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玉闻言脸色彻底就变了。
车内,白峻宁吩咐人把法拉利开回去,在后视镜里看着苏暖玉拿着手机左右为难的样子,“不愿意找就别找,你爸能借到的人我照样能借到。”
“不是……我没有。”苏暖玉心急的开口否认偿。
车子最后停在姜宅门口,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一身纯白,他下车后,苏暖玉也跟着走了下来,她和他一起从两边绿化的中间走过来,就像电影里被打了柔光的长镜头,画面格外唯美撄,
“姜老爷。”
“你怎么来了。”
黑白不容,白峻宁是军,这些年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姜渝看看他,又看看他旁边分外美丽时尚的年轻女人,说,“我跟你们无话可说,请回吧。”
“姜老爷,自从上次被乔承铭废了右手,以后就打算一辈子都养这些花花草草了?”
姜渝一下酒杯这句话激怒了,“上次是在茗丞我才给他可趁之机,你以为今天就凭你们两个人,也能在我的地盘上为所欲为吗!”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就围满了人。
苏暖玉看到那些武器,脊背凉了凉。
她毕竟是个女人,但身子依然站的笔直,“姜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呀,今儿个打算同归于尽吗?”
“苏大小姐,我知道黑白相对不明智,我手里也从来没沾过女人的命,所以——我放你走。”
白峻宁闻言眉毛皱了皱,他今天虽然也是部署周全,但也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冒险,
想到这里,他把视线落在了苏暖玉的身上。
可能是意识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苏暖玉直接朝着旁边的躺椅坐了下来,丝毫不客气,
“走个什么劲儿啊,你放我走我就走吗,况且说不定我走到一半,就被你毙死了,唉,都怪我没见过世面,看到枪吓也吓死了,我还是等我爸爸来救我吧。”
她苏暖玉是谁,遇到点危险就逃跑,那也太降低格调。
白峻宁也知道劝不走她,于是重新对姜渝开了口,
“姜老爷,有事说事,你非要用武力解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
“你也应该知道,监狱是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死了的地方。”
………………
谈判结束后,苏暖玉感觉自己每个细胞都是紧绷着的。
重新坐回车上,脑子里一直重复着白峻宁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当年他家的命是谁保下来的?”
白峻宁面不改色,“跟你无关。”
苏暖玉,“……”
她冷冷“哼”了一声,然后转了转身子,靠着车靠背准备睡觉。
这里到军港有一段路,开车的话就算是长途,长途车能做的只有睡觉。
男人看她要睡觉,很体贴的把遮光板放下来,又从后座拿过来一张毯子,扔到她身上。
“别着凉。”
苏暖玉睁眼,把毯子盖好,继续又睡过去了。
她十指交叉着,放在膝盖上面,大概是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从旁边沉沉传来,
“暖玉,不用紧张。”
苏暖玉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了一笑,却没再说话。
车上睡得不安稳,可能是十五分钟,也有可能是半小时,苏暖玉又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变,就是天色好像暗下来了一点,苏暖玉揉揉眼睛,嗓音有些沙哑,
“累了吧,我帮你开会。”
“不用。”白峻宁说。
苏暖玉干脆坐了起来,把毯子放到一边,“长途车我光坐着太无聊了,你让我开会儿。”
她这么说,他也没办法。找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两个人交换位置,白色的轿跑继续迎着夕阳落山的地方驰骋而去。
………………
再次见到乔承铭,是三天后的早晨。
男人看起来整个人都很颓靡,一身黑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灼年是在他眼皮底子下被绑走的,苏暖玉本来压着一肚子的火要跟他发,但在看到这样的乔承铭后,还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看到他们来,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船上房间很多,这楼是最好的,一起住或者分开都自便。”
