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会注意到那个一直坐在窗角的脏兮兮的老头,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避之不理。几个常来这儿吃饭的食客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快看啊,城主收留的那个怪老头又来这里吃饭了。”
“嘘,你别惹他——据说前几天王麻子在这里吃饭时说了什么惹怒了他,第二天就身首分离,连老婆孩子都遭了殃啊!”
“怕什么?他终究也是个人。”
“哼,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被他盯上,一样是灰飞烟灭!”
“你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刚进来的少年呢!”
“看来啊,又有人要……”
老头子的灰色双眼在达维亚进来的那一刻就明亮起来,忽然变成了恍如黑夜的黑灰色。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达维亚手上的那枚按照奥斯玛掠达方式戴在大拇指上的硕大银戒指,神情似是惊慌,恐惧,欣喜,激动,种种对立的情绪在他脸上糅合起来,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几分。
达维亚十分奇怪。他已经易容成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也换了一身奥斯玛掠达的传统平民装束,为何那窗旁坐着的老人还是死死地盯住他?这两天他都是在这里吃饭,可无论是变成什么样子,那老头都仿佛能认出他来,却迟迟不来给他搭话。达维亚十分奇怪,吃完了饭,把碗筷一摞,就招呼领班来结帐。
那老头忽地从位子上站起,几步跑到他的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激动地道:“先生,我要和你谈谈。”
达维亚颇有几分意外地道:“啊?你要和我谈谈?你是……”
老人匆匆报出姓名:“我是荦荦,荦荦!你还记得吗?”
达维亚惊讶至计:“荦荦?你是荦荦主……”
荦荦急忙要捂住他的嘴。达维亚有些厌恶地拂开他的手,道:“我们到那里去谈。”他指向罗密山脉。
荦荦却拉住他,恳求道:“就在这里吧!领班,有没有包厢?”
达维亚走进包厢,巧妙地避开了荦荦的那只脏手:“你要说什么?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曾经的荦荦主教十分消沉地道:“我……你人是变了不假,可戒指总不会变吧?”
达维亚恍然大悟,急忙将戒指转向手心。
“我……你……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想攻打大夏的吧?”荦荦忽然用大夏语道。达维亚十分惊讶地看着他。荦荦老脸一红,道:“我……我母亲就是大夏人。”
“因为我不想与大夏为敌,所以教皇他非常生气。他任命了我的死对头佛轮主教为攻打大夏的主要负责人。我被赶了出来,所幸被这里的城主收留。他是我以前的学生。我……我想请您告诉陛下,让他放弃那个愚蠢的念头。”
达维亚定定地看着他:“荦荦,你有没有想过,攻打大夏对我有好处?”
荦荦惊讶地看着他:“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达维亚沉思了一下,问道:“你该知道,我姐姐是皇后吧?”
“……是,是啊。可是,这和攻打大夏……你姐姐是皇后,我们攻打大夏又怎么会对你有好处?”荦荦十分惊异。
达维亚落寞一笑:“你以为,李风艳那个狐狸精会放过我姐姐么?我很清楚,如果我离开了她,她肯定敌不过那个狐狸精。你当她是那么好心的?我姐姐之所以在宫廷斗争中得以幸存,全是靠了我给她出谋划策。”
荦荦的小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听说大夏悬赏逮捕你,却一直都没抓到,难道你……”
达维亚轻轻地点头:“是的。”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为她出谋划策?”
达维亚苦涩地笑了笑:“你当我不想?”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前几天他在李风艳屋子的地道里听到的对话。
那天他站在地道的尽头,那面李贵妃卧室的墙后,把耳朵贴在那一面薄薄的墙上,意外地听到了那一段对话。
“娘娘,奴才想,那秦茗颜断然没有那样厉害的本事,能这么多年还没有从她的位置上掉下来。奴才认为,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
“很好。小折子,你认为那会是谁呢?”
“娘娘,奴才认为,极有可能是秦岭那老狐狸。”于折毕恭毕敬地答道。
李风艳忽然大怒:“你……放屁!白痴,你难道不知道,秦岭已经辞官引退了么?!”
于折低头,道:“奴才惶恐。”
李风艳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秦岭已经是老糊涂了,所以那暗中给她出主意的人肯定不是他。”
“那……会不会是达维亚?娘娘曾经说过,这个人很厉害的。”于折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来。达维亚顿时出了冷汗。
李风艳想了想,神色凝重地道:“这倒是有可能……如果是他的话,那他一定就在这宫里!”
达维亚吓了一大跳,冷汗涟涟。难道说,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宫里么?
“娘娘说的是。”
“如果不是在宫里,他又如何能及时知晓我们的计划?哼哼,过上两天,我就要借她出宫探亲之时,派人搜一下栖龙宫。看她这次怎么办!”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娘娘……奴才,这就去安排人手。”
达维亚飞速掠回栖龙宫,将那里所有自己的痕迹一一抹去。而后,两天后的一个清晨,达维亚离开了那里。
宁愿死,他也不要连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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