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灼年刚在颐年的员工餐厅里坐下来,手机就收到了保镖拍摄的乔承铭车开进疗养院门口的照片。
握住勺子的动作就这么停在空气里,顿时觉得胃口全无。
[李叔谢谢您,以后不用再汇报他的行踪了。]
回了一条这样的短信她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端起碗来想逼着自己吃一点东西进去,可饭到嘴边都是恶心反胃的感觉偿。
她这三天,除了早上会吃一点流食,其余几乎都没吃什么。
却也没有觉得很饿,喂了几口还是觉得喂不进去,倒是胸口像有棉花在堵着,终究是不想让员工看到自己哪怕一丝的异样。刚刚打来的饭就这样被她纹丝不动的倒进了垃圾桶。
出门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客房部的员工那里窃窃私语。
“你看,她又把饭全都倒掉了!”
“嗨,有钱人家的富小姐,哪吃得惯我们这种糟糠啊~”
“没有吧,我们食堂的饭已经是业内最好的了,而且她好像也不是苏暖玉那种富家女啊,之前也是在别的酒店里打工当助理的。”
“那就是在外面傍了大款呗。听说那个姓乔的投资人,跟她关系不一般呢。”
“你说的是乔承铭先生?不可能不可能,他那样生活在金融圈顶层的人,怎么看也跟男女情爱搭不上边……不过,我听我表姐说,就我那个嫁给有钱人的表姐你知道吧,他们上流社会传言,乔公子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人,但是被火……”
谈话声一字不落的落进米灼年的耳朵里,以前当副总的时候被人说,后来当总经理助理的时候也被人说,没想到现在摇身坐上了总裁的位置,依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她觉得太阳穴一阵又一阵的酸胀,然而一个总裁确实也不适合跟几个服务生计较这种私人的事情,所以最后还是抬脚没有停留。
不过那几个人最后还是看到了她,赶紧住嘴,“别说了别说了,她过来了。”
“天,我看见她刚才扫了我们这里一眼,不会什么都听到了吧?”
“米总好!”米灼年经过的时候,几个人立马齐声微笑打了个招呼。
米灼年闻言停下来步子,温温淡淡的笑了一下,柔和却不失强大的气场。
“怎么样,食堂的午餐还合胃口吗?”
见她态度温和,几个人登时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完全放下戒备,立马上前堆着笑,“当然当然,我们酒店食堂的菜是我见过最好的!”
“是啊,比我们家里的还要好呢。”
“那就好。”米灼年笑了一下,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异样,“有什么意见可以大方地和餐饮部提出,只有吃好了才有力气工作。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米总。”
“谢谢米总。”
“谢谢米总。”
几个人点头弯腰送走了她,直到看到她纤瘦高挑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道是谁先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觉得……她人其实也挺好的?”
“是啊,我以为像她这样的女总裁会一辈子高高在上,不屑跟我们这种人说话呢。”
“你看她那么瘦,平时工作应该很辛苦吧,估计都没什么时间吃饭……”
“哎……”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会无条件去刻意攻击一个人。
米灼年上大学修管理学的时候,就知道管理者成功的一大要素是要树立自身的威信,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去责备自己的员工,而是要用行动证明,她不像传言说的那样。
不过,于理性上这么说没错,于感性上,加之刚刚得知乔承铭又去了风晴子那里,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糟糕得不能更糟糕。
左思右想,还是从厨房里提了几样乔承铭最喜欢的菜式,打包放进保温盒,直接开车亲自给他送去。
车子是朝风晴子所在的疗养院去的。现在这个点送饭,估计他也已经吃过了。她其实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之前信誓旦旦说要道德至上说放就放,可真到这个节骨眼上,她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
这么多年来,她对他们的感情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努力,就算现在面临结束,她哪怕是尽义务也应该做点什么。
作为妻子,她甚至没给他做过一次饭,没为他洗过一次衣服,就连好言好语都吝于表达。
……
忽地,手机响了。
“喂。”
“太太,您现在忙吗?”电话那头是徐严的声音。
“怎么了。”
“您有空来趟医院吗,乔总受伤昏迷不醒,需要家属签字。”
米灼年一脚刹车差点追尾,脑子里嗡的一声全都是那句乔总受伤昏迷不醒。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声音抖得厉害,“在哪里,我这就去……”
医院。
她有些慌不择路地从电梯那头走来,精贵的高跟鞋下步伐尽是凌乱。徐严没说乔承铭受了什么伤,但昏迷不醒这四个字分量已经足够的重。
“对不起。”因为太匆忙不小心撞到了药推车。但她连余光都没有扫过。径直向前。
终于到了徐严报的那个房间号,她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刺目的鲜血。
鲜血在苍白的病床上绽开及其突兀的颜色,顺着床沿滴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溅起一圈圈波纹。白布下隐约可辨男人高大颀长,医生在床边无奈地摇着头……
她在刹那间被抽走了力气。
眼前一黑,米灼年几乎要昏阙过去,可就在失去意识之前,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她。
是她熟悉的感觉。
