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与穆红鸾这厢打完拳,便移驾到里头用早饭,太子夫妻本就是微服出行,吃住都如寺中平常一般,并没有吩咐人特意预备。
热气腾腾的清粥,拳头大的馒头,又有两碟油水寡淡的小菜,其余便再没有了,穆红鸾喝了一碗粥只吃一个馒头,剩下的全数进了燕岐晟的肚子。
两人用罢早饭,便商量着起行,燕岐晟道,
“昨日得老和尚指点,今日练拳颇有感悟,临走自然还是要去道谢的!”
穆红鸾点头,
“这自是应该的,待长青去拜别大师,我们再一起去向方丈告辞!”
“好!”
不过去见老和尚之前,两人还是要再去那大殿拜过先帝的,这厢连袂过去,再上过三柱香之后,燕岐晟留了穆红鸾在此处与李静姝说话,燕岐晟在她身边低声道,
“待我那处妥当了,便派人过来知会你!”
穆红鸾点头,
“好!”
见燕岐晟撩袍子出去,穆红鸾再转身时见后头一道目光紧随着长青而去,顺着目光扫过去竟又是那李鑫儿,李鑫儿见她瞧过来,神情有些慌乱忙低下了头。
穆红鸾瞧着微微一笑,转头却是对李静姝道,
“皇嫂在这处,一切吃穿用度可是还好?”
李静姝却是神色冷漠,
“还好!”
穆红鸾心知她对自己对长青甚至公爹都有恨意,若是放在昨晚之前,她只怕还真会有些愧疚,但到了今日她却是半分没有了。
对上李静姝隐含恨意的双眼,穆红鸾也是半分不动气,只是微笑道,
“皇嫂即是在此处一切安好,那本宫也放心了!”
李静姝原本强压着心头恨意,一听她自称“本宫”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当下咬牙低声道,
“你不过一个出身卑贱的流民,有甚么资格称本宫!”
穆红鸾听了也是笑,凑过去也用只有两人可听到的声音应道,
“我的公爹乃是当朝天子,我的丈夫乃是当朝太子,我生的乃是正正经经的燕氏嫡系,唯一的皇孙,如何称不得本宫?”
李静姝见她笑颜如花的样儿,似是对自己的辱骂半分不气恼,不由更是恨得牙痒,
“你少得意,若不是……若不是你……你们杀了陛下,你这卑贱女子怎会窃取上位!”
穆红鸾听了挑眉,
“皇嫂说得甚么,本宫怎不知晓呢?”
说起此事李静姝藏在心中的怒火终是勾了出来,怨毒的盯着穆红鸾恨道,
“你少装模作样,陛下的身子……本宫瞧过了,他的胸口之上有一处伤口,分明就是被人一刀刺穿胸口而死,偏偏那些被你们收买的御医要说甚么因病而亡!你们这是弑君!”
穆红鸾听了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皇嫂,你若是还想这一寺的人留下一条性命,便当刚刚的话是你自己发癔症,胡言乱语吧!”
话虽这样说,穆红鸾心里明白,李静姝这条命只怕是保不住了,她虽主内事不管外头,但朝堂上的一些手段她也是明白的。
依着长青与公爹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架空燕守敬的本事,必定有一些不能见人的手段,李静姝这么不管不顾的说出来,害得可不止她一人的性命,若是公爹为了护住长青,发下狠心来,这一殿的女子全数都要陪着燕守敬去死!
想到这处穆红鸾却是微微有些恼怒,袖子一拂转身冷冷道,
“皇嫂累了,还是回去后殿歇息吧!”
李静姝见她如此,却是不肯放过,伸手去拉她的袖子,
“哈哈……怎么你怕啦?天理昭昭,谁也逃不掉,你以为你依仗着年轻貌美便能勾得男人死心塌地么?便是陛下……便是陛下也对你心心念念……”
李静姝眼中的恨意似能淬炼出刀子来,
“你这个贱妇,狐狸精……你以为凭着美貌便能为所欲为了?你可知男人都是贪心不足的,即便你是个天仙,他也照样会想左拥右抱,你以为……你能守着他一世么?届时你便会被人打落尘埃,比本宫还惨!”
穆红鸾回头见她面容扭曲,目露凶光的样儿,只是缓缓摇头,
“皇嫂还是住口吧!你可知你今日这一席话会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李静姝此时却是早已疯狂,冷笑连连道,
“她们都是陛下的妃子,随陛下而去又如何……”
顿了顿却是目露怪异的神色,
“我们都死又有甚么,不过……总会有人似你一般勾得男人怜惜,救她出去的!”
