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早,窗外更加地昏暗下去,仿佛遮天蔽日一般,天空的颜色被一阵浓郁的阴影所替代。
客栈的大堂只剩下几个还在用食的客人,那些客人似乎也知道天黑之后就必须待在屋子里头的规矩。
他们狼吞虎咽的,将碗里繁杂的食物塞进嘴里,也不管消化了没有,就连忙从桌椅处离开。趁着光线未完全暗下来,赶紧地回到了二楼的住处去。
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们。
苏小云看着大堂的场景,心里觉得古怪得很。怎么雪岭山管得这么严,晚上不让人出门又不让点蜡烛?
她隐隐约约地发觉,这也许跟佛龛有关。
她和非钰也是刚回客栈不久,都未用饭的,只能叫店小二拿些饼子上来充饥。
苏小云心系着陆瑾易,也叫店小二多端了些吃食给他。
等到苏小云和非钰在屋子里就着茶水吃完饼子后,屋里的光线就已经逐渐暗去了。
夜,似乎带着一层薄薄的潮气,夹杂着北方吹来的冷风,把远方腐烂的芦苇、池沼的冷泥土气息都吹了过来。
窗户是未合紧的,留有一丝缝隙。往缝隙外看过去,只见外头的月光十分暗淡,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连树下篱笆映出来的黑影子都不清不楚了。
内室里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线,连非钰泛着细碎光芒的瞳孔也失去了光亮。此时他们又是没有任何动作,两人没说话,静悄悄的,竟有些安静得出奇。
苏小云是极度害怕黑暗的,此时周遭一暗下来,她就不免得有些心慌慌的。她想去点根蜡烛照明,但一想到店小二严肃的嘱咐,她只好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苏小云的夜视能力极差,非钰却还能看到几成。他看见在黑暗中明显变得局促的苏小云,面上紧绷的神情就忍不住地裂了开来,换上了隐约的笑意。
他适才看见苏小云与陆瑾易的亲密行为时,的确有些吃味。与她一同吃了顿饭,那酸溜溜的醋意也就消得差不多了,此时也就想起了答应好与她一起去探查佛龛的事情。
许是在黑暗之中,他受了环境影响,忍不住压低了嗓音,“嘻……害怕了?待会还去不去探灵了?”
苏小云双眼不能视物,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冷不防地听见身旁的非钰说话,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待她反应过来了非钰话中的意思说,心里不免得有些打鼓。
她是个好奇心重的,凡事都想探个究竟。本想今夜借着非钰的功夫儿,一同去打探上一遭。却没想到临行前,竟被店小二神神秘秘地警告了一番。
月亮似是个摆设,无多少光亮,客栈里又不允许点灯火。这下子,屋子里外都是昏暗的,什么也看不着。
她眼下也有了些退意,只是碍着面子不好直说,只好拐着弯子劝着非钰,“非钰,你看现在光线这么暗,什么都看不见,我们这会儿出去怕是什么都碰不着的。”
非钰好似没听懂苏小云的意思,故意地说:“天黑才好呀,鬼怪才能尽情地出来!我们只要出去外头乌漆嘛黑的地方站着,准会碰着鬼怪的!”
