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
月光如水。
月下的临钟湖畔静谧中蕴藏了几许躁动。
林果已经摆脱了之前搞砸监视后的闷闷不乐,撑着木杖,凑到郑清身边,小嘴儿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凡尔纳爷爷超级厉害的!”
“他‘忽’的一下从这边消失,‘倏’的一下从那边冒出来,袖子一抖,就是一条死鱼。”
“这些鱼人超级可恶!”
“它们跟学校一些坏蛋级别的学生勾结,劫掠新生的东西,然后再高价卖回给那些新生。”
“那些老生会吓唬新生们,说他们违规骚扰鱼人在前,已经触犯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如果被学校抓住,会很惨,一般情况都会被警告或处分,严重点还会收到巫师法院的传票、或者被学校开除!”
“新生什么都不懂,大部分会忍气吞声,高价赎回自己的东西。”
“也有一些比较死板的学生,坚决要找学校解决这些麻烦。然后这些老生就会站出来,表示这是学生自己的事情,能不麻烦学校尽量不麻烦学校……他们会主动揽下与鱼人协商接洽的事情。”
“当然,被抢走的东西最终仍会回到这些新生手中。只不过里面零零散散会少很多东西,而且许多用品也会损坏。”
“这个锅自然是鱼人背了。”
“谁也无可奈何。”
郑清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巫师,不由笑了笑,心底原本因为瑟普拉诺引起的心事也舒缓了许多,不再那么郁闷了。
“你知道那些与鱼人交易的学生是哪个学院的吗?”他心头一动,忽然打断林果叽叽喳喳的描述,询问道。
“哪个学院?”林果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凡尔纳老人。
显然,老人没有对他讲过这些细节。
“怎么,你遇到他们了?”凡尔纳老人眯着眼看向郑清,粗声粗气的问道。
“嗯,不确定。”郑清含糊的回答道。
虽然他很确定与自己交谈的人就是阿尔法学院的瑟普拉诺,但他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里是第一大学,自己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瑟普拉诺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
自己并没有充分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指控。而他也不能指望学校会为了几个坏学生的勒索行为向巫师法院提交一米厚的‘限制类魔法’——比如吐真剂、摄魂术——使用申请的各种材料。
这么做唯一的后果是指控最终不了了之,而郑清完全被阿尔法学院敌视。
还不包括他与麦克·金·瑟普拉诺之间彻底决裂,两人刚刚达成的那项协议肯定也会泡汤,自家的亲人说不定也会有麻烦。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只是转念想了想,郑清的说法就婉转了许多:“刚刚在对付那头鱼人头领的时候,被一个巫师偷袭了……感觉像阿尔法学院的人,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使用什么掩饰身份的法术。”
“阿尔法学院的人为什么会跟九有学院的鱼人勾结!”林果立刻炸毛一样跳了起来,叫道:“这种事情得讲证据!”
郑清看着小巫师身上洁白的法袍,笑着,解释道:“所以我也说了……并不确定。”
林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转过身,嘟囔着说了些什么。
郑清没有听清,但他觉得林果的反应非常正常。
这是每个学生对自己选择的一种归属感——不管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选择。
在第一大学,不同学院之间的竞争隐秘而复杂,每一个学生都养成了维护自家学院荣誉的习惯。任何对自己学院的攻讦,如果没有充分正当的理由,都会被这些学生强势反扑。
如果一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忽然在郑清面前说,九有学院的学生会副会长偷了阿尔法城堡里的一副壁画,也许郑清的反应会更激烈一点。而像张季信那些脾气比较暴躁的家伙甚至会立刻挽起袖子,先做上一场。
凡尔纳老人立刻觉察到了空气中尴尬的沉默。
作为一名在第一大学工作一辈子的老校工,他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察觉到其间的诀窍。
“这些鱼人也不清楚那几个黑袍巫师是哪个学院的。”
“每个学院总有一些败类……也许哪个学院的人都有。”
“不过,第一次巡逻就遇到这种事情,不得不说,你们的运气不错……最起码今晚的巡逻任务没有那么枯燥。”
郑清与林果配合着笑了笑。
老人不紧不慢的转移了话题,反而对郑清问了另一件事:“你还想着带宠物参加巡逻吗?”
郑清愣了一下。
他立刻想起自己不久前曾经询问老人下次能否带波塞冬一起巡逻的事情。
当时老人并没有立刻回复,只表示让他先看看再说。
凡尔纳老人现在将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意思也很明确,如果巡逻总是遇到这种危险,你还愿意带自己的宠物吗?
要知道,鱼人也许会看在第一大学的面子上对巡逻的学生们放水,但它们决计不会对那些猫猫狗狗手下留情。
郑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如果准备好,我想带着它来见识见识。”
“随你。”老人低着头,提醒道:“不过想带它来之前,先在我这里报备一下……总要走个流程,填些文件。”
“我也要带,我也要带!”林果飞快的举起手,报名道:“我下次能不能带大黑来……大黑是一头盘角山羊,很乖的……而且它力气很大!如果他今天在这里,就能帮我们拖着这些东西。”
说着,他手中的木杖划了个圈,把林间空地上那些杂物、鱼人都囊括在里面。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么一大堆俘虏,的确有些麻烦。”郑清看着脚下横七竖八躺着打鼾的鱼人,也有些发愁。
这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如果把它们唤醒,一定又是一番纠缠。
如果不唤醒,单凭自己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想要拖回湖畔码头,怕是会被累死。
“早知道我就申请带着大黑来了,它力气很大的……再不济,我也能向舍友借张飞毯。”林果小声说道:“我的宿舍有个波斯人,从家里带了好几条细绒长毯,飞起来超级平稳。”
郑清没有理会嘀嘀咕咕的小男生,而是转头看向老校工。
凡尔纳老人也没有令人失望。
他从背后拿下一个箩筐,拽着睡熟的鱼人便向里面塞去。
讲道理,这些鱼人的拳头都能堵住这个小箩筐的口。
但魔法总是不讲逻辑的。
鱼人很轻易便被塞进箩筐里。
隔着竹篾交织出的空隙,可以看到它们已经变的小巧而安静了。
老人又念动咒语,把草地上那些杂物也拢进背篓中。
挥一挥手杖。
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那是什么?”林果指着远处半空中的一朵绽放的烟花,好奇道:“大半夜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凡尔纳老人转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快走!”他大吼一声,拽着身边的两个年轻巫师,一跺脚,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黑黢黢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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