她立即就从昏迷中惊醒过来,疾速用力地转过头去,仿佛生怕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乔承铭松开她,他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除却五官一如既往的英俊如斯,神情和目光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见她已经站稳,他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去。
米灼年踉跄地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手腕。
“你为什么躲我?”每次受伤他都不会让她知道,所以今天她也下意识地也就认为他是在躲她。
乔承铭不说话,皱眉似乎有些厌恶,就这样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开。
“跟你无关。”
“乔承铭!”她抬脚大步追了上去挡在他的面前。她是一路跑过来的,所以到现在还有点喘,眼眶也微微地泛着红。
她不说其它,直接就这么抱了上去,抱在他的腰上,力气有点重,不可避免地又碰到了他刚刚包扎好的刀伤。
她不知道乔承铭出了什么事,而且他也没有因她这个动作表现出任何痛的感觉,只是一动不动淡漠冷漠地原地站着。她就更察觉不到丝毫异样。
“乔承铭,我们别这样好不好?你不是说你还是会爱我,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我想让你陪我,我们在一起,嗯?”她这次是真的慌了,那些所谓的尊严矜贵到了现在早就不值一提,他越是冷漠,她就越是想挽回,就越只有“挽回”这一个念头。
“松手。”没有温度的两个字。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可生怕他会推开自己,立马抱得更紧,“我不松,这次我不会松手,你赶我我也……”
“你在干什么!!”
走廊里那头突然响起医生暴怒的声音,米灼年吓得赶紧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紧接着就看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忙忙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还不放开!!”
严厉的喝斥吓得米灼年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动作也就这么松开,这才感觉到了掌心一股粘腻湿热的感觉……
她一下子乱了呼吸,上前想绕过去看他的腰,突然两只手臂都被人死死地拉扯住。制伏一样的动作。
“乔先生,您有没有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医生声色焦急。
“没有。”乔承铭整个人的态度都很冷漠,哪怕看到她就那样被两个男医生粗暴无力地拉扯住,看到她精致的五官因为疼痛扭曲在一起,他也没有多做一丝停留的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看着在走廊里渐渐消失的背影,米灼年只觉得自己心里疼得厉害。
刚才是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了吗?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只是想告诉他她爱他,想这样主动的抱他一次,可偏偏,怎么又做了让他讨厌的事?
那些她精心挑选的饭菜还是热的,她想既然身为妻子没有为他做一顿饭,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他的关怀也是好的。
她没有对谁特别好过,也没有主动去只求过一个人,她也只是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向前走,把自己认为好的、他可能喜欢的,双手奉献送到他的面前。
可谁知道结果是这么糟。
谁知道这一切都变成了讽刺。
车里。
她精疲力竭地靠着后座,来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内心的难过才稍稍平静下去一些。伸手把那一袋午餐从后座上拿了过来。
“徐严,吃午餐了吗。”
“这……”他从一大早忙到现在,自然是没有吃的。但总裁夫人的午餐……哪怕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拿。
“我吃过了,不过乔总还没吃。不如我帮您拿给乔总吧?”
“嗯。”米灼年也知道他心里的顾虑,没多说什么,把餐袋从车窗里递了出去,“有几样,你问问医生,他能不能吃,还有最近别让他工作,烟酒也不能碰,”
米灼年说着发动了引擎。
“还有,跟他说我不会再来烦他了。麻烦你照顾好他。”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快也特别轻,仿佛是想压抑住想要落泪的冲动,最后就这么直接加速绝尘而去。
徐严拿着保温袋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唉。
他叹了口气,随即摇头转身回了病房。
………………
颐年。
米灼年回到酒店刚好是下午,盛夏的荷花已经凋零,露出里面嫩绿色的莲蓬。几片叶子从树上凋零,掉在池塘里,漾开一圈圈细细的波澜。
“李叔,乔承铭今天确实去了风晴子那里是吗?”
“没再去别的地方吗?”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收回手里,抱着手臂,就这么看着外面徐徐吹过的秋风和不断飘零的树叶。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乔承铭又怎么会突然受刀伤?
况且凭乔承铭的身份和身手,除非不小心,别人想伤到他根本是不可能。
能让他不小心的人……
不会,江珠儿不会这么对他。
想到这里,米灼年觉得脑袋里越来越乱。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乔承铭,所以不敢承认风晴子就是江珠儿的错觉……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
“进来。”
外面的人没推门进来,响起助理简洁恰到好处的声音,“米总,有一位姓陆的小姐在大堂里等您,您要见吗?”
陆?