苏暖玉抿了抿嘴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没见过乔承铭这么颓丧的一面,有些担心的开口,
“你……没事儿吧?我看你好像挺累的。”
“没事,你们休息。”
乔承铭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苏暖玉拔脚就想追上去问,突然一股力道把她扯了回去。
“现在别去烦他。”白峻宁居高临下的说。
“我怎么烦他了,我就想告诉他,姜渝肯借人了。”
“这些我会跟他讲,你就负责吃喝玩,当然——不许找他玩。”
苏暖玉觉得自己简直快炸了,“你不是吧白峻宁?灼年都下落不明了你觉得我还会有心情玩?而且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醋……”
“一起睡还是分房?”正在开门的男人直接打断她。
苏暖玉,“……”
那睡还是要一起睡的,大海上荒无人烟,到了晚上又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一个人睡肯定要害怕。
………………
海上搜索一天接着一天,每过去一天,就等于希望熄灭了一分。
苏暖玉的心情也跟着沉郁了起来,这几天她想了很多,虽然什么都没想明白,但是心情已经是一片糟糕,
最后,她还是一步步走到了甲板上,走到乔承铭身边,尝试和他对话,
“已经两个星期了。”
距离米灼年失踪,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
乔承铭现在对时间特别敏感,漂亮的手指摸了摸眉心,勉强才压住怒意,
“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找。”
苏暖玉点点头,只能换了话题,“你把风晴子弄到哪里去了?”
“扔到附近一座荒岛上,活不了几天。”
苏暖玉缄默了,
她看着眼前一片苍茫的大海,海风咸咸的吹过来,不知不觉的就开了口,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渣,因为这么多年,我是看着灼年一步步走过来的,”
“她很爱你,只不过爱的有点窝囊。”
“小时候会无所顾忌一点,长大后越来越封闭了,”苏暖玉两只手放在栏杆上,笑了笑,“这么多年,她变了蛮多的,幸亏你没有放弃她。”
海上阳光刺眼,乔承铭眯了眼睛,
他虽然穿着打扮还是一丝不苟,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已经黯下去了,哪怕他没有哭,还是那么冷酷,却就是给人一种,这个男人随时都可能会被击垮的堕落感,
苏暖玉看着这样的他,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你向来不是最自信最傲慢的吗,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堕落?”
她把救回灼年的所有希望,都压在乔承铭身上,可是现在看到就连乔承铭都这么郁郁寡欢,她终于还是崩溃了,
“说好听了,灼年现在是下落不明,但事实上已经是生死未卜了!你想让她回来,你只能振作,除了你没人能找到她,你必须要振作……”
苏暖玉说到后来已经语无伦次了,已经分不清,她是想让他振作,还是想让自己振作,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直接转过身来。
身后海浪震耳欲聋,而这个男人身上的戾气,就像失了控,源源不断喷涌出来,
“你想让我怎么振作?”
他说着上前一步,浑身都透出森森白骨般的阴寒,落下一片能把她整个人都能罩住的阴霾,
苏暖玉被这无端来的杀气震得往后踉跄,直接撞进背后温暖的怀抱里。
“不是让你这几天不要来烦他?”甘洌的嗓音,有一丝责备的味道。
白峻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空气中一瞬间的沉默,苏暖玉瞪了乔承铭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离开这里。
………………
已经错过最佳搜救时间,人们最后直接上了军舰。
军舰的生活不比邮轮奢侈,甚至可以说是清苦。苏暖玉从小娇生惯养,而且还晕船,自从上了军舰开始每三个小时都要吐一次。
照顾她的是一个女兵,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高高瘦瘦,声音温柔,
“苏大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苏暖玉扶着栏杆,刚说完这两个字,又吐了起来。
“您以前也这么晕船吗?”女兵一边给她拍着后背,一边有些担忧的问。
“还好,没这么严重。”苏暖玉干呕两声,什么都没吐出来,阳光热烈,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拉门开关的声音,
苏暖玉赶紧抹了嘴巴站直身体,
白峻宁走过去,看了一眼照顾她的女兵,“她吐的厉害?”
