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召唤出从者(servant)吗。”
“是的。”
室内昏黄的灯光多少带来些暖意,但这也使巴赛特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倦怠。
“我想到了这里再进行召唤。毕竟是圣杯降临的场所,也是最为优秀的灵地之一。对召唤仪式会有很大帮助。”
也就是说,她对在冬木以外的场合进行召唤略有不安。
“唔,的确是明智的选择。”听着巴赛特毫无犹疑的自承不足,神父露出了勉励的笑容。
他所监督的「圣杯战争」是由七位魔术师役使着七位从者进行的战斗。而这被称为从者的存在,绝非传统意义中的使魔。
由历史记载、或是众人传诵的英雄伟人史诗,这些故事的主角们永久不变地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之中。他们死后并不会进入轮回之塔,而是升格至那被称为「魂之座」的英灵国度。因此他们也被称为「英灵」。
他们和魔术师可以随便召唤出来并加以操控的下级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说白了就是近似于神的灵格存在。就算能够借助他们一部分的力量,但要把他们召唤到现界并随意驱使这种事,一般来说还是难以想象的。
而将这种「奇迹」化为现实的,就是冬木所出现的圣杯——还只是其一小部分功能。要说它真正的能力,至今也无人得知。也正由于这几达无限的力量与可能,所以才会被誉为“万能之釜”,并与传说中的圣遗物相提并论吧。
即使是巴赛特这样出自有着悠久历史的家系,初闻此道时也吓了一跳。但随之就被从内心深处涌现的喜悦所淹没。那份狂热使她在得知「圣杯战争」的存在后,不顾一切的想要参与其中。
如今她的渴求也即将圆满,虽然还有着一些计划之外的阴霾,但已没有任何存在可以阻止她去夺取圣杯了——深知巴赛特心思的神父,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由内而外的雀跃。
“说起来……绮礼,外面那些家伙是干什么的?”
“他们都是我第八秘迹会的战斗精英。”
“呃……?”
之前的疑惑巴赛特没有按下,将其问了出来。比她更直白的,是神父那意料之外的回答。
由于是摈弃魔道的圣职者,要诉诸暴力的话就只有依靠自己身为人类所能达到的体能极限、以及些许神圣的遗物。在这两方面都不具备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一生与纷争无缘为妙。这点从立于教会广场上的那些人就能确认,即便被神父谓之“精英”,他们的水准在巴赛特眼中也是不堪一击。
神父、言峰绮礼所属的圣堂教会第八课,在此地展开监督工作的同时亦负责隐匿「神秘」——一切无法用世俗理论解释的概念。执行此等任务的话,能够应对突发、紧急事件的处理能力比直观的战斗力更受看重。
而今绮礼却刻意强调了那本应被忽视的“战斗”能力,难道他想靠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杂牌军,干下些什么大动作?巴赛特将这荒谬的想法从脑中排开,暗暗思忖是否该给他一两句谏言。
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鸣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并未持续多久的沉寂。
“唔,我想也是时候了。”
绮礼起身走向房间的角落。在那里架子上,放着一台黑色的机械制品。巴赛特知道那是被称为电话的通讯用具。之前她才在协会里,险些被此类的衍生产品砸中脑门……
“那个……你不用在意我的。”
看着他沉吟的目光,巴赛特抢先说道。话虽如此,她却也没有做出回避的姿态,仍旧正襟危坐在那里。对此绮礼也不以为意。
“……”
拿起话筒后不久,不知道对面那位通讯者说了些什么,绮礼再次归于沉默。虽然无法看到背对着她的表情,但巴赛特觉得周遭的空气也开始压抑。
“……好,那你怎么办?还是不准备过来吗,这里有你双亲寄放的东西。他们拜托我要在你成为役者(master)、或在成人前交给你。”
等——
敏感时期的关键辞藻毫无预兆地冲向了巴赛特的耳畔,使她脑中的思考回路顿时为之冻结。她所能作出的判断,就是将膨胀开来的疑问拼命压抑……理智告诉她,这不是个提问的时候。
“等一下。凛,既然成为役者的话——”
绮礼说了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从话筒对面的轻微促音足以判断,那是被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还是那么让人头疼……唉。”
无奈感叹的神父转过身来,可以看到他的脸上尚未来得及抹去的苦笑。
“绮礼,电话那边的是什么人。”
“唔?”
从礼节上来说,她并不该对这种事横加干涉,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去到那种地步。但既然到了这里、为参加圣杯战争而来,巴赛特就不可能对那个词加以忽视。
“我是说,刚才和你通话的人……你有提到成为「役者」,那不就是——”
“这次的参与者之一。”
神父肯定了巴赛特的疑惑。
“如你所闻,名叫远坂凛的女孩子,她是远坂家第六代的继承人。上一届战争之后,她的双亲不幸蒙难。协会安排我作为她的监护人一直到她成年为止。”
“那……”
“同样以圣杯为目的,却只有一人能达到。当然,她也是你这次的对手。”
“你对此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巴赛特冷漠地说道。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长老们希望——”
“我不希望。”
神父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头,这令她吃惊。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强硬的一面。难道,他是准备站到那个女孩的身边?想到这里,仿佛有一股无名的火焰从巴赛特的内心深处腾起。
“我只是一届监督者。用我的耳目,记录下所见所闻。绝不容许污秽的勾当,也不应允背道的潜则。”
她听到他的声音中,微微有些严冷。心想,这算是他保持中立的宣言吗?
