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落日之战（下）

    曾经蔚为壮观达40余艘大小星舰的第9舰队几乎是消失了。
    虚空中，尽是钢铁残骸在漂浮，还有的残骸上冒着可怕的弧光，显示着尚有能量没有被消耗光。一个只有一千多米的巨大残骸中，竟然还有星空战机在进入以及飞出，那应该是补充完光子导弹准备重新投入战斗的战机，如果不是有这些战机，你甚至不知道那竟然是一艘母舰。
    要知道，曾经的他们，可是长达三千多米的钢铁巨兽，但现在，竟然只剩下一半了，几乎算是彻底报废，但他们依然在战斗。
    事实上，在独立舰队抵达之前，远程光学探测仪里，能清晰的看到，最少有五六个星舰残骸里时不时会射出一发光子导弹，这里的所有人们，用行动践行了他们走入联邦军营那一刻许下的誓言：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还剩下的从形态上看还算是完整的星舰，不超过8艘，6艘重型巡洋舰已经只剩一艘，母舰也只有一艘，剩下的是四艘驱逐舰和两艘护卫舰，不过一小时的战斗，第9舰队竟然战损高达百分之八十。
    换成一般的情况，第9舰队早就已经可以宣布战败，星舰可以自主进行突围，那样虽然战役失败，但总能逃出一些绝不至于整支舰队被全歼。
    可第9舰队显然并没有这么做，从远程监测器传回来的画面上来看，他们依旧固执的以防御阵型来应付雇佣军舰队发起的一波又一波冲锋。
    唐浪和独立舰队全体官兵看着在己方到来才开始逐渐变换阵型的残留星舰，完全可以想象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死战不退的第9舰队甚至以己方被击毁的星舰残骸为掩体，向对手发起反击，所以才导致战场上连百米级的钢铁残骸都很少见，那艘已经被击毁一半的母舰，如果不是被其余星舰牢牢护在身后，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明月裳脸上一片惨然！
    她终于相信父亲曾经告诉她的，在战场上，如果没有工事了，那就用距离自己最近的战友的遗骸堆成工事这种在她曾经看来不可能的故事了。
    那不是不尊重，而是，战友，虽然对不起，但，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战斗，哪怕你已经死去。因为，我相信，死去的你和我一样，都希望获得战争的胜利。
    为了胜利，战友，请用我的身体，筑成工事，替你挡住敌人的枪弹，保护你能向敌人射出枪膛的子弹。
    是的，战友，为了胜利！我宁愿，化为灰烬。
    唐浪面色如铁，接通第9舰队指挥舰发来的信号，曾经的“韩信”号巡洋舰消失了，那个曾经向“不死鸟”号发出过嘲笑的韩信号官兵们，唐浪再想听听他们的声音，哪怕是嘲笑呢！都已成空想。
    第9舰队参谋长冯钦中将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
    “周泰司令官呢？”唐浪脸色一变，心猛然下沉。
    如果一名上将司令官战死此地，对于联邦来说，损失有些太大了，哪怕是全歼这三支舰队。
    “谢谢唐少将关心，周泰上将负重伤，现在医疗舱中抢救！现在全舰队暂时由我指挥。”冯钦中将的话让唐浪终于把心放下一点，但接下来冯钦中将的话却让所有人脸色惨然，“但我第9舰队损失惨重，第1分舰队司令官李仲勋少将战死，第2分舰队司令官朱峰少将战死，第3分舰队司令官周凯少将战死，旗舰韩信号舰长康军准将战死，校官尉官士兵因逃生艇来不及回收，尚无法统计具体伤亡，大大小小星舰损失36艘，星空战机仅余600架。”
    这一战，第9舰队三大分舰队司令官尽皆战死，星舰损毁五分之四，而联邦舰队向来有个传统，很少有舰长愿意弃舰逃生，宁愿和自己心爱的战舰一起，永坠星河。那几乎就意味着第9舰队的骨干将校在这一战中折损殆尽，就算是联邦能将之重建，至少几年内是无法恢复到先前的战斗力了。
    换而言之，第9舰队被彻底打残了。
    “不过，如果唐司令官阁下我第9舰队虽损失惨重，但剩余之战舰依旧能附于冀尾对来犯之敌予以打击！”冯钦中将脸色哀痛，却依旧目光迥然热切的看着唐浪继续说道。“敌舰队也无先前之威风赫赫，在和我舰队对战中，他们被击毁敌舰30艘，根据统计，敌舰队尚有110艘大小战舰。”
