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神上神（下）

    “索伦阁下。”坐在太古时光龙背脊上的年轻人跳了下来，他朝着不远处的死神微微俯身低头行礼，接着打了一个响指，苏子鱼身旁的女仆长便凭空消失，应该是被送往了安全的地方。
    他的表情不卑不亢，但是礼仪却拿捏地很尊重，缓缓道：“您太着急了吧？”
    “我们才刚刚寻回失落的时空旅者，您就想把他带到哪里去呢？”
    死神索伦视线横移落在了那位年轻人身上，莫大的压力让那位时空守护者都感到一丝紧张，只见那位死神阁下面无表情道：“打开诸神黄昏。”
    “钥匙在他身上。”
    诸神黄昏？
    苏子鱼听到对方的话，不由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个世界，当然不是他一开始降临的表世界，而是更深层的被上一任时空监察者所封印的里世界。
    那北欧神话终结后，黑龙灭世的里世界。
    上一任的时空监察者对于这一切毫无办法，只能借助世界树的嫩枝，重新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一片黑色的童话国度。但苏子鱼又感觉对方指的诸神黄昏应该并不是那里，因为强大到了那位死神阁下的程度，一个覆灭的神系应该不至于让祂如此在意，显然这里面还有一些他所不知晓的信息。
    “诸神黄昏？”时空守护者史蒂芬闻言明显眉头蹙起，他表情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死神，缓缓道：“索伦阁下。”
    “清理诸神黄昏的遗骸是时空中枢的任务，您未免将手伸得太长了吧？“
    被称呼为索伦阁下的死神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平静道：“你们太慢了。”
    “冥河所流淌过的任何世界，都在吾的职权之内。”
    “那是因为我们还未找回时空旅者。”史蒂芬阁下往前踏出了一步，气势也一下子变强硬了许多，沉声道：“现在我们找回了他，便重新拥有了时空的道标。”
    死神的视线扫过苏子鱼，摇头道：“他太弱小了。”
    “最多只能算是一个领航员，还算不得时空的旅者。”
    史蒂芬阁下依旧寸步不让，再度往前一步来到了苏子鱼的前方，迎着死神的视线道：“那也够了。”
    “时空旅者有资格调动神殿的中子星魔像，他个人的实力并不是关键。”
    “至少现在不是！”
    可惜史蒂芬阁下强硬的语气并没有说服眼前的死神，祂的视线直接越过了眼前的时空守护者，重新落在了苏子鱼的身上，接着对方伸出了右手，那种身体被完全支配掌控的感觉又出现了，让苏子鱼感到极度的排斥，但却又根本无法反抗。
    神上神？！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自己在祂的面前就感觉好似蝼蚁一般弱小！
    看着死神索伦伸出的手掌，史蒂芬阁下也明显是瞬间脸色大变，他身旁的太古时光龙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以庞大身躯所不应该有的灵敏迅速地张开了双翼，接着一口龙息直接喷吐出时间的洪流，那只朝着苏子鱼伸出的右掌四周的空间出现了混乱，好似穿过了一个个的世界一个个的位面，又好似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在时间长河中漫游一般，但却依旧无比坚定地朝着他抓了过来。
    无可阻挡！
    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都无法阻挡那只手的到来，它击破了一个个位面，横渡了时间的长河，在所有的现在、过去、未来中锁定了苏子鱼，然后无比坚定地要把他抓到手中。
    太古时光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它的时光龙息正在衰弱，被一种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思议的伟力所击溃。
    “吾乃神上神！”
    “吾乃创世者！”
    “这世界本没有时间与空间，因为吾的降临，寰宇乃现！”
    低沉的男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苏子鱼在那位死神阁下的身后，看到了一片世界的演化。天地初开，一切皆为混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那位死神的身影从虚空中降临，从混沌中到来，破开了时间与空间，也带来了时间与空间，他的掌心在混沌中挥过，一道寒光破开了天地，他抽取混沌中的元素化作大地，天空，海洋，从最深处的源海中汲取能量创造最初的灵魂，接着演化成这片新生晶壁系中的诸多生命。
