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米罗在艺术系教室里丢完了人之后,昂首挺胸,面不改色的回到了自己系的教室,然后理所当然了挨了老王一顿批:“让你去招新,你又接不到人,报名表倒是浪费不少。新生动员大会你又不出现,你去干嘛了?重点是,你为什么不报我的课题!”
唉,以咱系的地理位置能浪费报名表也是不错的成绩了。新生动员大会我没出现,是因为我走错教室又碰到冤家,所以我放着安稳的自己系动员大会不来,却跑去艺术系丢人。米罗颓然地垂着脑袋,这些话却只敢在心里为自己抱不平,因为如果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被老王骂蠢的。
不过老王提起报课题的事情,米罗突然恍然大悟了一下。
说起来,暑假她好像自作聪明的用婚姻换了一个课题来着。但新学期开始之后,她似乎就没再见过那所谓的导师了。
别是真的被骗了。米罗可不想莫升语和宿皎皎一语成谶。
“哇!”刚从校长室出来的欧澜刚好被早在门外蹲点的米罗吓了一跳。
说起米罗这个孩子,欧澜仔细观察过,其实她长得是蛮好看的,不过就是存在感太弱,加上装扮不抢眼和行为太诡异。
米罗就笔直地站在校长室门外,以标准军姿的姿势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直直地盯着校长室,直到欧澜出来然后惊叫出声,她才从嘴里扯出棒棒糖,礼貌地打招呼:“hi。”
“你站在这儿干嘛?”
“等你啊。”
“有事?”
“是啊。”
“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欧澜嘴角一抽,尴尬地挑了挑眉毛,手指弱弱地越过肩膀指向身后紧闭的校长室门。
米罗会意地扫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在你哭着哀求校长不要炒你鱿鱼之前。”
欧澜咳嗽几声一把压住米罗的肩膀,将她用力揽在怀里,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好不好?”
于是两人的谈判地点就定在了图书馆,q大的图书馆是b城最有名的标志性建筑,除了它有着丰富全面的藏书量和精密先进的读书系统,还因为它所在楼层竟是11层的高度,有着空中图书馆之称。
但也因为楼层太高,所以即使安装了电梯,同学们依旧不愿意光临。
“其实这里蛮清幽的,而且视觉又开阔,为什么没几个人呢?”坐在落地窗边的一老一少,动作如出一辙的拿手掌撑着下巴,眯着眼睛往外看,欧澜像个上了年纪的人感叹着,顺便扫了一眼空荡到能听到回音的室内。
米罗沉吟了片刻,困倦地眨了眨眼,悠悠然回应道:“大概是怕缺氧吧。”
“……”这孩子还颇有些冷幽默呢。欧澜突然发现跟米罗在一起超过一个小时便会感到越来越多的尴尬,饶是他这样话多的人面对冷性子的米罗,也会觉得语塞,“哎呀,想我在q大任劳任怨了这么多年,却很少到这个图书馆来。今天爬上来,还真觉得这里很独特。”
米罗依旧面向窗外,眉宇间的情绪不为所动,长睫轻轻眨动,每一下都滑过镜片:“导师,您在q大二十多年,就连办公室都很少去,所以不常来这里也很正常。”
欧澜鼻尖一皱,嘴角跟着抽了抽:还能不能好好聊会天儿了?平时跟欧莱在一起,就一直都是他自己自言自语一样聊天,他觉得很寂寞。好不容易逮到个会说话的,欧澜却又很想掐断她的舌头,好让她不要这样一直跟他顶嘴。
“你常来这里吗?是不是这里一整天都没人?”话刚说出口,欧澜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寂寞太久了,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这图书馆从建立以来就一直没多少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米罗终于把眼睛从窗外的云彩上移开,转头看了一眼格外安静的图书馆:“别的时候我不知道,但是晚上七点以后,就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每晚都会来图书馆?”欧澜顺着她漫无目的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盯着她的侧脸,“来干嘛?”
“喝咖啡。”米罗转过头来,一双看不出大小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欧澜,虽然欧澜看不清楚她的眼神,但却能感觉到她的认真。
欧澜想了想,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米罗却又转过头去:“逗你的。”
逗……逗你的?姑娘,咱能别这么认真严肃的逗我玩吗?还有这句“逗你的”是谁教你的?毫无表情可言的话根本让人找不到被逗的感觉好吗!?
