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沈向前走了两步,在暂时被当面板的课桌前停下,眼睛盯着莫升语看了一会儿,从她泛黄的面色到她从来不穿的宽松毛线长裙。
莫升语也觉察到他自上而下打量过来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看着总有种她在刻意隐藏他却已经看透一切的尴尬,于是她故作不经意的往旁边挪了挪,借米罗的身子遮挡了一下。
刘沈顺势看向米罗,嘴角微微勾起:“米罗?”
米罗抬起头,百年不遇的笑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放松:“学长……”
艺术系教学楼一楼的走廊里,代表性的军绿色短身羽绒服,黑色的牛仔裤,懒散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角挂着略奸邪的笑,眼睛发光地看着对面斜倚在柱子上的貌美姑娘。
“所以,我们这就算是达成协议了吧?”轻挑的语气夹在哈气里呼出来,吹散了领口的绒毛。
“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我入行的目的不纯?”
他笑了笑,好像在笑她天真:“这个年头,谁敢说自己入行的初衷百分百就是因为爱好这个行业?对我来说,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你想得到的结果是什么?”虽然觉得这样入行有些奇怪,伊萌也在怀疑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捧红她,他对她来说是神秘不可预测的对象,他的一颦一笑都好像带着算计。
但这么多年,伊萌一直都表现的很好,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真正走进娱乐圈,不管怎样,她都愿意赌一把,对她来说,眼前这个人起码是个机会。
“你想要的结果无非就是出人头地,有一天能理直气壮的站在欧莱的身边。”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眼睛直直的盯着鞋尖。
“学长?”伊萌觉得下一秒他好像就要哭出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后面你会发现这个圈子里更多刺激又有趣的事情。”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是之前阳光明媚,痞痞的笑着,“希望你不要手足无措。”
伊萌隐约觉得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森,但他马上转身:“去下洗手间哦。”又让她恍惚觉得刚刚是她太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刚刚那个人……是覃羲和?”
“嗯?唔……是。”背后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伊萌一跳,转过头来看见一张异常严肃的脸,五官比例相当对称,无论是分开看还是拼合在一起,都几近完美。
男人看了一会儿男厕的方向,然后低头看下来,言辞依旧生硬的好像发通知:“最好不要跟那种人扯上关系。”
“你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看的久了,伊萌就开始觉得他有些眼熟。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哦……嗯?”
在元旦节备受欢迎的男厕里,后来跟进来的男人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身后的单间里传出冲水的声音,他才慢慢悠悠地将米色呢外套脱下来,挂在旁边的衣钩上,然后转身走过去。
在单间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抬脚站上去,伸手按在即将出来的人的胸口稍稍用力,将那人推回单间,在他自己也进入单间的同时,回手将门锁好。
“什么……”刚准备出去却又被推回来,完全没搞懂状况的人就势坐在马桶盖子上。
罪魁祸首转过身俯视下来:“好久不见了,覃羲和。”
“沙律!?”
“没想到再次见面还是在这里。”沙律背靠在单间门板上,长腿轻轻交叉,歪着脑袋看着他。
覃羲和并不想跟他回忆过去,对他来说,那些过去都是噩梦!
“你想怎么样?”覃羲和肩膀有些发抖,脸色从最开始认出他之后的苍白慢慢开始恢复血色,似乎情绪已经逐渐稳定。
沙律见他的反应有些想笑,但脸上的肌肉却紧实的做不出任何表情:“刚刚在走廊看见你,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再也不想回到跟我有关的地方。”
覃羲和抬起头,再一次直视他,冷笑:“呵……我当然不想。”
沙律挑着眉毛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今天是元旦吗?两年前的今天,对你来说似乎是个不值得纪念但又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日子吧?”
覃羲和猛地站起来,瞪大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赤红的承载着仇恨,一把攥住沙律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想让他闭嘴:“你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提起两年前!”
“想让所有人都淡忘那件事情,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沙律也有些火冒三丈,轻而易举的反手捏住他的衣领。
他的怒吼在原本寂静的男厕里来回荡着回音,被苛责的男人却反而笑了,握住他衣襟的手也慢慢滑落:“噢?我记得当年你也说过你我再无任何瓜葛,权当不认识彼此,我出现在哪里,做些什么都是我的自由,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的确,你出现在哪里做些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掺和进这所学校!”沙律用力甩开手,看着覃羲和踉跄地撞在旁边的门板上。
覃羲和咯咯一笑,站稳了身子:“怎么?原来是看见我跟这个学校的学生说话,所以才追过来给我个警告吗?怕我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情给你的青梅竹马惹上麻烦?”
“覃羲和!”
对面的人越是咬牙切齿,覃羲和就越是觉得痛快:“你处处为那个人着想,但那个人却偏偏不吃这一套,本来以为那个人没了顾小七就会看到你,结果即使没有顾小七,那个人宁愿要别人也还是不要你……”
沙律修长的手已经钳住他的喉结,慢慢用力,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微弱,他才停下发力,本就严肃的脸愈发变得阴鸷,嘴角的弧度残忍又嫌恶:“没想到那件事情之后还能看到你这么令人作呕的骄傲!”