    “创世纪！……”史蒂芬阁下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干涩，他咽了一口唾沫，表情顿时有些为难了起来。
    也许苏子鱼不知道那画面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是眼前的这位死神证道【神上神】时所经历过的一切。
    祂带来了时间与空间，自然也就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掌控。
    这是创世的法则之力加持！
    苏子鱼这一刻想到的却是太阳王葛温，在远古之初的黑魂位面，不朽古龙所统治的黑暗世界时期，那也是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不过眼前这位死神阁下带给他的震撼，要远远地超出了太阳王葛温太多太多了，太阳王葛温给人的极限便是诸神之长，诸神之王，而在这位死神的身上，苏子鱼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神上神。
    曾经的他在神灵的面前就是一个弱小的凡人，而神灵在这位索伦阁下的面前，又何尝不似一个弱小的凡人。
    能够创造神灵的神灵。
    便是神上神。
    在那片演化的晶壁系虚影中，死神最初创造的生命体已经进化成为了最初的半神，它们全部都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惊人伟力，在一片荒芜的晶壁系内划分地盘创造生命，并称呼祂为父神。
    这是对方证道‘神上神’时发生的一切，苏子鱼突然有一种明悟。
    无路可退，也无路可逃。
    死神的右掌距离苏子鱼越来越近，不管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的时间洪流都无法阻挡死神的靠近，苏子鱼几乎已经闭着眼睛放弃抵抗了。
    对方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似乎自己对祂来说是打开某个地方的钥匙。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面对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苏子鱼的脑海中突然响起来了那位史蒂芬阁下的声音，对方沉声道：“对我开放时之沙漏的权限！”
    “看清楚了！这才是时空旅者的权柄！”
    权柄？
    苏子鱼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片奇异的无穷无尽的宛如银河般的金色沙海，它好似巨大的漩涡般在虚空中旋转着，中央则环绕着一座恢弘巨大的殿堂，无尽的数据流连接到了苏子鱼的脑海中，在他的视界内出现了数道明显不一样的数据流，它们从外界涌入这里，在神殿下层的某处投影处一个个立体的雕像。
    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数据流，构成的全部都是苏子鱼从未见过的符文，或是宛如清澈的水流，或是宛若炙热的火焰，又如狂风与闪电，在外在表现出不同的特质。
    苏子鱼感觉自己的意识来到了神殿的上层空间，接着所有的数据流都与他产生了一缕连接。
    不对。
    应该说与此刻支配着时之沙漏的史蒂芬阁下产生了连接，他以苏子鱼作为时空道标，借助时之沙漏的力量，连接到了整个时光沙海。
    吼！
    一阵此起彼伏的龙吟声响起。
    苏子鱼看到了一头头银灰色的时光龙从无尽的金色沙海中飞出，它们张开双翼的身影遮天蔽日，仿佛是在迎接某人的归来，又好似在召集同伴御敌。
    “【时空旅者】终于归来了。”一颗硕大的巨龙头颅出现在了苏子鱼的视线内，祂盘旋着飞向了神殿上的上空，随后细碎的微光洒落，伴随着飞舞的金色砂砾，一缕缕无形的光线连接到了苏子鱼的意识之中，那是空间的道标，那是时间的度量，苏子鱼看到了现在、过去与未来的时空，看到了无数个曾经被时空监察者们所探索的位面。
    史蒂芬阁下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才是【时空旅者】真正的力量！”
    空间被折叠，时间被扭曲。
