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癫说罢冲着力金刚一招手,
“那个一脸横肉的小子,你过来!”
力金刚立时苦了脸,左右瞧了瞧,却发觉身旁兄弟们都齐刷刷退了一大步,将他一人留在了原地,力金刚恨恨瞪了关飞鹰等人一眼,回头冲着老道士一咧嘴一抱拳,
“老仙长,你老人家年纪这般大了,也打了这般久了,想来必是十分疲惫了,不如……我们改日再向您老讨教如何?”
说话间便要开溜,无癫一闪身,人已到了他面前,
“少废话!我瞧着这一帮子人里头就你小子是个头儿,来来来!先教你几招儿!”
说话间,右手掌在身前划了一个绝妙的弧形,自力金刚胸前划过屈指为爪,抓在肩头上,带得他身子一转,然后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瞧瞧,说你空有横肉只会蛮力可有说错?但凡手法巧妙些便能收拾了你!”
力金刚趴在地上,面朝着一脸同情之色的人兄弟,这脸实在丢不起,忙翻身爬起来虎吼一声冲了上去,老道士脚下一闪,一指点在了他腋窝之下,
“噗……”
力金刚正在使劲,被他一指戳中穴位,立时就泄了腹中一口气,身子一缩人便往后退,无癫摇头道,
“瞧瞧,你这一口气不自丹田起,只在胸腹中,被人一截立时就要倒……”
说完一个倒字,一脚踢在力金刚小腿之上,果然疼得一跳脚,左右不稳扑嗵再摔到了地上,
“唉!听说你们与长真那丫头是不打不相识?依我瞧着我们家长真也是心慈手软了些,若是遇上老道士,那还会让你们有命在!”
众人一听立时苦了脸,
“哎哟哟!老仙长,您那徒弟杀我们兄弟,便如母老虎入了羊群一般,一打一个准儿,怎得还是心慈手软了,这要真不心慈手软的话,我们兄弟只怕现下真要去阎王爷座前报道了!”
这日子确是没法子过了,这老道士一来,燕将军府上上下下,除却一个穆红鸾,老道士对她呵护有加外,其余人等便是燕韫淓也没得老道士一个好脸,每日里卯时起子时才许睡,眼儿一睁便只有一柱香的功夫,穿衣吃饭拉屎撒尿。
之后便被老道士伙同那小道士变着法子的折腾众人,摔摔打打还是小事,负着沙袋绕城而跑倒也能忍。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蹲马步也就罢了。窜高爬低,连爬带滚,稍有怠慢便是一脚踢来,咬咬牙也就受了。入了冬的天气让他们赤着身子往河水里跳,眼一闭便算过了,
只到了酉时,却只命后厨备上少少的饭菜,这些大肚汉还需得一个个大打出手,最后得胜的大半人才能有饭吃,其余剩下的小半人等,便只能饿着肚子熬到天黑,待到上床时实在饿得不成,只得灌上几碗茶水才能睡着。
可是饿着肚子辗转反侧好不易睡着,卯时又被人踢醒,起床后又是辛苦不堪的一日。
幸喜的他们都是侍卫,有职责在身,轮流当值之时还能得了一日喘息,若是不然只怕一个个早被老仙长折磨的没了小命!
只这么一番折腾,待到穆红鸾腹中的胎儿上了八个月时,这帮子桀骜不驯的山匪们已是如脱胎换骨了一般,一身的匪气被消磨了不少,肚子上那些肥膘全不见了踪影,一个个身形矫健,精神奕奕,立在那处似未出鞘的剑锋一般,稍一展露便自带了一股杀气。
无癫这时节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总算有些样子了!”
穆红鸾怀孕入了八个月,天气已是转暖,去了厚厚的冬装,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倒是觉着轻快了不少。
只无癫除了每日里折腾那一众壮汉们,便是隔三岔五与她摸脉,这一日一伸手,却是脸色一沉,愣在那处,颌下一把黄须都快扯断了,穆红鸾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
“师父可有不妥当?”
无癫也是十分不解,
“我前头隔三日便把一回脉,并无不妥之处,只为何刚入了八个月,竟……竟有子痫之兆了!”
早料到徒弟生育时会艰难,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症状,穆红鸾忙问,
“此症可是于孩子有碍?”
无癫闻言苦笑,
“你还忧心孩子!你这丫头……若是此症坐实了便是你自己都有凶险,母子皆会不保啊!”
穆红鸾闻言一惊,想了想又问道,
“那师父可有法子医治?”
