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菱颇得姚碧岚信任,像领宫中例银这种不可缺斤少两的事,全由徐春菱亲自去取才她放心。
这日徐春菱领完例银正往回走,就听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在追她,回头一瞧,是皇后身边的侍女。
“春菱姐姐走得真快,撵得好生累!我正要去你们宫里传话,但巧月信脏了裙子不好过去正愁呢,这碰上你就好办了,快回去告知你们娘娘,请她速去沈公子那里一趟,皇后娘娘在那儿等着。”
徐春菱纳闷,皇后一向视主子及沈公子为眼中钉,怎的忽然要在沈公子那碰头?便问:“让我们娘娘去做什么可方便告诉我?”
那人低声笑着说:“告诉你了,你可别乐得忘乎所以,岚贵妃娘娘跟陛下提议把你纳进后宫呢!估摸叫她过去,是想她重视你,沈公子又墨水多,她俩刚好一起研究给你定个好封号吧!春菱姐姐的好事要到了,你们娘娘果真疼你!”
消息一入耳,徐春菱高兴得脸都发烫,一路跑回宫,告诉姚碧岚皇后传话。而姚碧岚看她跑得满脸通红,以为时辰赶不及,忙更衣出发,行至沈公子处,在宫门口又遇见先前那位皇后的侍女。
“贵妃娘娘,陛下把东海刚进贡来的黑珍珠赏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几位主子议事,奴婢正好现在去领来送回宫,等主子们回去时便能赏玩。”
姚碧岚一脚已踏进宫门,便应允徐春菱随她去。
徐春菱这一转身离开,就从此再也没见过姚碧岚。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竟是我的儿子先我见她一面。”
见母妃低头深深叹息,身子微微在颤,胡之源忙上前让拥住她。
当日徐春菱左等右等不见姚碧岚回来,十分焦急,她想赶快知道,她究竟得了什么封号。
等来的,是一批来搜宫的人。
姚碧岚被废,贬为庶人,驱逐出宫。一同被逐的还有沈公子,二人发配到妓院,此生为妓,不得脱籍!
徐春菱不敢相信,大叫着问来人:“我家娘娘犯了什么错要受这般折辱!”
来人回她:“姚氏与沈傲冰私通被陛下撞个正着,龙颜震怒,没掉脑袋已是万幸了!”
“私通?这不可能!”
徐春菱无论如何都不信,那沈家小公子也算她看着长大的,一直对姚碧岚如姐姐样敬重,私通?怎么会!
“你们这群下人知足吧,皇后娘娘额外开恩,才没让你们跟着受罚,否则你还能在这儿叫喊?早拉出去乱棍伺候了!”
对,皇后!一定是皇后从中作梗!
猛扇自己几个嘴巴之后,徐春菱狂奔出宫,直奔皇后处。
皇后没给徐春菱意料之中的拒绝求见,而是宣她进殿,她跪在殿中怒不可遏:“皇后娘娘,是您算计的是吗!”
高高在上的皇后眉毛都不抬一下:“什么本宫算计的?”
徐春菱牙都快咬碎:“您的身边人跟我说什么我好事将近,让我传话请我们娘娘与沈公子相见说可能是给我定封号,又支开我去领什么珍珠,这次约见是您提出的,一转头二人便出事,您岂能脱得了干系!”
皇后掩口嗤笑:“可皇上确实赏了珍珠,你领回来难道是糖丸?还有给你定封号的事,也确有其事啊。姚碧岚今早提议纳你进后宫,陛下已经封你为美人了呢,这可比本宫的赵昭仪当年的品阶还高啊,你可要好好谢你主子抬爱才是。”
“什么?!”
见她不信,皇后命人将诏书宣读,徐春菱惊愕得瞪大眼睛张圆了嘴。
皇后继续说着:“看吧,本宫可没诓骗你,跟你说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真,要怪就怪你乐昏了头,以往的小心警惕全丢了,才给了本宫机会。”
徐春菱心如乱麻,摇着头喊叫着:“您当时也在沈公子那里,他们如何能————”
“谁跟你说本宫在那里?”
“可您的侍女明明……”
看着皇后得意的神色,徐春菱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对啊,她只见到那侍女在门口,皇后在不在,她根本不知。
徐春菱手一松,诏书滚落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皇后仰头放肆大笑一通,说道:“其实本宫也只是想试探试探,看看陛下亲眼见到自己最最心爱的两个人背着他赤裸交缠在一起,是会淫性大发一起玩乐呢?还是略有生气就原谅呢?还是天威大怒呢?现在本宫知道结果了。”
徐春菱咬牙切齿:“卑鄙!陛下尚且掂量姚氏一族的权势,您怎能如此不顾忌!”
皇后嗤笑:“卑鄙?这是美人可以对皇后说的话吗?至于姚氏,姚国公已去世,他们家又无能成大事之人,除了姚碧岚,姚氏一族还有什么?”
徐春菱再说不出一个字,涌出来的眼泪糊了视线,脑子开始发晕发沉,跪着的身子不断打晃,朦胧中见皇后的身影走过来,居高临下瞥着她,说出她失去意识之前,记住的最后一段话。
“你们主仆一场,你的好消息,我已派人告知了她,怕是她此生都会记得,是自幼陪伴身边的婢女,为了美人的位份,为了一己荣华,出卖了自己。哦,对了,原本陛下只肯给你个才人当当,是本宫进言,说岚贵妃身边的人,定也是人中佼佼,所以你才成了徐美人,封号么,等你有福生了皇子再议。本宫对你这份恩,就作为你无意中襄助本宫的回报吧,徐美人。”
讲到这处,徐昭仪已然泣不成声,胡之源始料未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母妃,只得不停为她拭泪。
她边哭边说:“那日皇后在殿中放了香药熏晕了我,直到被下体剧痛疼醒,睁眼却见你父皇正在我身上……后来得知,当夜你父皇借宠幸新人为由拿我泄愤,又服了大量春药,所以他整晚要了我一次又一次直至天亮,可也因此,才有了你。然而从我有孕至今,你父皇再未碰过我。”
说罢,徐昭仪伏案痛哭,胡之源望着母妃耸动的肩膀,心头发紧。
他也大概明白,为何自己样样不比人差,却从不得父皇宠爱。
唯有一事他不明:母妃既与那姚碧岚有这般难以化解的旧怨,为何在识破自己身份的时候,丝毫看不住她有一点愤恨?仇人之子落入自己地盘,杀之泄恨如囊中取物般容易,而她却温柔唤着自己“源儿”,欢迎他来玩。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叫胡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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