“一直在吐,首长,要不您带苏大小姐先下船吧,我看她这几天什么也吃不下去。”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白峻宁说了一句,然后又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苏暖玉愈发纤瘦的脊背。
“今晚我们下船。”
苏暖玉吐的两眼发红,“为什么?”她撑着自己从栏杆上抬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累赘?不过就是晕船而已,吐一吐没什么,还能减肥……”
就知道她死鸭子嘴硬,白峻宁不容置喙,低下头,拿纸巾仔细的给她擦了擦唇角,
“再吐胃酸都要把你嗓子烧坏了,乖一点,今晚我们下船,去附近的岛上一起去找米灼年。”
苏暖玉扶着脑袋晃了一下,没急着回答,
她没同意,他继续补充,“如果她还活着,那肯定是在陆地上。谁也不能保证这附近就没一个岛是她可能呆过的,而且乔承铭现在整天都在担心米灼年被扔进了海里,陆上花费精力不够,我们需要查漏补缺。”
白峻宁条理分明,逻辑清楚,苏暖玉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跟着他下了船。
下船的时候也带上了那个女兵,还有另外两个男兵,一共五个人,今晚留宿在附近的荒岛上。
双脚着陆的一瞬间,苏暖玉觉得心里都踏实了。她刚准备从行囊里去找压缩饼干,还没吃进去就被男人拍掉了。
“没营养的东西少吃。”
苏暖玉扁了扁嘴,“我饿了嘛。”
白峻宁看着她的眼睛一沉,过了一会,才说,“我去给你找吃的,你先忍着。”
白峻宁走后没多远,苏暖玉又觉得恶心起来,蹲下身子就开始干呕。
还在搭帐篷的女兵看见后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苏大小姐,怎么回事,您怎么还晕啊?”
“不知道,可能还没缓过劲来。”
“您要不要先躺躺?”
“不用,”苏暖玉捂着心口,闭着眼睛,嗓音有些沙哑,“你去忙你的吧。”
“哦好,那您不舒服别忍着,随时叫我。”
说完那个女兵也就走了,苏暖玉蹲在地上,胃里一阵有一阵的翻滚。这是她前所未有的感受。
突然,她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暗透,三个士兵都围在她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苏暖玉撑着自己身体赶紧坐起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白峻宁回来没有?”
“还没……苏大小姐,您没事吧?您刚才晕倒了。”
“没事,”
苏暖玉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她现在胃里已经不恶心了,就是脑子昏得厉害,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她这个样子会耽误他们找米灼年的进程,她身体不舒服不要紧,可米灼年的生死一刻都耽搁不得,
“刚才我晕倒的事,绝对不能告诉白峻宁,知道了吗?”苏暖玉说话的语气有些凌厉。
“这……”士兵们有些为难。
“白峻宁是你们首长没错,但别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
苏暖玉向来很会利用自己的出生,哪怕现在她已经跟她爸爸决裂,威慑威慑这几个小士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最后还是答应了,夜幕降临,白峻宁回来的时候,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白峻宁脸色不算好看,苏暖玉一下子就发现,
“你怎么了?”
“树林里能吃的都被挖走了,这座岛上可能有人。”
苏暖玉一下子兴奋起来,“会不会是灼年?!”
“不知道。”
“那就去找呀!”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白峻宁伸手把她按了回去,“坐好,如果是说明她暂时没遇到危险,你不用心急,”
说完把手里好不容易打到的一只海鸥用军刀剖开内脏,用树杈叉起来,放在火里烤了烤,然后递给她,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他才发现她现在脸色有多难看,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男人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苏暖玉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海风吹的吧,你知道,我皮肤一直娇贵,换个季节都会过敏。”
白峻宁没急着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
苏暖玉被他看得愈发心虚,
“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去找。”
男人说着就要站起来,苏暖玉看看自己手里唯一的一只海鸥,突然就有些心软了,
“算了,这几天你也挺累的,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想到这里,她觉得身心都有些疲乏。
其实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只是晕船,她不至于吐成这个样子,更何况……她那个也好久没有来了。
不出意外,她多半是怀上了。
苏暖玉站起身来,拿着那只烤海鸥,转身朝草丛另一端走去。
“你要是没事干就来陪我散散步,我有话跟你说。”
白峻宁跟着苏暖玉走进了树林,晚上的树林很安静,能听到草丛里蛐蛐鸣叫的声音。
“要说什么?”