    独立舰队位于舰桥上的将校们脸色肃然，在以寡敌众的情形下，第9舰队竟然还能击毁几乎和自己差不多数量的敌方战舰，这已经超出了所谓战术和装备以及什么战斗力的范畴了。
    这是战斗意志的比拼，就是你劈我一刀，我怎么着也得咬下你一块肉的战斗精神，他们无愧联邦十大舰队之名。
    “剩下的，交给我们了，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好，请允许我独立舰队全体，向第9舰队所有官兵，致以最崇高的敬礼。”唐浪肃然立正行礼。
    所有连接视频舰桥上的军人们齐齐立正，行礼。
    “谢谢，但我第9舰队不需要致敬，我们需要。。。。。。”冯钦中将庄重还礼，转首看看周围舷窗周围漂浮着的星舰残骸，眼中终于闪出泪光。“我们需要复仇，用那帮杂碎的尸体告慰我的兄弟们。”
    “好，冯参谋长请稍等，一分钟后我给你答案！”唐浪点点头。
    在独立舰队抵达后，退却的雇佣军舰队正在远方重新列队。
    显然，在短暂的被独立舰队数量庞大到快300艘的星舰群给吓着之后，他们透过监测器观察到了这支大杂烩舰队的外强中干，300艘星舰中，有超过150艘都不过是小型突击舰，而稍大些的星舰中，能称之为战舰的，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所以，他们并不甘心只打残一支联邦正规舰队的战绩，他们打算将这支看着很强大实力却一般的舰队埋葬在这里，对西南联邦造成更大的打击。
    而联合舰队这边，的确也体现出了指挥不协调等诸多问题。
    仅仅是一个降速，就有些混乱，在前方行进的战舰明显跑得有些快，在收到命令后，不得不绕弧退回本阵，又因此挤占了后方舰队的位置，独立舰队本队星舰不得不向前，才算是压住阵脚。
    这种状况，让一百多公里外的雇佣军舰队中发出一阵嘲笑，甚至已经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舰长向旗舰请令，不用列队，就应该趁着一帮乌合之众们立足未稳，冲上去干掉他们。
    而“猎鹰”纳斯却少见的谨慎起来，沉思数秒后依旧否决了属下群情激涌的提议。
    实在是先前和第9舰队的战斗让他对西南联邦这个国家和人们有了另一层全新的认识，这支西南联邦的主力舰队的装备不算差，但绝算不上强，比他麾下战舰都还差了少许，但其所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却是纳斯生平之仅见。
    以三倍兵力围攻，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可他麾下却也损失了近30艘星舰，当收到星舰损失的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3比1的兵力对比啊！却竟然打出了近乎1比1的战损比。
    这究竟是谁说的华族人擅个体不擅团体的？说这话的人，真应该丢到星空中去永坠黑暗。
    对面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星舰群，不说有刚刚那支舰队的战斗意志，只要有他们的一半，那就是块难啃的骨头，贸贸然冲过去，如果对方真崩溃了还好，如果陷入缠斗，纳斯都没把握能带几艘星舰回大鹰帝国去。
    他是领帝国密令来帮助帝国的小弟弟杰彭人来覆灭这个国家的，是来赚取功勋的，并不是来为杰彭人卖命的。
    史学家们每当研究起被命名为“落日之战”令杰彭帝国走向衰落的经典战例时，基本都会把这个时间点当成整个战场的转折点。
    他们一致认为，如果“猎鹰”纳斯选择了属下们的建议，在这个时候就向着立足未稳的联合舰队发起攻击，或许此战的结局将会是另外一番模样，而唐浪也不会因此一战成名，越来越多的名将选择依附于他的麾下，最终成长为令大鹰帝国军方都无比忌惮的存在。
    羽翼丰满后的唐浪，比他那位岳父还强硬。长孙上将很牛逼但他好歹只是胖揍杰彭人的代表，但这位，却是连大鹰帝国驻星盟首席武官都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而且，还不是他亲自出手，是由他麾下那位最为“臭名昭著”的胖子干的，当着数万星盟与会者的面，上去就是干那！打得屎都快出来了。
