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听了杨三娘子骂,却是只能捂着脸哭,眼泪打湿了手掌又流下来打湿了袖子,杨三娘子骂虽骂却终究心疼女儿,扯了帕子给她擦眼,
“哭什么哭,本就没有奶水了,再哭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家和这小东西!”
见二丫抽噎着把眼泪擦干,杨三娘子才没好气的问道,
“你现在是打算如何,眼看着这都快出月子了,再放任那小子在外头沾花惹草,说不得给你领一个回来,叫你一声姐姐,以后有得你哭!”
二丫听了又要哭,杨三娘子怒的大喝一声,
“闭上嘴!”
却是吼得怀里的小外孙女又嘤嘤哭了起来,杨三娘子忙又伸手拍哄着,指了二女儿道,
“你瞧瞧你这样儿,蓬头垢面,脸色腊黄,每日里哭哭啼啼,别说是男人便是我这亲娘见着也嫌弃,给你送来的东西有没有好好进补,你若是还要将这日子过下去,就好吃好喝把自己养好些,待出了月子,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把那姓刘的小子给我好好收拢了身心!虽是不想过了……现下就跟我回去,爹娘也不嫌弃你,有我们在一天自有你们娘俩儿的吃穿,若是以后走了,还有你们大姐姐,她虽说脾气急,但是个面恶心软的,有她在你们娘俩儿后半辈子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二丫听了摇头,
“娘,我……我想……还想跟他过下去的!”
杨三娘子听了叹气,
这丫头也不知是吃了甚么药对姓刘的小子这么死心塌地,就算硬绑了她回去,只怕也要跑回来!也不是上辈子做了甚么缺德事儿,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真正是冤孽呀!
二丫在那处抽泣着,心里也是乱的很。
自二丫与穆红鸾搞得生份之后,那刘璟也是憋了一口气,考京试竟是得了个十八名,这是中了举人,算是很不错的了,按说他在家中埋头苦读,以后中进士也是说不定的!
却后头与同科的几位举人交好起来,由人引见了京中很是出名的一位大儒傅济舟为师,这一步走得极好,算是半步入了京城士林。
只承了人的情,别人相邀便不好拒绝,每日里与那些同科们赏美景游名山,呤诗作对,提笔文章,又因着他确有几分文采,作出来的诗句很得老师赏识,又得同科佩服,倒在这京城之中小有了些名气。
这男儿汉但凡有了些功名,便少有几个能压下翩翩欲飞的心思,沉下气来更进一步的,更不要说刘璟此人本就好虚荣,顾脸面,被外头人赞几声,奉承几句,便立时东南西都寻不着了。
每日里被人拉着在外头吃酒猥妓,初时还要装个清高做个柳下惠的样儿,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后头多来上几次便露了本性,同人一起搂着美貌的女子调笑戏耍,早将自己家中贤惠的妻子扔到了脑后。
只旁人吃喝玩乐都是家中有底子,刘璟出去虽说凭着自己的文采倒也有人抢着为他付银子,但日子久了,难免也有自己掏银子的时候,更何况为了装门面,衣裳佩带也要费不少银子,回到家中便要伸手,问爹娘自然不好开口,便去问妻子要。
二丫的家底子早被刘家掏光了,初几回刘璟问她要还是挤出了些,到后头是一个铜板儿都没有了,二丫又见他每日回家都是带着一身胭脂味儿回来,甚至衣袖之上还有嫣红的唇脂,忍着心中酸楚憋许多时日。
后头实在忍不住了就挺着大肚子问他,刘璟初时还觉休愧,支吾难言不敢对视,只二丫实在软弱,见状便知他是负了自己的一腔直情,却只各哭泣,也拿着丈夫没有半分办法。
到后头哭得刘璟烦了,又没有银子拿出来,便开始骂骂咧咧,这小两口子一闹将出来,刘本源夫妻才知晓此事,都不喜儿子在外头吃喝猥妓。
刘本源要教训儿子,只刘璟却道,
“儿子在外头应酬也是为了结交同科,日后中了进士做了官儿,在官场上行事若是没有帮手,再高的本事也是寸步难行!”