“嘁……”即使因为呼吸困难而憋青了脸,覃羲和也还是一副不畏惧的样子,只是眼角却已经开始渗出液体,“你称这样的表情为骄傲?呵呵……”
沙律渐渐冷静下来,手劲也慢慢松下来,听他哽咽的说出这句话,他才认真打量他的脸……
若是之前他那才叫骄傲,他的眼睛永远那么神采奕奕,嘴角上挑起的弧度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不可一世,因为他有资本让他瞧不起任何人,单凭他舞蹈天才的名头就足以。
但现在,他的眼睛依旧很有神采,却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一个人超过三秒钟,笑起来的样子装满了小心计,更多的却是自卑和不堪。
他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骄傲自负的舞蹈天才……
“如果不想别人知道你的过去,以后就不要再来。”不知道为什么,沙律面对覃羲和的时候,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情,他都很难心软,“除非你还想借着两年前的头条再火一把……或者,再毁一次。”
“我不需要你提醒当年是谁毁了我!”
“那你最好也清楚是什么东西让我有机会毁了你!”
沙律最后的怒吼狠狠的冲击了覃羲和,他半张着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一脚踹开单间的门,落荒而逃。
出门却撞上就正走过来的伊萌,伊萌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气喘吁吁的覃羲和,然后瞅了瞅他的身后:“学长,你没事吧?刚刚听见里面吵得好大声。”
在伊萌观察他身后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又重新回归之前的平静:“噢!没事,刚刚打了个电话,你回去再考虑一下吧,如果没问题,明天我们就安排下签约的事情。”
伊萌点了点头,任由覃羲和揽着离开。
沙律平稳了下呼吸,从单间里走出来仔细认真的洗了一遍手,然后取下外套搭在小臂上也离开了男厕。
同样不能舒舒服服休元旦的还有叶莘,欧莱在国内的知名度刚起步,现在正是到处刷经验的时候,在几乎每天都有实力新人爆红的娱乐圈,欧莱的升级之路可谓是艰难。
除了为欧莱的未来着想,还有一部分原因让叶莘一刻都不能停下奔走的脚步。
之前她只是鲁兹菲尔的一个小员工,本想着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拿着属于自己的工资,然后啥事儿都不用她操心,这样的工作简直就是养老!
但没想到顶层的大boss故意使绊子来绊她,突然之间把她拉上好几层不说,明明清楚她甚至连明星都不认识几个,却偏偏丢给她一个外国新人,别说如何操盘愁死了她,就连怎么交流都愁死!
叶莘哀叹一声,一口口的扒着米饭,有气无力地看着对面吃相优雅的法国小伙,如果再不抓紧升级,别说他这辈子都埋没在这条路上,就连她也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叶莘。”
“在!”这么多天忙活下来,叶莘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管她在做什么,一定非常利索地站起来,因为她的表现可能会影响到导演对欧莱的印象。
现场导演似乎被她的反应吓到了,看着她一边抹着嘴角一边冲自己笑,导演有些懵:“有人找。”
叶莘的脸上保持着微笑,顺着导演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随着那年轻人的一步步走近,她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涣散。
坐在沙发里的欧莱奇怪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然后扭过头来。
年轻人长得高高瘦瘦的,眉眼浅淡,唇红齿白,五官柔和的像个小姑娘,眼神触及到几乎现场所有人投递来的关注,他那白净如瓷娃娃般的脸颊上就泛起两片羞涩的红晕,眼睑半垂,将眼睛藏起来,似乎他不看他们,他们就看不到他。
直到走近叶莘,他在她一米之外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对视着,却互相都没有打招呼,他好像特别容易尴尬,挠了挠头,然后抬起手臂,葱白一样的指尖挂着一个透明便利袋:“元旦快乐,姐姐。”
姐姐?欧莱一怔,目光在叶莘和年轻人的脸上来回徘徊,虽然是一男一女,但五官上仍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因为性别不同,所以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两人莫名的相似感。
叶莘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弟弟,她并没有抬手去接,弟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将东西放在矮几上,跟叶莘说过再见之后便离开了。
欧莱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叶莘依旧站在原地,面朝着弟弟离开的方向发呆,元旦?好像米罗也有提到过这个日子,是什么需要送礼物的纪念日吗?
他想了想,然后掏出了记事本,流畅的画了一串字母,然而悄悄地递上去。
“pourquoilenouvelan(元旦是什么?)”
手背被轻轻触碰,让叶莘突然回过神,眼神还有些愣,然后接过本子,看着上面那一串分开看都很熟悉的字母,但拼在一起又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的字母,她的第一反应是惊喜的,相处这么久,这是欧莱第一次尝试与她交流,但她没办法翻译……
“你等会儿,我可能需要一个翻译软件。”她一手拿着记事本,另一只手去翻手机。
“为什么要过元旦?元旦在中国属于一个团圆的节日吧,很多人都会选择在今天跟亲人朋友聚在一起。”就在叶莘手忙脚乱的找谷歌翻译的时候,手里擎着的笔记本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拿走,然而轻而易举的回答了欧莱原本想要跟她交流的问题!