    大鹰帝国举国震怒，连帝国皇帝都露面对这位进行谴责要求道歉，但这位却是只回答了四个字：不服，来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鹰帝国再如何憋屈，也只能憋着，在这位还活着的时候。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史学家们所认为的或许最多也只能是或许，没有发生的事，永远也不可能有结论。
    现实是，并不想为杰彭人而拼命的纳斯选择了谨慎，进可攻，退可走，从这会儿看，完全没毛病。
    用史学家们的话说，纳斯是在用麾下宝贵的生命换取联合舰队重新整队并且鼓舞士气的时间，每一秒钟，对唐浪和联合舰队官兵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
    纳斯不知道，他眼中的这支大杂烩舰队中最为核心的舰队20多艘星舰也不过是才刚刚整合不过一月，其中绝大部分甚至都没真正经历过战争。可以说，和那些由民用星舰改造而来以及空盗操控的小型突击舰们相比，他们的战场经验说不定还不如，他们唯一强的，就是纪律性。
    唐浪在三个月的时间里给这支构成复杂的舰队灌输了军队最重要的纪律性，这是他们唯一的优势。
    而现在，唐浪有时间将纪律性灌输给整个联合舰队了。
    整个原本是朝前进发的联合舰队开始缓慢减速，停了下来。两个超大型星舰群，彼此遥遥对峙。
    众多联合舰队舰长，开始压抑着狂跳的心脏，高声对手下舰船编队下达命令，“敌踪！列队！”
    “成雁型阵型列队！”
    依据此前的演练协同，联合舰队的庞大的舰群，开始进行了战术编队，排列成作战序列，在太空中展开。
    但协同的步调仍然还显得比较生疏，每条战舰之间的距离也明显没有对面雇佣军舰队军事化流水线工厂般阵列排位精准，反倒是参差不齐，但战意却是无比高涨。
    尤其是看到了第9舰队的惨烈之后。
    第9舰队的8艘星舰没有加入联合舰队的阵列，而是单独在联合舰队的右翼列阵。他们列的是锋矢阵型，以冯钦中将所在的最后一艘还在拼命进行损管作业已经受创的重型巡洋舰为箭头，四艘驱逐舰为两翼，两艘护卫舰和最后一艘母舰为后翼的冲锋型阵型。
    他们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要决死而战。
    唐浪将不死鸟号舰桥图像连接入整个舰队的通信频道，大屏幕上，整支联合舰队的各编队队长、舰长的头像都成分屏状全部浮现，此时众人都通过视频，注视着唐浪。
    唐浪首次感觉到如此巨大的压力。毕竟几百号人，都如出一辙的紧张肃然朝你看过来，哪怕唐浪的心理再如何强大，仍然能深刻感受到这几百双眼睛，以及他们背后代表舰队成千上万双眼睛传递过来的寄望和忧虑。
    这是战争，不是游戏，这关系生死，生，就是一场激动人心决定局势的胜利。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就是千万上亿人命运颠倒流离。星际局势更迭，历史发生转折。
    但所有人，都同时感受到一种历史的力量。
    他们正处于历史中，正在创造，或者说经历一段历史的感触。
    有的人，已经觉得不枉此生。
    “诸位，第9舰队的情形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联邦之军没有让我们失望，他们拖住了敌人，等到了我军的到来。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是联邦上将周泰司令官重伤，四名将官牺牲，36艘星舰被毁，数万官兵战死，现在，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的敌人主力舰队就在眼前。我不瞒大家，他们现在还有主力战舰110艘，而我联合舰队，加上第9舰队残部，能称得上主力战舰的，不过60艘，不足对手一半，唯一的优势是，我军各类星舰高达300艘，以及，这里是老子西南联邦的地盘。”唐浪首次面向整个舰队发出属于他这个司令官的声音，声音坚若金石。
    “我是司令官，我可以下达总攻的军令，但我依旧希望听听你们的声音，因为，你们是战士，最终能向敌军发起冲锋，射出炮火的，是你们。我希望能在这里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是亲眼目睹牺牲却依旧敢于牺牲的勇敢者，而不只是靠着一腔热血但现在却只是两股战战的懦夫。如果你不够勇敢，可以离开，这样我才可以坚定的将我的后背交付于我的战友。”唐浪环视虚拟屏幕上的众多队长、舰长们，目光坚定的继续说道。