这二老本就见识少,听得儿子如此说活,自然是信了儿子的话,只家中如今也无钱,刘老儿终归还是弄了一个菜园子,也学了穆家人带着两个小儿子和婆娘种菜,这生意才刚起步也没有多少进项,却是没有多少银子给大儿子。
温氏便将主意打到了穆家人头上,撺掇着二丫回穆家要银子,二丫本不想求娘家,只婆家人日日给脸色看,她也是无法才厚着脸皮回去寻了杨三娘子。
初时两三回都是扯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只说是婆家穷没有银子买好吃的补身子,杨三娘子心疼女儿,虽恨刘家人无能,但女儿如今大着肚子,再恼恨大人也不能亏了孩子,便五两、十两的给了她。
那刘家人尝了甜头,但时时催着二丫回去,次数多了杨三娘子便起了疑心,问二丫也不说,便叫了丈夫过来助阵。
穆大不是杨三娘子,他在外头见得多了,听妻了一说,又见二女儿支支吾吾有苦难言的样子,便沉下脸道,
“你不说也成,你爹我在外头跑得多了,如今这临安城中也有几个好朋友,那刘家人也做了这一行,只要有心打听有甚么不知晓的!”
二丫心知自家爹爹平日里对几个儿女虽十分慈爱少有严厉的时候,但若真要沉下了脸来,便是娘也要怕上三分,当下只得哭着将刘璟在外头如何,刘家人又如何却是说了个一清二楚。
穆大与杨三娘子听了不由大怒,便要去叫了宝生回来,又要去蒲国公府借几个人来,去寻刘家的麻烦。
二丫一见立时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爹娘,夫君如今有了举人的身份,再待上一年便能会试,他……他这也是为了以后打算,虽说……虽说在外头有些许出格之举,那也是被人带坏了,待得……待得女儿生了孩子……便好了!”
却是死死抱着穆大的腿哭了起来。
穆大与杨三娘子见状气得不成,此时倒不气那刘璟,却是恼起女儿实在不争气,杨三娘子伸手戳得二丫脑门红通通一片,
“你这丫头,也不知那姓刘的给你灌了甚么迷汤!让你这么护着他!”
二丫哭着喊到,
“他……他总归是我的夫君呀!”
自打见了刘璟头一面,自己的一颗心便沦落到了他身上,虽说她也渐渐明白刘璟并非良人,但心都给了,想收回来却是难了!
穆大与杨三娘子见挺着大肚子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儿,实在也是狠不下心去,只得忍气吞声装做不知此事。
之后杨三娘子便再不给二丫银子,都是买肉买鸡买些补身子的药品给二丫,虽说东西拿去刘家人吃了大半,但好歹也落了些进二丫的嘴里。
再之后二丫因着孕期忧思太过,肚中的孩子刚过了八月便见了血,请了大夫来瞧,只说是早产,好不易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却是生下一个女婴来。
刘家人无不失望,那刘璟一是因着妻子再没法子给银子,二来是因着生了一个女儿,心中不满二丫,虽说如今少出去吃喝玩乐,在家中也只在书房根本不去瞧妻子女儿,竟是渐渐疏远起妻子来。
今日杨三娘子到了刘家,那刘璟不在这家中,却是寻了一个借口出门去了。
杨三娘子在这处训女时,外头刘璟此时正被人一茶壶砸在脑门上,当时就开了瓢,鲜血自额头上顺着鼻梁流了下来,看着很是吓人。
那茶肆之中的众客人们见状都吓得惊叫起来,原本端坐在刘璟对面的女子也吓得脸都白了,立时起身急声道,
“你……你……你是甚么人,为何……为何当街打人!”
宝生甩了甩手里的茶渣冲着那女子狞笑着挽起了衣袖道,
“打人!小爷还要杀人呢!”
说罢再飞起一脚踹在了刘璟的腰侧,踹得刘璟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宝生大喝一声上去骑到了他身上,拳头便如雨点一般打了下去,
“刘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家有贤妻又有女儿,竟还在外头沾花惹草,我打死你个无耻下流之辈!”
那刘璟虽说也是成年的男子,便长年读书又生得高瘦,宝生虽说也读书便身形越发似穆大,长得高大不说,又早年是个皮小子,混着那杨大壮那些小混子们在街面上也不知打过多少架了。
他这一踹倒刘璟骑上去压着他,头一拳便打在了他两眼之中,刘璟头顶上挨了一记茶壶本就头昏眼花,再在双眉之间挨了一拳头,双眼泪水狂涌不能视物,在地上抱着头护住头脸,此时也顾不得读书人的颜面立时大声惨叫起来。
宝生第二拳、第三拳后头无数拳却是专指了那打着疼,又瞧不出伤势的地方去,一会儿肚子上头,一会儿肋骨之上,一会儿抓着他头发重重撞在了地上,
“咚……”
一声,那声儿令得整个茶肆里的人都不由龇起牙来,那女子见心上人被人狠狠打着,又听宝生说甚么家有妻女的话,立时惊诧问道,
“你说甚么?他……他家中已有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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