叶莘有些不悦地抬头,一愣然后低下了头:“余总。”
余夏扫了一眼她拘谨的表情和动作,然后转手把记事本递还给了欧莱。
跟亲人朋友聚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米罗问他想要怎么过元旦是因为觉得他独身一人在中国孤苦伶仃,所以想跟他一起过元旦?不知道也就罢了,突然理解了米罗再三询问他关于元旦的事情,欧莱又突然想起早上米罗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时间心里的喜悦和内疚全部倒在一起,把他整个人都搅浑了。
“余总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不是应该回家团圆的吗?叶莘见余夏没有离开的意思,三个人不说点什么又觉得尴尬,偏偏欧莱又不会说话,所以找点话来说的重任就落在了叶莘的肩上。
“视察一下。”余夏冷静地回应着她的问题,似乎已经习惯了跟她用拉开距离的语气说话,眼尾的余光敏锐的捕捉到了矮几上的便利袋,于是很不礼貌地过去拆开了,“呦!”
呦什么呦啊?你堂堂一个总裁,这调皮的语气词是跟谁学的!?叶莘的眉尖挑了挑,选择忍了。
“三鲜馅儿的。”不仅不问是谁的东西就私自打开包装,还在发现是饺子之后,喧宾夺主的戳开了其中一个饺子,余夏看了看里面的馅儿皱了皱眉头,“我不太喜欢吃韭菜。为什么是韭菜馅儿的?”
因为不是给你包的!叶莘上前一步,一把抓过便利袋藏到身后:“我喜欢。”
余夏半弯着腰拿着一次性木筷的动作有些搞笑,眼睛盯着突然变空的矮几眨了眨眼睛,慢慢站直了身子:“这么在意别人对这饺子的看法吗?是谁送的?席森久?那个家伙会包出这么漂亮的饺子才有鬼。以你国内国外都并没有什么朋友的情况来说……饺子是叶菀送的?”
叶莘肩膀一顿,眼神有些飘,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麻木的表情,紧抿的唇依旧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还说不喜欢他,不喜欢怎么会介意别人评判他?”
夜晚?夜晚?对于一个从小在法国长大的半中国人血统的孩子来说,仅靠听觉是没办法顺利断定中文的,但欧莱知道这个夜晚似乎是刚刚过来给叶莘送东西的弟弟,欧莱其实并不在意那个弟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在意那个弟弟到底叫什么名字,他比较在意的送的东西是什么……
“dumplingsjourdel'aure(饺子?是元旦要吃的食物吗?)”于是他又把记事本递上来,不过这次是直接递给了余夏,这个被叶莘称为“余总”的年轻男人似乎能跟他交流的样子。
叶莘暗自松了一口气,欧莱的行为刚好打断了他们僵持的问题。
余夏扫了一眼,翻译的速度就好像在看一串中文:“对,大多数中国人元旦是选择吃饺子,不过也有的人吃别的东西。”
欧莱点了点头,收回了记事本。
“喂,你好。对,我是,三院?嗯……嗯,是的,我……我再考虑一下。嗯,我知道。好,谢谢。”靠在宿舍外墙上的莫升语挂断电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沉思了几秒钟,然后重新勾起嘴角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被旁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我去!老刘?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其实莫升语是想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刘沈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准备走了,出来看你在外面,打声招呼再走。”
莫升语往前靠了两步,抻着脖子看了看宿舍里宿皎皎和米罗已经开始往锅里翻滚的水里扔饺子:“走?饺子马上就好了,不吃完了再走吗?”
刘沈顺着她的眼神往宿舍里看了看,然后转回头来:“我不喜欢吃韭菜。”
“哦。”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莫升语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脸。
几秒钟之后,刘沈转身离开,他就是这样,想了些什么只要他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单看他的表情,你会觉得他一定在想事情,并且可能是你刻意隐藏的秘密已经被他发现,但他后来的表现却又好像并不知道你的秘密,让你觉得很忐忑。
但不得不说,刘沈是个可以倾诉秘密并且绝对能保守秘密的人……
“老刘。”莫升语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到一半楼梯的刘沈,而对方也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头。
“嗯。”
“后天……后天能陪我去趟医院吗?”
“好。”刘沈答应的很干脆,没有问去哪家医院也没有问去做什么,更没有问为什么让他陪她去。
莫升语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他,说出这个请求之前明明已经想好了来搪塞他的借口“三院、查体、因为你有车”……而他并没有如她猜测的问多余的问题,只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看着刘沈离开,听着他的脚步声有节奏的渐渐走远,莫升语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干嘛还费事想那么多借口呢,早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愿意多管闲事的人了,不是吗?他肯答应就已经是无上的恩泽,还指望他多问几个问题来表现关心吗?
莫升语,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贪心?
ps:以上法文翻译皆来自于谷歌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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