她意有所指,目光在殿中游离,穆红鸾跟着她目光瞧过去却见着在一众惊慌的嫔妃之中,李鑫儿赫然在列,穆红鸾皱了眉摇头应道,
“你将一身荣辱系于一人之身,他荣你则荣,他辱你则辱,即是如此,成王败寇,你又有何怨恨的理由!”
说罢一甩长袖震落李静姝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穆红鸾往前头走去,正正撞见燕岐晟出来,笑着过来道,
“方丈在前头大殿领着众和尚念经,我们去前头吧!”
穆红鸾点头见他伸出手来,便将手放入了他手心之中,这厢两人齐齐到前殿同方丈告辞之后,才回转了临安。
只那殿内外本就有燕韫淓的人,李静姝说些甚么自然有人报给了燕韫淓,燕韫淓一听却是冷笑,
“即是如此,便不好再卖李文昌的面子了!”
这世上但凡人做事那有不留痕迹的,更何况燕氏父子本就有取而代之之心,燕守敬一死,自然会有人怀疑是燕氏父子下的手,燕韫淓如今做上了龙椅,要得自然是堂堂正正,明正言顺,更不能让儿子这未来的储者名声蒙尘,听得李静姝竟悄悄开棺查验过尸体,不由动了杀心。
若是说甚么人的嘴最牢,那就应是死人的了!
不光是李静姝,便是那院子的人上至李静姝下至太监宫女一个都不能留!
想到这处燕韫淓回首吩咐道,
“来人,请了太子到御书房说话!”
“是!”
下头人自去请了燕岐晟,燕岐晟看过下头人的密报,也是沉了脸色,他倒是不恼那李静姝查验尸体,却是只恨她对长真那一番语言,不由阴**,
“即是李后对先帝一往情深,不如殉情罢!”
燕韫淓点头,
“为父也是这个意思,那一干人等全数都为先帝陪葬,去了阴间他也不孤独了!”
燕岐晟点头,
“依着爹爹的意思就是!”
父子两人商定,燕岐晟这才回转东宫,却是刚入宫门便见得这青石板铺就的空场之上,一溜排儿的人被按在长凳上打,宫中行刑的廷杖有巴掌宽三指厚,一杖杖打在腰背之上,若是下了死手不过三杖便会腰骨折断。
行刑之人自然是下了死手,这刑杖打在身上,发出一声声十分沉闷的响声。
燕岐晟拿眼一扫,见全是些太监官女在受刑,监刑的正是冬雪,此时正一脸寒霜的立在阶上,见他进来便过来行礼,
“太子千岁!”
燕岐晟问道,
“这是谁惹恼了太子妃?”
长真面上泼辣,实则心很软,尤其怜惜下人,轻易不会动怒,自昭明寺回来不过两日,怎就下狠手了?
冬雪应道,
“回太子爷的话,太子妃说这些人欺主犯上,要严惩不贷!”
“欺主?”
燕岐晟听了撩袍子迈进去,穆红鸾正同两个小的在说话,外头一声声的凄厉惨叫传入耳中,秀儿有些害怕的紧紧挨在穆红鸾身边,
“义母……我……我害怕!”
一旁的丑奴听得也是有些心惊,不过犹自咬牙恨道,
“谁让他们没上没下,不知尊卑,就是应打!”
穆红鸾伸手抚了抚两小的头道,
“你们可要记住了,这偌大的皇宫我们才是主人,若要立规矩也应是我们立给下头人,没有下头人拿规矩来约束我们的!有人胆敢犯上,便让他们知晓知晓这板子的厉害!”
说话间瞧见燕岐晟进来,丑奴头一个扑过去,
“爹!”
燕岐晟伸手抱了他,过来摸了摸秀儿的头,
“怎得罚起人来了?”
穆红鸾瞧了瞧两小,吩咐道,
“你们到外头瞧瞧去,问冬雪人打完没有!”
“是,娘!”
丑奴拉了秀儿便往跑。
待得两小不见了身影,穆红鸾才对燕岐晟道,
“这宫里的人不少都是前头留下来的,却是一个个没有规矩,又还胆子大得很,欺负丑奴与秀儿年纪小,想拿捏他们,我不打杀一些人立立威,倒让他们小瞧了!”
燕岐晟听了哈哈笑,
“这后宫里的事儿,自然还是长真说了算数的,我就不用管了!”
前朝的事儿他都忙不过来,后宫自是长真说了算的!
这一日穆红鸾却是连着发落了好几拨人,特意将人拉到了东宫的空场之上打,让这宫中的太监宫女一拨拨的过来瞧,一干太监宫女见着那地面之上血流成了小溪,顺着石缝往外流。
受刑的人实在受不住了,有将舌头都咬断的,还有人被打得双眼翻白,大小便都失禁了,一时之间这东宫之中血腥味,骚臭味冲天,进去瞧过的人无不胆寒,吓得两股战战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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