监督者名义上负责裁判、实际与参与者有所谋划,这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默许这种“潜规则”的存在,当然,被切身侵犯到利益的人除外。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以往几届的圣杯战争皆以全灭告终。
作为一个恪守教条的人,巴赛特本身就非常厌恶此类小动作。当得知必须在她无比重视的仪式中渗入龌龊,这将她的不快简直提升到另一个次元。而绮礼的态度对她来说无异是一种解脱。况且,她本来就对这种“调略”不报任何期望。在她眼中的绮礼,也绝不愿与这种事端有所联系。
但是,对绮礼拒绝她本人所提出的请求——甚至连听也不愿意听,她还是存有些许的遗憾。这与任务的进展无关,纯粹只基于“被拒绝”这个事实。
“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召唤从者?”绮礼合起了双手支住下巴,“关于这点我到可以给你个提示。包括刚才打电话来的凛,已经有五组人马作好了厮杀的准备。”
“不过,这次的魔术师貌似都是些不守规矩的家伙呐……真让我难办。”
“你的意思……?”
虽然嘴上说着难办,但神父的嘴角却透出一丝笑意。这不由得钓起了巴赛特的好奇心。
“你看,有五名从者现界,但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你一个魔术师来教会登记。”
“……”
不得不说,神父透露了一个对巴赛特极其有利的消息。
监督者在圣杯战争中有着很高的地位。他们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任意的更改规则、秩序。一旦有人违背,就能给予其严厉的制裁。因此,即使是敌视教会的魔术师,如果不想在仪式中受到额外的阻挠,就必须在召唤出从者后前往教会登记,表示自己愿意遵从既定的法则。
除非,那是根本不知道监督者之权柄的外行人、亦或与教会有着解不开的怨怼。后者姑且不论,如果是前者的话,就已经可说是“不算对手的对手”。
历届的圣杯战争也并非没有这类人的加入。因为时间已到却无法集齐七名魔术师,圣杯便只能随意选择与条件相近的人凑数。这些人有的甚至连魔术的基础也全然不通。在先手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往往最先被牺牲。
而这次居然一下有了五人……这算上天对她的恩赐吗?巴赛特感觉到了自己的身子激动得几乎颤抖。
不,不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情况绝不会那么乐观。至少就协会透露的情报,与远坂、玛基利家同被称为「起源之御三家」的艾因兹贝伦,二个月之前就违规操作召唤出了从者。
而协会的目标人物,更是在早在数年前就已有所动作……算上那个明显对绮礼不怀善意的远坂,那么可能人数便被锐减至二人。但这仍然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被召唤而来的从者,都是曾经赫赫有名的英雄。能够多一个菜鸟役者,己方自然就多了一份胜算。
“绮礼,顺序……算了,这个也无所谓。”
“不愧是弗拉格一族的继承者。对你来说,除了战斗本身外没有什么是值得费心的。你就以这份凛然的姿态,去夺取圣杯吧。”
神父为巴赛特的坚定轻轻鼓起掌来。
“我想借外面的广场来召唤从者。”
“唔……”
这个要求似乎令绮礼感到为难。的确,教会作为冬木的灵脉之一,对于术式的稳定有着极佳的辅助效果。但这样一来,会否让人觉得有所偏袒?
“规则里并没有限定召唤的地点,不是吗。”巴赛特的脸上浮起一抹罕见的微笑。
严格来说,降灵系的科目本身就不是她所擅长的。而她虽然对自己的强项有着不可动摇的自信,但对不拿手的就一直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去应对。
“的确……那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现在。”
“嗯?好吧……我让卡莲来安排,等下你直接找她就可以了。”
“卡莲?”
神父口中出现了陌生的人名。
“哦,就是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看到的那个修女。作为助手她被派到此间,以后圣杯战争的事,你都可以和她协商。”
“不要……我和她合不来。”
“我记得你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神父皱起了眉头。
“嗯……你知道,人总有些天生不擅应对的对象。我觉得,她就是我的那种类型……”
“呵……”绮礼露出表示理解的微笑,“不过,希望你最好克服这一点。因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没什么闲暇与你交流。”
“绮礼,你……”
巴赛特从神父的话中,觉察出一丝不怎么和谐的内容。他难道不想与自己再有所接触?
“不,当然不是……”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困惑,绮礼缓缓站了起来,“我这边呢,也有些教会交代的事务需要处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召集战斗员。”
“那,我也——”
“不必,请你安心完成这场仪式。虽然卡莲的脾气有点古怪……但那孩子本身会是一个极好的助力……对你来说。”
“……好吧。我先去准备,等下就拜托了。”
虽然还存有一丝疑虑——那些“战斗员”的实力她不敢恭维,与她所知的绮礼曾经的搭档来比较,连算作炮灰都不够格。但她对绮礼本身,有着无可动摇的信赖。
这是她迄今为止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拥有值得她尊敬的强悍的人。如果他说不需要帮手,那对他而言就绝不会是什么麻烦。
将神父的后缀之句放在内心咀嚼,巴赛特就此带着满意的心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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