无癫应道,
“此症在医家也是难症,怀孕妇人得了此症多是九死一生……”
这妇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再加上这症状,可真正是十死无生了!
只这话无癫老道不能同她讲,只叮嘱道,
“这后头的日子你需得样样听我吩咐,万万不可有丝毫怠慢!”
穆红鸾连连点头,她自家知晓自家事,自怀上了这孩子,前头几月倒好些,待到后头孩子越大,她自己也越发感觉到辛苦。
肚大行动不便,更觉时时喘不上气来,到了夜里更是压着胸口不能睡,腰骨后背疼得厉害,手脚面部也是浮肿的厉害,这时节的穆红鸾便是再绝世的姿容,也是半点不剩了,自那梨花镜子里一瞧,只见着一个黄脸枯发,眼窝发青,神色憔悴的妇人!
只再是辛苦,一感到腹中孩儿有力的小脚踢动,她便觉着再辛苦也是千值万值,现下听老道士这么一说仍是笑道,
“师父说甚么,徒儿自是做甚么的,您老人家放心就是!”
一旁的燕岐晟听得心惊肉跳,前头得知长真怀孕是心里欢喜,到了后头一日日见着她憔悴下去,他自是心疼的不成,她夜里不醒,他也合不了眼,伸手一点点为她按摩疼痛的腰背,浮肿的手脚,只见得一个手指头下去,便是一个小肉坑,半晌都不见回复,心里实在难受的很,暗暗道,
“我此时倒唯愿不要这孩子!”
只这念头一起,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胡说八道!这时节不要这孩子,长真岂不是要同我拼命!”
但现下听老道士这么一讲,燕岐晟一颗心似被人揪成一团,又用力放在地上踩了几脚一般,当着穆红鸾不敢问,背了追出去问老道士,
“叔祖,长真的身子可是有法子?”
无癫见他也是眼带青,知他必是忧心不已,难得对他和颜悦色道,
“放心!只要后头的日子小心些,老道士有八成把握保她们母子平安!”
燕岐晟听了稍稍放下心来,只八成那有十成让人安心,忙又派人去附近寻访妇科名医,高薪请了人进府,那正街的上谢大夫也被强拉入了将军府,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预备着穆红鸾生产。
似这样熬着又过了二十来日,这一晚只觉得十分难熬,穆红鸾左转右转这肚子都扯着痛,平躺更是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偏这两日长青在军营之中,心里难受也无人安慰,便扬声叫了春芽过来垫了枕头在后背,自己靠着。
如此稍觉好一些,半坐半靠好不易睡了半个时辰,又尾骨上压得生疼,疼醒之后无奈只得又侧躺下去,没多久又扯着肚子疼,便又换个朝向,如此反复折腾,待到天明时才闭了眼,刚睡了一会儿又觉尿急,便叫人扶了她去净房。
春芽与夏竹守的夜里,白日里便是秋兰和冬雪,两人过来扶了她去净房,出来时只觉头重脚轻,眼花耳鸣,却是脚下一软便要向前载倒,幸喜的冬雪是个机灵的,当下往地上一趴在下头给她做了垫背的,穆红鸾这么一倒,倒在冬雪身上,虽说摔得不重,但肚子还是磕了一下。
冬雪与秋兰吓得脸都变了,忙叫了绿绣与紫鸳进来将穆红鸾扶了起来,又出去请了老仙长,无癫进来一把脉脸色变了,对穆红鸾道,
“长真,可有觉着腹疼?”
穆红鸾摇了摇头,
“适才觉着有些疼,只没多久便过去了!”
无癫点了点头道
“只怕是这两日便要发动了,虽说有些早,但也无妨……左右东西和人都早早预备着了,各样布置也已就绪,这两日两个接生的婆子就伺候在跟前吧!”
接着又吩咐了各人应做之事,绿绣几个虽说都无经验,不过因着早早都让两个婆子教过,又数遍叮嘱过,此时做起事来倒也不慌不忙。
说起来众人也是对无癫颇有信心,知这位老神仙武功高强医术高明,又是夫人嫡嫡亲的师父,又有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又有早早预备好的诸多好药材,必是能平安无事的!
无癫当着徒弟不好说,转过身来却是面色阴沉如水,当下寻了燕韫淓道,
“去,派了人把长青叫回来!”
燕韫淓见他神色,心里便知不好,
“十二叔?”
“唉!”
无癫长叹一声摆手道,
“快去吧!今晚上老道士要起卦瞧一瞧吉凶!”
老道士这卦可不同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起一回卦却是要损不少功德,这一回只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必保的把握,才要问一问神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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