“我想谈谈我们的事。”
苏暖玉说着,步子停了下来,转过身体看着他,
“你上次跟我说,后年春天之前会跟我领证,这话算数吗?”她直接问。
“算数。”
男人的回答没有一秒钟的犹豫,这让苏暖玉愣了愣,沉默发酵了几秒,她回过神来,
“我是不在意证不证的,但是现在我们也不是玩玩的年纪了,谈恋爱……应该也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对吧?”
她脆生生的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很明亮,
男人听完直接上前一步,用力的把她抱进了怀里,
“暖玉,我什么时候跟你玩玩过?”
他照顾她这么多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她做自己的妻子。
“可你既然不是跟我玩玩,为什么不取消和冯媛的婚约,为什么还要跟孟梦纠缠不清?”苏暖玉有些疑惑,就这么被他圈在怀里,没有抗拒,也没有回拥,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是你有时候也要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呀,我没那么聪明,有些事你不说,我只会误会。”
“好了,暖玉,”男人亲了亲她香香的头发,把她的脸按进胸口,“我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结婚证,婚礼,祝福,一样都不会少。我只爱你一个。”
男人话音落下,苏暖玉心口一块大石也跟着落下了。
既然他的态度是这样,那么就算她真的怀孕,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
灼年和乔承铭出事的时候,苏暖玉还在帐篷里睡觉。
他们只带了一个帐篷,几个士兵当然是没得睡的。
白峻宁作为一个万人敬仰的长官,他的士兵在外面守夜,他也无条件的陪着他们,坐在帐篷外。
军人对这种枪声本来就很敏-感,风间杀手刚登陆的一瞬间,白峻宁就反应过来了。
他从草坪上站起来,叫女兵带着苏暖玉上了军舰,自己则跟着另外二个男士兵,朝树林那一端赶过去。
苏暖玉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醒,白峻宁回到军舰上的时候,女兵说她还在屋里睡。
军舰上的条件很一般,睡床安排在甲板下接近机械的地方,床位就是很普通的1.2x1.8,
男人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女人蜷缩在小小的床位上,她的身上盖了军绿色的被子,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白峻宁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大步走到苏暖玉床边,
“暖玉,你怎么了?”
她身体不舒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伸手触及就是一片滚烫的温度,白峻宁整个人色调都沉了一沉,
苏暖玉迷迷糊糊被弄醒了,视线朦胧的看着他,“嗯……你回来了?我昨晚怎么睡着了……你们有事吗……”
她的声音虚弱的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白峻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病得这么重,一边握紧她的手一边朝楼上喊,“来人!叫医生!”
苏暖玉觉得头越来越重了,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我没事……找到灼年了吗?”
“找到了,都没事,一切都好,”白峻宁不想让她更担心,所以就没说那么多,
床本来就小,他不能坐下来占她的位置,干脆就半跪在了她的床边,眼睛平视她苍白的侧颜,
“暖玉,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特别特别疼……”
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疼,好像整个小腹都在下坠,撕心裂肺的痛楚,
“肚子怎么会疼?你吃坏什么了?”
“我没有,不是胃疼……就是肚子疼……”
苏暖玉说着,额头发烫,浑身发冷,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蓦然放大,
她一下子握紧了白峻宁的手,紧紧的掐住,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怎么了?”白峻宁皱眉。
“峻宁……”
她浑身一松,眼泪不受控绝望的涌了出来,
“我害怕……我觉得好害怕……”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么这种疼……难道就是流-产?
