还透着股忧色。
忽地,一阵风拂过,原本空无一人的官帽椅上,男子一身黑衣锦袍落坐。
宁亦文神色一凛,忙脱口道:“你来了?”
“啧,啧,你如此着急传信于我,没成想是被人下毒了,还是被一个女人,想你堂堂宁国公,竟落到如斯地步。有趣,有趣。”男子故作打趣道,可那语气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森寒之意。
宁亦文脸色铁青,面露不悦地开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三国使臣即将来都城,我劝你尽快将事情安排好,还有将诛心的解药给我。”
“何至于这么大火气,我办事,你放心,只是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阮家的东西你什么时候交给我。”男子阴森的嗓音响起,丝毫听不出玩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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