    “司令官阁下，这场战斗，我们是避无可避，也没有后路了。事实上，我们从跟着明月小姐，跟着不死鸟号，跟着司令官您出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退路！现在，请司令官下达军令吧！”被临时任命为第二大队的大队长“于谦”号的代理舰长于朝忠主动发言道。
    老成持重的他很明白，在这个关头，唐浪个人向心力的重要性。唯有坚定的表态支持，才能有机会赢得这场战争，丝毫的犹豫，都有可能让整支构成复杂的舰队心理崩溃。
    这里，可不光是联邦人，还有从陨石星空来的空盗联军。联邦人为了自己的亲人可以拼命，他们凭啥？在看到如此浩浩荡荡的敌军之后。
    “唐浪老大，我陨石星空所部，都等着您的号令！我等愿为前锋。”一名络腮大胡子紧跟其后，表达了他所代表势力的意思。
    这位是陨石星空第三号势力的首领，在唐浪连续覆灭两大势力后，他麾下势力已经成为陨石星空内除“不死鸟”军团外最大团伙，他的表态自然有足够的权威性。
    空盗联军们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表明鲜明的战斗立场，倒是颇让唐浪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些家伙就算是不逃，恐怕也不会死命作战。
    殊不知，唐浪自带领空盗联军在百慕大星域全歼杰彭第六军团第1分舰队十几艘大型主力星舰后，陨石星空大大小小的空盗们已经将唐浪视若神灵。那是可以横扫陨石星空的正规舰队，在陨石星空有记录以来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靠着百把艘突击舰这种小型星舰全歼一支正规舰队的存在，但唐浪做到了。
    陨石星空生存的规则很简单，弱肉强食，唐浪就是位于陨石星空食物链最顶端上的人，他的命令，对于这些习惯了强者为尊的空盗们来说，只会比远方100多艘大型星舰带来的压迫感更重要。
    曾经想给唐浪介绍自家女儿的程家家主程少宁也开口了，“司令官，不必多说，请下命令吧！此前咱们已经针对这种情况讨论了战术！只等您的命令了！”
    。。。。。。
    唐浪的目光，停留在远方。
    相对于联合舰队整支舰队的喧哗高涨战意，唐浪在意料之中，更让唐浪在意的，是远方雇佣军舰队表现出来的森冷。能够面对自己这边阵型一再变化显得有些糟糕的列阵，对手竟然无半点动静，传说中的“猎鹰”无愧于星空名将排行榜上的名将。
    唐浪当然知道，他刻意的对纪律稍弱的民用星舰和空盗星舰群不加约束，是放出的烟雾弹，如果对手挥军来攻，才是正中他的下怀，缠斗才是他目前最想要的。若是列阵对射，联合舰队的损失，将难以承受。
    自己面对的，或许可能是一支很可怕的部队。这一点，相信联合舰队里有点眼力的舰长，也都看出来了。
    但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没有更好的路了，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地狱焚途。他们这支以军队和民间组成的舰队，也要硬着头皮冲上去，因为他们的后面，就是再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天权星系！以及百亿联邦民众。天马星的惨烈，不能再重演，哪怕这里所有能喘气的联邦人都死绝了，也要拉着这些雇佣军在这片星域一起看落日，永远。
    面对那数百双眼睛，面对超过十万舰员的依仗和仰望。
    收回目光的唐浪顿了顿后，环顾全场，然后看向虚拟光屏，和那几百双眼睛相对，道，“身后，即是我家乡，一步不能退！退者斩！眼前，敌虽众，唯有决死一战！进者勇！”
    “决死，战！”
    光屏上，数百人，黄皮肤，黑眼睛，男舰长，女舰长，异口同声，轰然响彻舰队。
    “战！”
    “战！”
    超过十万人的呐喊声，山呼海啸般在通信频道中炸响。
    恒星洒下来的光辉，落在联合舰队以及第9舰队星舰开始前进的舷窗上，光辉耀眼。
    犹如璨星！
    。。。。。。
    ps:昨日对不住，单位开会，又是一整天，因为风月没存稿，基本都是现写，只能断更一天了。今天依旧是一章，差不多6000字。有月票的投月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