“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白峻宁说着又往前了几寸,干冷的唇一下又一下的亲着她冒冷汗的脸颊和额头,“我陪着你,医生很快就来了。你没事的。”
……
军舰上的医生,都是处理外伤的专家,很少接手过女人。
但哪怕是再偏科的专家,大概也能看出来这种症状是怀孕。
“她怎么样了?”白峻宁的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英俊,只是脸色太差,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善。
男军医把听诊器拿下来,抿了抿嘴唇,还是说了实话,
“苏大小姐……她怀孕了。”
白峻宁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做了无数心里准备,痛经,急性阑尾炎,食物中毒,肠胃炎……唯独没有想过,她怀孕了。
她怀了孕,她自己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她这几天吐的好像特别厉害,
昨晚更是在树林里问他,他说要娶她的话算不算数……
她晕船,竟然这么多天都是硬挺过来的!
想到这里,白峻宁声音沙哑的有些失控,“她和孩子,都健康吗?”
“不太健康……”军医看着苏暖玉的表情心事重重,措辞十分严谨,“我刚才给她把了脉,大人气血非常虚弱,再加上这几天操劳过度,孩子状况也不好,具体的这方面我能力有限,要再请专业的妇产科医生……总之首长,您要尽快安排苏大小姐着陆。”
白峻宁听完这些话后,表情看上去算不上是开心也算不上不开心,
她怀孕了,他当然是开心的,但是医生说大人小孩情况都不好,他一下子心情又陷入阴霾。
苏暖玉现在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但她一直握着白峻宁的手,白峻宁也放不开她,所以干脆就用对讲机吩咐道,“你跟驾驶舱的人说,三个小时内到最近的军港着陆,联系好那边最好的医院,以及最好的妇产科医生。”
放下对讲机,男人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女人苍白的脸上。
他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担忧之余,一种包括丈夫、父亲,两种责任感,沉甸甸的压在了属于军人的双肩上。
………………
苏暖玉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腹部已经不疼了,就是浑身虚得厉害。
这里的医疗条件没北京那么好,但也是干净整洁,
医生们很快就赶到了,又做了一系列全方位的检查,医生的神色这才有些缓和。
“医生……我,怎么了?”苏暖玉惴惴不安的问。
“你怀孕了,之前过于劳累,动了胎气,现在没事了。”
苏暖玉皱着眉,脸色依然苍白,“那我的宝宝……”
“宝宝没事,已经三个月了,放心吧。”
苏暖玉这才有点放心,想说什么,突然又忘了,就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病房的门慢慢打开,
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长款的薄风衣,又高又挺拔,
医生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男人的表情有些严肃,甚至阴寒,“苏暖玉,你的命不值钱,凭什么认为我儿子的命也不值钱?”
苏暖玉,“……”
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心虚。毕竟当时在船上,她也感觉到自己怀孕了,只是出于私心,她选择了隐瞒,
“你以为他就是你儿子吗,他也是我儿子,我还能害死他不成?”她言之凿凿。
白峻宁被她说得额角青筋直跳,最后直接疾言厉色,
“反正不管怎么样,以后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都要管。”
“我去你的,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我向来霸道,你不是也喜欢的要命?”
“你滚,说好了,以后管小孩的事我也有份,要是你太过头了,我和宝宝就合起来批-斗你!”
………………
苏暖玉怀了孩子,但这份喜悦,很快就被另一个噩耗冲淡了。
米灼年神经性瘫痪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苏暖玉甚至向后踉跄了几步,是白峻宁及时扶住了她,
最难过也最冷静的人却是乔承铭,他沉默了几秒,沉沉开口,
“有什么办法能治吗?”
“剧烈的撞击压损神经,国际上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只不过,几率很低。”
……
从诊断室里出来,苏暖玉穿着薄薄的红风衣,两条腿来来回回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白峻宁跟着她出来,看到她这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淡淡的开口,
“怎么了?”