她不认识,“不见。”
“她说您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您一定认识她……她还说你们在天港见过面。”
听到天港两个字,米灼年的眸色瞬间沉了沉。不知道名字,但是一定认识,除了那夜去接乔承铭见到的那个白裙子女人,她想不出第二个。
步子终究还是走到了大堂。
大堂里放着优雅的音乐,来往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陆然穿着藏青色的长裙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你找我有事?”
陆然看到她,清澈的眸子闪过慌张,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关节一阵泛白。
“乔先生……今天特别忙吗?”
“你想说什么?”
“我……”上次乔承铭跟别人交换名片的时候,她瞄到了他的手机号,顺便记住了。原本她没想着要去打扰他,但是今天突然遇到了一点突发情况。她所认识的人里……似乎也只有乔承铭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她。
但他一整天都没有接她的电话。
“你想找他?”米灼年的声色很冷,指尖抚了抚拢在一边的长发,突然就笑了出来。
“陆小姐,”这个笑容在秋天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温媚,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确定要通过自己我——你嫖-主的太太,去找他?”
陆然脸一下就冷了下去,“我和他……不是你想的这样。”
“你们怎样我不感兴趣,但是我希望你别再出现在这里,”她说着就站直了身子,语气冷漠没有什么温度,“你作为小三,我不去找你麻烦是我大度。但是假如我丈夫不接你电话我反而还要帮你联系他,”她惫懒的笑了一下,“那叫脑残,知道吗?”
她说着就毫不留情的离开,突然扑通一声,就听见陆然在她后面的石砖地上跪了下来。
几个前台的人还有大堂的人纷纷朝这里看了过来。
米灼年快速转身,波澜不惊的水眸里终于裂出了一丝丝动容。
“你干什么?!”
“米小姐,我求您了,我求求您,借我三十万……”
……
米灼年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太讽刺了。
乔承铭早上去看风晴子受了伤现在躺在医院里,下午他的嫖-妓就这样哭天抢地的闹到了她的公司。
原因是,借钱?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陆然清净的脸上眼泪涓涓不断,她五官虽比不上米灼年,气质就更没得比。但此刻穿着长裙跪在这里,也颇有楚楚可怜的感觉。再加上她衣着朴素,没有化妆,而对面的米灼年则是穿着高级定制,看上去谁刁难谁一眼就再明显不过。
“米小姐,我知道您看我肯定不顺眼,但我和乔先生真的什么都没有。乔先生在我们包厢也从来不叫女人陪……”
“够了。”她不想听。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临了嘱咐保安把地上那位给带出去。
这样毫不留情的离开,无疑又会惹出一片流言蜚语。但她已经实在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员工会怎么想。铁石心肠也好,冷漠无情也罢,忍住脾气没发作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不然还要怎样,拿钱借给她吗?
接下来几天,陆然没再出现,她也同样没在乔承铭面前出现。
但她还是会叫厨房按时准备各种适合他吃的食物送到医院,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哪怕那些餐食最后的去向,她根本无从得知。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
再次见面,是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造型店。
年少爱美,从读高中开始,她就常常和苏暖玉一起来这里捣腾头发。然而自从父母去世她也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方面是没那个心情,另一方面也没有那个财力。不过今晚有一个酒会,她代表的是颐年的形象,所以不敢有一丝怠慢。
她还靠在皮椅上做护理,远远就听到了清脆夸张的引擎声。
不用看也知道,是相当好的跑车,估计和苏暖玉那几辆比也不相上下。
monica穿着一身大牌秋季最新款,摇曳生姿的玻璃门后面走了出来,
“emma,我上次在意大利订的那条裙子到了吗?”
“到了,我这就给您去拿。”
“嗯,顺便配几双鞋子和首饰,晚上我有个酒会。”说着她就躺在了米灼年旁边的皮椅上,闭目养神。
“米总,面膜时间到了,我帮您取下来。”
美容师温柔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monica的注意力,刚才米灼年敷着面膜她没发现,现在几乎是瞬间就认了出来,“是你?!”
她和她拼过一次酒,在朱鹭溪未完的婚礼上见过一面,前几天更是疯狂霸占了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超五星精品酒店年轻美女总裁……米灼年这个名字,在上流社会已经慢慢响亮起来了。
相比她的惊讶,米灼年神色都很淡,对着镜子拨了拨碎发。
“怎么。”
“没怎么。”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但出身豪门让她自幼就会审时度势。米灼年现在是颐年的总裁,这个身份,要比她一个手无实权的富二代要强得多。
“今晚那个酒会,你也去?”monica主动开口问。
“嗯。”
monica没再说话,晚上那个酒会朱鹭溪也在,到时候见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尴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峻容貌冷峻的男人,几乎是出现的一瞬间,就占据了整个装潢华丽的店内所有光彩。
“乔先生,今天您怎么亲自来啦?”店长立马上前堆笑。
“给她做个造型。”
题外话烧糊涂了……以为周日万更,不好意思了宝贝们更晚了。
多更一千字做补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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