苏小云听得后背都有些哆嗦,满脑子都是鬼怪突然从自己的身后窜出来的场景。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保命要紧,于是狗腿地笑道:“嘿嘿……我忽然有些困了,想早点歇息了。”
“哦?”非钰的尾音有些上扬,随即又好似有些失望地叹道:“既然你困倦了,便早些睡去。这佛龛背后的东西可是不常见的,我得出去好好地瞧一瞧,才能过瘾……你不来,我只好独自一人享受这奇闻鬼怪咯。”
苏小云听着心里又有些痒痒,思来想去,觉得非钰这般玩心十足。想来那鬼怪也不是个厉害角色,她也不必过多担忧。
如此,她便又应了非钰。
二人等了些时候,到客栈里的人差不多都歇下的时候,就开始动身了。
非钰虽嘴上喜欢戏弄苏小云,出门前却仍是在苏小云的额头上画了个“夜能视物”的符。
虽说这符没能让苏小云的视线清晰如白昼,只能看到前方一米左右的地方,这种程度却比双眼一片漆黑的感觉要好的太多了。
苏小云一心想着探灵的事,身子崩得紧紧的。她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又畏手畏脚地探了出去。
反观非钰,倒是如履平地般的自由,他自然地走了出去,往走廊的两侧都看了看,像是没发现什么动静,随即就朝着大堂一侧的走廊行去。
临走前,非钰还对她招了招手。
苏小云楞了楞,这才想起此时客栈的所有人都在屋子里,她也不必这般畏缩。只是一想到待会可能会碰到鬼怪,她就变得更加害怕了,哆哆嗦嗦地走到非钰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一寸一寸地前进。
苏小云也不明白不能点蜡烛背后的意思,若是真点了蜡,火光被他人看见了就不好了,眼下只好摸着黑移动。
夜的昏黑像浓厚的雾气一般围绕在四周,阴森的黑影成为鬼怪最好的保护伞,即使它此刻在你的身后伺机而动,你也不能发觉它的存在。
苏小云走了一会儿,渐渐地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她的背。她不由得想到了些可怖的东西,后背很快就浸了一层冷汗。
而非钰走路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发觉周围的情况开始有了些改变。
她也不免得跟着紧张了起来,而后背处异于平常的诡异感也不能让她忽视。
她转动着眼球,一点一点地往后头看过去。肌肉绷紧的脖颈好似是生了锈的铁具,每转动一分,就觉得整个脖子都生疼了起来。
随着目光的移动,后方的东西也在缓缓地进入她的视线里。
整齐而平滑的墙壁,被擦拭干净的走廊木板,方方正正的空间……
走廊上并没有堆着杂物,在此时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十分的空旷。
再往远点的地方看过去,就被浓稠的黑暗所遮挡住了,完全看不清。
苏小云跳动过快的心渐渐地稳了下来,她不确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故意地躲藏在黑暗之中。
这般想着,手臂处忽的传来一点碰撞的感觉。
原是非钰在提醒她。
苏小云回过神,一抬眼竟猛然发现前方一处有亮光!
那并不是自然光,黄橙橙的,就像是蜡烛点燃之后散发开来的昏黄光芒。
苏小云顿时将适才多疑的感觉抛掉,此时心里只觉得怪异得很,难道是哪个不长心眼的人无视了客栈的规矩,还在屋子外头点起蜡烛来了?
他们出门来都是畏畏缩缩的,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还大胆,竟这般正大光明地点蜡烛。
光芒来自下方,像是有人在大堂里点着蜡烛。接近大堂的走廊木栏杆是镂空的,镂空的孔洞里还有光透了过来。
非钰这时就忽然地回了头,他的表情严肃了一些,指了指大堂的方向,又对着苏小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小云点头表示明白,非钰就猫下了身子,躲在栏杆的昏暗处,借着那些孔洞缝隙往下头看去。
苏小云也悄悄地跟着往下看,只见下面的大堂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张最靠近柜台的桌上点着一根蜡烛。
蜡烛的烛火十分浓烈,烛身是生冷的白色,底下已经流了不少的蜡油。
而蜡烛的对面,放着一个敞口的碗。
借着烛光往里头一看,里面白花花的,一粒粒地好像在蠕动,像是某种蠕虫。
苏小云觉得有些恶心,但待她仔细一看,才看清里头一粒粒的东西是米饭。
更确切的说,是生米。
她对生米还有些印象,毕竟非钰前些时候,就跟她提及过,生米可以让鬼怪现形的作用。
只是那时是一整间屋子都撒了米,而这里只摆上一碗生米,所对应的情况明显就不同了起来。
苏小云这么想着,忽然觉得一阵阴森的冷风吹来,大堂桌上的烛火也跟着一晃。
像是有什么东西进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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