“灼年醒了,你……你说我们要怎么告诉她……”
“这个轮不到你来说。”
“我知道,”苏暖玉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可是我怕她接受不了她下半辈子都走不了路的事实……”
空气中静了静,然后男人低沉淡漠的开口,
“你先别想那么多,这些乔承铭会照顾到,你只要平时说话注意点就可以了。”
苏暖玉觉得也有道理,叹了口气,然后说,“那你觉得我现在进去看她合适吗?”
“先把时间留给乔承铭吧,你跟我去吃东西,吃完回来看她。”
……
苏暖玉现在是孕妇,衣食住行白峻宁布置得讲究的可以用挑剔来形容。
一家中餐馆,
他亲口吩咐下去几道菜,还有注意事项,这才重新放下餐单与她对视,
苏暖玉手机刚打开,就被男人一把收走了,
“喂——”
“辐射对孩子不好。”
苏暖玉气的嘴角发抽,“……可以,这很白峻宁。”
她也是无话可说了,百无聊赖地等着服务生上菜,这段时间里她就找白峻宁搭话,
“喂,我们怀孕的事,先也不要告诉灼年他们啊。”
瘫痪这种事情,直接导致的就是不孕不育,她不想让灼年难过。
男人面不改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给我们的孩子想过名字?虽然我们还没领证一时上不了户口,但是……”
男人直接打断她,轻描淡写的说,“明天下午我带你找你爸说怀孕的事情,然后去领证。”
苏暖玉,“你说……什么?”
“明天下午,我们领证。”他抬起眼睛看着她。
苏暖玉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地上,
“我没听错?你说的是……领证?”
他只说了带她去见她爸爸,却没说去见白正阳,他这是……铁了心的要断绝父子关系?
白峻宁本来在翻报纸,看到她这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把报纸收起,凤眸促狭的眯了起来,
“苏暖玉,你听力是不是有问题,怪不得当年高考英语只有20分。”
苏暖玉一下子就炸了,“你麻痹的20分,那是因为我没涂机读卡好吗?!!”她虽然读书不怎么行,但英语还是挺好的,好好考当年英文130+是没有问题。
白峻宁看着气鼓鼓绯红的小脸蛋,重新拿起了报纸,唇角不自觉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笑?!”
“没笑。”
“还说你没笑!”
苏暖玉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她被气笑了,咬着嘴唇,眼睛晶晶亮。
………………
第二天下午。
苏暖玉没有回北园,而是在一家私人会所里和苏向北见面。
会所就在故宫旁边,落地窗外可以一览金碧辉煌的前朝建筑群。
苏暖玉由服务员接引进去,包厢的桌子上摆满了英式下午茶,甜品,还有咖啡,花茶。
苏向北侧身坐在那里,看到她进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空气中,父女四目交汇,
苏暖玉眼眶蓦然一酸,
她看着爸爸这短短半年多出来的白头发,整颗心都一点一点酸软下去。
“暖玉……”
苏向北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都没有离开。
苏暖玉深吸一口气,躺在白峻宁掌心的手,被紧了紧,好像他是想要给她力量。
见她不说话,苏向北直接走了过来,把她抱进怀里。
“暖玉。”
苏暖玉一下子就愣住了,真的是彻底愣住。
在她记忆里,从小到大她爸爸都没有怎么抱过她,可能二十多年加起来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暖玉,没事吧?身体没事了吧?”
苏向北一直不知道她被刀伤生死未卜的事,还是前段时间白峻宁找他谈,他才知道。
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战场伤叱咤风云三十多年,一身铮铮铁骨,什么血没流过,就这么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一滴一滴烫热的温度滴在苏暖玉的后背上,她的额头贴着爸爸胸口冰冷的国徽,一下没忍住喊了出来,
“爸爸……”
“女儿,对不起。”
一个父亲,一个军人的对不起,远远不止千斤那么沉重。
这份重量,一下子砸在了苏暖玉的心坎上,把二十多年的隔阂埋怨,瞬间全部砸了个粉碎。
题外话谢谢锅嘎一的月票,谢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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