但他现在不能发怒,绝对不能发怒。他刚刚被她抓住一个要命的把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惹到她。
“那你都来干什么?那么晚了,一个人在这死气沉沉的图书馆里不会害怕吗?”
欧澜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些些慈爱,米罗再次转过头来与他对视,却什么都不说,不知道是不是跟欧莱在一起久了,就算对方一句话都说他也能读懂由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场含义。
我大医学系莘莘学子,解剖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死气沉沉?欧澜点点头,她现在绝对是在想说这句话!
“不会啊。安静的氛围能让我冷静下来,所以我会常常在七点之后来这里。”米罗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欧澜,眼神炙热且执着,“来这里想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课程。”
“啊!?”突然的跳戏感让欧澜有一瞬间的胸口堵塞感,“呃……你最近跟欧莱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兑现了我的诺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跟您儿子结了婚。但我想了想,我报名您的课程好像不是专门来陪你儿子谈恋爱的吧?”
“嗯,当然!是这样的,我是打算认真教你的,毕竟多年没带过研究班,心里还有些小紧张,所以打算好好做备课再联系你的哦……”
面对米罗认真聆听的眼神,欧澜的底气越来越弱,身体也随着声音的减弱而慢慢下沉,直到额头抵在桌面上,他才闷闷说了句:“对不起,我忘记了。”
米罗极微弱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叠在面前的桌子上,低垂着脑袋盯着纤细泛白的手指,却什么话都不说,让人忍不住猜测她是失望还是沉思。
欧澜良久收不到她的回应,突然对这冷不丁的沉默感到不适,他缓缓地抬起头正对上对面极低气压的米罗。
“米罗……”她的沉默不语给他一种负罪感,他将手伸向她,轻轻覆在她的手背,她却触电一般将手缩回去,欧澜眉尖一顿,悻悻地将手收回去,“为什么一定要学这科目?”
米罗依旧不答,只是将手缓缓的放在膝盖上,圆润的指尖隔着裤子摸索着膝盖骨。
刚开始米罗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她就像其他的学生那样,对这个课题对他这个导师充满了好奇才报名他的课,他以为给她一些刁难她就会不屑地付之一笑然后骂他神经病。
他给了她很多刁难,但她都一一迈过,包括用一身婚纱和一辈子的宣誓来换取这个课题。
“我知道这样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浮动,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但她混乱的呼吸却暴露了她此刻紧张激动的情绪。
“但我想起码做出一些努力吧?所以我选择了医学,我选择了跟你的人体骨骼课题。可我明知就算我懂了,我学会了,对于那些我想弥补想修正的东西都为时已晚。”米罗抬起头,透过雾蒙蒙的镜片再次看向他,“我会一辈子背负。所以我想学会,想让自己更确定那种会但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是为了在今后每每想起往事的时候都比今天更有负罪感。”
为了让自己比现在更愧疚?欧澜听不明白她的话,更看不透这个姑娘诡异的思路:“每个人都想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但你却想增加自己的罪恶感,为什么?”
“我想记住。而愧疚让我永远都忘不了。”
大概是这句话触动了欧澜的某根神经,所以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她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站在马桶前低着头盯着马桶盖看了很久,然后转身回到房间,捞起手机按了一连串键发给了米罗。
“唉,米罗你看,你家欧导又闹妖儿了。”一大早衣衫不整地就靠在窗边看“风景”的宿皎皎,一手端着笨重的单反,一手晃着米罗的vivo。
莫升语刚晨练回来,湿答答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什么闹妖儿啊?”
“哦,米罗家的那个欧导,刚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宿皎皎自认从米罗身上是挖不到什么八卦,无聊地将手机丢给莫升语,自己转身过去继续抢拍朝阳下的小鲜肉,按快门的同时还不忘感叹,“哎呀,可惜冬天快来了,小鲜肉们的衣服是越穿越多。”
莫升语也好奇地翻开了短信,路过洗手间顺手敲了敲门:“嘿,我说米罗,你不学医改学工程了?”
“嗯?”洗手间里断了水声,传来闷闷的疑问。
“快出来看,你家欧导给你发了一串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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