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神谕

    在阿尔达世界，任何涉及埃努的话题都是严肃的。
    他们随便遗留下来一粒沙尘，就可能把个不错的见习骑士逼疯，不，是比疯更可怕的——变成诗人。
    他们不知道喝过几口水的铁壶，只因为一个残留的意念，就能让周围的人干渴难耐。
    这些东西都收不进雷尼摩，也无法带出阿尔达。
    神坑！
    用当地话说：真埃努的坑！
    郑毅问道：“您是怎样解决影响的？”
    欧尔威说起这件事，表示自己不过做了点小小的变通。不过以郑毅的高阶【洞悉】来看，这位精灵王有着十分骄傲的情绪。
    精灵王说：
    “我将‘伊尔牟的沙尘’嵌入了雅凡娜女士赐予的长笛中，然后悬挂在罗若琳多瑞安最高的树上。每当风吹过长笛的孔洞，就会演奏出绝美的乐章。”
    “这位伊尔牟是？”
    “是灵魂的主宰者之一，他主掌想象、灵感，与梦境。”精灵王解释道，并且意识到眼前这位迈雅跟伊尔牟并不熟悉。
    郑毅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在脑子里写完五百万字的小说了。
    精灵王继续说道：
    “至于伟大的万木之主欧洛米，他用过的酒壶被放置在罗若琳多瑞安最深的深潭底部。没人会受到它的影响，同时也能让周围的树木花草长得更茂盛。”
    ——因为植物们都渴了，所以拼命吸水，然后拼命长，拼命吸水，拼命长……
    没毛病！
    郑毅微笑道：“很高兴看到物尽其用。”
    没有人会嫌弃家里神器多的，欧尔威比了一个请手势：
    “请允许我邀请您参加今晚的晚宴，特别为您而举办的晚宴，亲爱的安考利蒙。”
    郑毅正是需要补给的时候，当然也没必要跟主人客气。只不过他忘了一个小细节，这帮帖勒瑞尔精灵是吃素的，这个习惯从他们在海岛上被叫做“海精灵”的时候就开始了。
    看着从开胃菜到主菜到餐后甜点全是植物，郑毅真正感觉到了绝望。其中主菜上还连着树枝，这是令人愉快的晚宴么？年轻的外来迈雅想念飞马镇的旅馆了，他家固然有诸多不好，但肉量充足。
    这样的晚餐配上帖勒瑞尔精灵的管乐演奏会，实在很适合助眠。郑毅过来的时候正是沙漠中的深夜，难得时差不是很大，正好提出早点休息。
    欧尔威很高兴郑毅能留下过夜，没有人会嫌弃家里多个迈雅客人。
    郑毅的客房在宫殿旁边的一株庞大的老树上。精灵们在树干的丫杈上修建了这座银白石圆顶宫殿。郑毅踩着树干，摸着石头，真是超脱想象，然而一切又显得那么合理。
    女精灵们放下了宫殿的帷幔，透过洁白的纱帘，星空变得朦胧起来。
    郑毅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完后躺在松软的木床上，很快就进入安眠之中。
    隐约中，他感觉树木在晃动。
    郑毅睁开眼睛，星光依旧……唔，不是星光，是伊珥雯头上的蓝钻饰品。
    “安考利蒙，”精灵公主叫得很顺，“我们走吧。”
    “嗯？”郑毅还有点懵，“我刚醒，牙都没刷……我们走哪儿去？”
    “银堡，迷雾山脉，邪恶的洞窟！”伊珥雯压低声音：“你不是来带我去对抗邪恶的么？”
    ——从哪离开从哪进入，这是设定。
    郑毅摇头：“你父亲并不这么看。”
    伊珥雯很倔强，坚定地看着郑毅的眼睛说道：
    “但是命运选定了我，不是么？从我们在河边的相遇，到暗林里的探险。我们是伙伴，安考利蒙。这趟旅程远远没有结束，带上我吧。我们连夜就走。我知道一条密道，他们要明早才会发现我不在床上，然后骑着你的陆行鸟在迷雾森林里狂奔。明天中午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银堡享用午餐。”
    伊珥雯说着，挥了挥手里雅凡娜女士的恩赐。
    郑毅认真考虑了一下如何骗取那柄藤杖。虽然主人没有提供可口的晚餐，但绝不是带着他女儿私奔——私自离开的理由。
    伊珥雯一直注视着郑毅，发现他瞳孔中的诡秘神采，警惕道：
    “这柄森林权杖是女士赐给我的，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用。如果你不带我去，想想看你要在森林里行走多久。我知道你不是个喜欢走路的人，安考利蒙。”
    郑毅扯出一个微笑：“先不说这些，你能否从我身上下去？这样并不符合我的习惯。”
    伊珥雯乖乖从郑毅身上下来，道：“那么，你能带我走了么？”
    郑毅正气凛然道：“回去睡觉吧，小姑娘，我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我必须说，如果谁能够做出这种拐带小女孩的事，他绝对是个邪恶的人。”
    伊珥雯满脸失望。
    郑毅转过身去，望向天上的星空，声音开始模糊：
    “我睡着了，并不知道是否会因为梦呓引来守卫的查看。那时候，公主殿下，你可能得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边。”
    郑毅感觉到了一股风，风里有熟悉的花草香气。
    伊珥雯负气而走。
    ……
    ……
    欧尔威站在露台上，手扶栏杆。星光之下，他看到黑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那不是巡逻兵，而是自己的女儿伊珥雯。他很清楚女儿的目的，但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去对抗邪恶。
    在伊茹伊露维妲创造精灵的时候，允诺这个种族能够享受一万个世纪的悠长生命——如果不想放弃的话，可以继续活下去。这让他们经历了足够多的大事件。
    欧尔威经历过许多大事件，比如埃努米尔寇的反叛，比如埃努之间的愤怒之战。这些经历让他清楚地看到，凡是迈雅主导的战争，无不以牺牲惨烈而告终。当然，如果是埃努亲自主导的战争，那就是世界的毁灭与重铸——
    阿尔达曾经是一块平板世界，可以从海上直接到达埃努们居住的维林诺，然而在埃努们打完愤怒之战后，阿尔达就变成了圆球。
    欧尔威闭上眼睛，感受夜风拂过森林，耳中听到遥远的雅凡娜的长笛声。那支长笛没有人能够使用，但是嵌入伊尔牟的光尘后，只要有风的时候就能听到令人陶醉的音乐。
    优美柔和的声音随着乐曲的旋律响起：
    “欧尔威·辛葛洛，罗若琳多瑞安的国王，帖勒瑞尔精灵的监护者，听我说……”
    欧尔威记得这个声音，睁开眼睛，目光投入星空。
    星辰明灭，勾勒出一位女神的形象。女神头戴花圈，手持藤杖，长裙在风中飘舞。这是欧尔威记忆中的雅凡娜女士。
    “我的小天鹅既要在林中水潭游曳，也要在天空展翅，让你的公主遵从母亲的意志，去俯瞰阿尔达世界吧。”
    星光变幻之中，雅凡娜的形象消散。
    欧尔威迟迟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