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初九

    二月二十二日，农历正月初九。
    初九，潜龙勿用（大雾）。
    虽然是个巧合，但郑清却觉得意外有些贴切——潜龙勿用隐喻事物在发展之初，虽然势头较好，但比较弱小，所以应该小心谨慎，不可轻举妄动——这与边缘学院的现状非常吻合，对他自己也很有参考价值。
    经过一夜的传播，第一大学开设新学院的消息已然渐渐发酵开来。
    原本周末已经定稿的《贝塔镇邮报》等大小报纸，今天早上纷纷加刊号外，从各个角度详尽分析这件事的影响与意义。
    早上，郑清与萧笑去做早课的时候，一度担心自己会遇到去年某段时间被人围观的境况，但真正走在校园里，他才愕然发现路上几乎每个人都捧着一张报纸，或认真阅读，或与同伴激烈争论，几乎没人注意身旁经过的行人。
    “最起码在这个早上，你还是清净的。”
    吃早饭的时候，辛胖子这样安慰今天刚刚上任的某位年轻助教：“我方才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现在的身份，走在校园里，是穿红色的院袍，还是黑色的助教袍？”
    这又是一个郑清从未思考过的角度。
    “院袍，院袍就行。”
    他含湖的回答着，将一整个茶叶蛋径直塞进嘴里，确保自己有充足的理由短时间内可以不用说话。
    “院袍好，院袍代表……不忘初心…”
    胖巫师都囔着，低头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奋笔疾书，撰写着不知道第几篇报道，全然不顾手边的肉饼已经没了热气。
    倘若在平日，这种对美食的‘亵渎’绝对不会出现在辛胖子的身上。郑清非常欣慰的看到隔了一个寒假后，自己的同伴变得更加上进了。
    他啜了一小口羊奶，费力的咽着嘴里的鸡蛋，转头看向另一位同伴。
    萧笑手里抓着一只小铜勺，正心不在焉的搅拌着碗里的酸奶，奶皮上墨绿色的葡萄干与金黄色的干果随着铜勺起起伏伏，让人看着便食指大开。
    郑清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抓着一份《贝塔镇邮报》，报纸背面的文章似乎正在大篇幅的介绍边缘学院的两位院长，可以看到翻折部分露出科尔玛与蒙特利亚教授脖子以上部分的肖像，仿佛两人脑袋被砍了下来。
    “……尔玛·德·基尼，曾经就读第一大学，在九有学院的学生会担任过重要职务，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女巫……在校期间，她最着名的行为是用血崩魔法让一群阿尔法学院的女巫统一了例假，影响了她们的实践考试成绩……经过非法献祭成为大巫师之后……”
    “……利亚教授是一位危险的血脉研究专家，出身阿尔法学院……有传言他曾经进行过妖魔血肉移植的相关研究……众所周知的黑魔法…不久前被学校与三叉剑通缉的‘乌鸦’组织进行的非法实验就与此有关…为了给他的实验室寻找更多‘廉价’的试验材料……”
    哗啦！
    眼前的报纸翻了一页，遮住了郑清正断断续续阅读的内容。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萧笑：“你在看什么？匀两张给我……贝塔镇邮报又有什么新鲜说辞吗？”
    “都是些陈词滥调、老生常谈。”
    萧笑虽然对报纸内容评价很低，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眼前的报纸：“从新学院名称的由来，到新学院招生的标准，再到新学院出现后对四所旧学院资源的挤压……其实大家关注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那你还看那么认真？”
    “我看的不是报纸，而是态度。”萧笑放下报纸，用铜勺虚虚点了一下他刚读完的内容：“方方面面的态度……”
    一滴酸奶从铜勺上坠落，砸在某位评论员肖像锃亮的脑门上，惹得那位评论员愤愤然转身，消失在报纸上。
    萧笑把勺子塞进嘴里，嗦了嗦，继续说道：“……就像这篇文章里提到的，其实很久之前学校就打算增设一所学院了，只不过方方面面的利益很难平衡，所以一直未能成行。
    比如月下议会想建立一所专门的月下学院；新世界的猎团们则想建立一所专职培养新世界猎手的猎人学院；甚至马人、鱼人、巨人等神奇种族，也希望有一所魔法学院……但因为月下学院的招生规模有限，且招生资质与阿尔法有很大部分重合，而星空学院与猎人学院对学生的要求也基本相同，类人属的魔法种族数量稀少、且个体间区别过大……所以第一大学的‘打算’不得不一直维持在‘打算’的阶段。
    直到科尔玛带来了她的北区巫师。”
    郑清细细咀嚼着羊奶与鸡蛋混合后的咸鲜香味儿，微微皱眉：“但是……跟月下议会或者新世界的猎团们相比，我看不出北区巫师有任何优势……北区巫师施法能力不强，除了科尔玛学姐外也没有第二位大巫师，不论从底蕴还是背景，都不占上风。”
    萧笑举起手中铜勺，晃了晃。
    郑清看到他嘴角残留的一点酸奶，很想提醒一下，但他更想知道北区巫师的优势，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地方。
    “数量。”
    铜勺晃第三下的时候，萧笑略显严肃的声音便在郑清耳边响起：“北区一万多名巫师，即便只有一半成为‘北区巫师’，也是五千多名的庞大数量……那是五千多名能够施展束缚咒、混淆咒、软腿咒的正式巫师……要知道，第一大学在校生也不过两千余人，整个贝塔镇常住巫师的数量加起来有没有三万我都很怀疑……联盟公布的合格巫师数量虽然超百万，但分散在数量巨大的新世界之后，能够聚居出数千规模‘性质单一’的，仅此一例……”
    “再加上北区巫师对科尔玛的信仰。”
    旁边记笔记记的津津有味的胖巫师适时开口，补充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亚特拉斯那些信仰正神的巫师们对贝塔镇北区出现的狂热崇拜感到不满，而其他几所学院，包括联盟内很多机构，也都对这一现象感到不安……”
    “更重要的！”
    博士显然对胖子横插一嘴表示不满，瞥了他一下，然后才重新开口：“北区巫师属于联盟的边缘群体，但边缘群体不仅仅是北区巫师……被整个联盟边缘化的巫师群体中，也不仅仅只有一位大巫师……如果得不到妥善安置，他们中的很多会投入星空、邪神、黑魔法、乃至妖魔的怀抱……联盟不希望、学校也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郑清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食堂里似乎有些安静。
    环顾左右，人影寥寥。
    男生脸色发白的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倏然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呀！”
    他惊叫一声，撒腿就向外面跑：“快点！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