    一秒可能是一年，一年也可能只是一瞬间。
    在苏子鱼的四周，天空突然投射出奇异的光影，紧接着高亢的龙鸣声响彻在弦月的上空，一头头时光龙的身影由虚转实，祂们张开双翼掀起时光的流沙，一双双巨大的瞳孔死死地锁定了下方死神索伦的身影。
    在那位死神阁下的四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浮现了恢弘的投影。
    出现在正西方向的是一座燃烧着的山峰，由青铜浇筑的王座，正中央则是一个头部长出黑色山羊角的老者，他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托着厚重的黑色律法书，修长的手指上佩戴了九枚璀璨的宝石，只有右手拇指的位置空无一物，在他的身后则是屹立着一根根恢弘的石柱，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二根，被升腾的火焰与硫磺的熏烟笼罩，只能够看到一些狰狞的宛如恶魔般的浮雕。
    对方从出现开始视线就一直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位死神阁下的身上，一根手指搭在那黑色的律法书上，似乎随时会将其翻开。
    正南方出现的是一片迷蒙的云雾，苏子鱼只能看到一座升到了极高空，宛如要靠近太阳般的天空之城，无数有着洁白双翼的身影纷飞，但是仔细一看却全部都是模糊的轮廓，天空之城所在的位置似乎并非是一个常规的星球，那里好似是一个被风与闪电所支配的世界，看不到大陆的存在，只有无尽的狂风，与划过天际的闪电，以及最上方屹立悬浮的朦胧身影。
    祂的身高接近三十多米，手中握着一柄由未知银灰色金属制成的长枪，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但是环绕着天空之城的闪电风暴却宛若狂舞的电蛇。
    正北方方向浮现出蔚蓝大海的色泽，苏子鱼看到了一座恢弘壮丽的海底城市，整个城市宛如传说中未来的海底世界，外层有着无形的能量护罩，内层则闪烁着无尽的符文之光，在海底城市的最中央也是最高处，一位被薄纱般的波涛所遮蔽的女性身影出现，她似乎是轻轻蹙起了眉头，神色异常凝重地望向了远方的死神。
    所有的投影都好似虚幻的，但却又无比真实，好似下一秒就能化作现实。
    一缕缕淡金色的砂砾从投影中流出，它们好似涓涓细流般流淌，最终汇聚到了苏子鱼的身上，一点一点消失无踪。
    “这就是旅者的权柄吗？”死神索伦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他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苏子鱼，接着又落在了正东方向的史蒂芬阁下身上，摇头道：“操控时间与空间的力量，打破晶壁系的屏障。”
    “但是还不够！”
    “你们虽然支配了空间的法则，也窥视了时间的奥秘。但是不要忘了，宇宙诞生之初是没有时间与空间的，光靠这些力量可无法抵御最终的混沌！……”
    死神的话，让眼前的史蒂芬阁下表情微微一变，他往前踏出一步，沉声道：“索伦阁下也进入时间长河了吗？”
    “您看到了什么？”
    死神沉默了片刻，接着缓缓道：“宇宙大爆炸。”
    “以及另一个宇宙的湮灭。”
    苏子鱼无法理解，在场的其他人也好似无法理解，但似乎那位史蒂芬阁下知道些什么，迟疑地问道：“真正的虚空？”
    “真正的虚空！”死神笑了一下，眼神中有些赞赏道：“一个未能爆炸的宇宙。”
    “在奇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塌缩，所有的物质都从未诞生过也不会再出现，只剩下无尽的能量和无尽的虚空，以及虚空中诞生的原初恶魔。”
    苏子鱼好像有点懂了。
    他们在谈论另外一个宇宙，一个没有元素周期表的宇宙，也就是说，那是一个没有元素也没有物质的宇宙。
    他们口中那个‘真正的虚空’。
    “时间还来得及。”史蒂芬阁下好似跟对方开始了打哑谜的模式，再度交谈的话就完全超出了苏子鱼的理解范围。
    “我知道。”死神表情平静道：“但是你们太慢了。”
    “熵的力量也增长的太快。”
    “让他跟着我，会成长的更快。执掌【时空旅者】权柄的存在，不应该如此弱小。”
    史蒂芬阁下停顿了片刻，沉声道：“我们才刚刚找回他，他有属于他的道路，我们无权决定。”
    “万神殿没有资格插手时空中枢的一切！”
    “神上神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