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妍悬空数丈,足不沾地。黑发白衣,随风轻扬,望之宛若仙神。
寇仲、徐子陵气势大张,旁若无人,躬身行礼。
四大圣僧则如临大敌,聚于一处,结成阵势。
静念禅院数百武僧,亦在禅主了空、四大护法率领下,于四大圣僧身后,结成一座大阵。
禅院一方,僧多势众,气机联成一片,坚若山岳,固若城池。
可祝玉妍虽只孤身一人,却在气势对抗上丝毫不落下风,赫然以一己之力,与四大圣僧、了空禅主,以及数百武僧结成的大阵稳稳对峙。
默然对峙一阵,祝玉妍缓缓开口:“和氏璧和这两个小子,本座今日都要带走。尔等可有意见?”
帝心尊者深吸一口气,断然道:“寇仲、徐子陵你可以带走,和氏璧必须留下!”
“还想用和氏璧为李世民造势呐?”寇仲冷笑:“李阀苟延残喘至今,已是一个奇迹。别说一枚和氏璧,就算把杨公宝库也送给李世民,他也已经回天无力!”
嘉祥禅师淡淡道:“和氏璧给谁都可以,未必一定要交给李世民。但唯独不能落到尔等魔教妖人手中。”
智慧禅师道:“阴后祝玉妍,乃是继魔主常威之后,世间最恶的魔头。其任阴癸派宗主之时,便已经作恶多端、劣迹斑斑,乃是天下知名的妖女。寇徐两位施主年纪轻轻,何必与阴后这等妖女作一丘之貉?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寇徐大怒,齐声叱喝:“住口,不允你污蔑阴后!”
“不必动怒。”祝玉妍却是淡淡说道:“此僧所言,倒也不算污蔑。本座昔年,确是作恶多端、劣迹斑斑。但,许你佛门广大,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不许我魔教以熊熊赤火,焚尽恶业,重新做人?”
“不错!”徐子陵沉声道:“这个世界,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佛皆渡不了众生。我等受苦遭难之时,未见佛来渡我,反倒是阴后,在我与仲少最卑微之时,解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在我徐子陵看来,只有我魔,方可济天下,渡苍生!”
“佛啊,只渡有钱。”
寇仲“井中月”一指禅院那座黄铜宝殿,冷笑:“单看那座铜殿,就知尔等是个什么德行了!尔等整日诵经礼佛,不耕作便得食,不经商便有财,不做工便有宏大殿堂、华美雕像、精致袈裟……似尔等这寄生虫一般的存在,有何颜面与我们论述天下苍生?”
徐子陵上前一步,昂然道:“尔等又有何资格,替天下苍生挑选明君?”
众僧沉默一阵,嘉祥禅师沉沉一叹,涩声道:“两位施主,魔根深种,无可救药了……”
祝玉妍轻哼一声,道:“你们还没有资格点评本座的人。寇仲、徐子陵,你们两个,带上和氏璧先走。本座倒要看看,有谁敢阻拦你们。”
“是!”寇仲、徐子陵大声应喏,昂首挺胸,向禅院之外行去。
“留下和氏璧!”
静念禅院四大护法不嗔、不痴、不贪、不惧齐声暴喝,腾身跃起,试图绕过祝玉妍,拦截寇仲徐子陵。
“放肆!”祝玉妍冷哼一声,手都未动,只将一道无形力场扩展开来,将距她足有七八丈之遥的四僧笼罩在内。
无形力场覆盖之下,不嗔忽地直挺挺冲天而起,腾起七八丈高;不痴一头撞上院墙,将厚实院墙撞出大洞;不贪更是头上脚下,直坠地面,将整颗脑袋都撞进了地里;不惧则仿佛变成了陀螺,原地高速旋转,直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
见这诡异情形,四大圣僧、了空禅主齐齐变色。
“混乱力场!”嘉祥沉声道:“想不到阴后的‘混乱力场’又上层楼,更加了得了!”
道信法师惊疑不定:“这等威力……莫非阴后已突破了天魔大法十八层?”
“一起出手吧。”帝心尊者道:“阴后混乱力场虽不惧围攻,但数百人一拥而上,且看她能控制得了几人!”
众僧禅心坚定,四大皆空,根本不会因以多打少而稍有惭愧,当下四大圣僧、了空禅主,以及数百结阵武僧,同时冲向祝玉妍,要仗着人多势众,破她混乱力场。
祝玉妍面不改色,眼神平静地看着众僧,混乱力场再次扩张,足足将力场半径,扩张至三十丈,将四大圣僧、了空禅主、数百武僧,统统笼罩在内。
四大圣僧顿时齐齐色变。
他们骇然惊觉,祝玉妍的混乱力场,不但没有被他们以人多势众撑破,反而轻易混乱了他们的气机,搅乱了他们的灵觉,将他们原本彼此联结的气机彻底隔断,令他们组成的大阵不攻自破!
气机隔绝之下,所有人在这混乱力场之中,竟再无法彼此配合,只能各自为战!
道信涩声道:“怎会如此?祝玉妍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智慧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祝玉妍今时修为,恐已不逊当年魔主破碎虚空之前!”
二僧说话之时,祝玉妍已缓缓抬起修长手掌,晶莹如玉的肌肤之上,闪烁起金属一般的冷光:“今日便叫尔等知道,人多,不一定有用。”
话音一落,她并指为刀,一刀斩出,竟挥出一片绚烂刀罡……
一刻钟后。
正在山脚下翘首以盼的寇仲、徐子陵,便见祝玉妍足不沾地,翩然而来,顿时喜笑颜开,快步迎了过去。
“娘,你没受伤吧?”
嗯,没错,寇徐二人,在没有外人时,竟是直接管祝玉妍叫“娘”了。
祝玉妍轻描淡写地说道:“区区四大圣僧,能奈我何?”又瞪了他们一眼:“都说不许管我叫娘了,怎还是记不住?”
寇仲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那在我和子陵心目中,你就是我们的娘嘛!”
徐子陵亦一脸认真地说道:“仲少说得对。我与子陵自记事起就是乞儿,从小到大,除了贞嫂,就只有娘你对我们最好了。要不是你,我们哪会有今日?怕还在扬州讨饭偷钱呢。”
寇仲道:“甚至说不定早死在了宇文化及弑君兵变,大掠扬州之时。”
祝玉妍没奈何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两个便宜“儿子”,心里想到的却是她的“主人”常威。
常威临行之前,曾着她前往扬州,去寻两个乞儿少年,正是寇仲与徐子陵。
祝玉妍曾好奇问过,为何独独点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乞儿名字,常威当时便说:
“这两个小子不仅是习武奇才,且身负大气运,若能将他们引导教化,未来魔教事业,说不定可着落在他二人身上。只是这两个小子,有个喜欢认爹娘的毛病,你若对他们好些,他们说不定便要管你叫娘了。当然,他俩也是重情重义的性子,若真心叫你一声娘,那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了。”
事实证明,常威果然不愧是“宇外天魔”,将寇仲、徐子陵看得极准。
祝玉妍找到他们两个之后,亲自教他们读书、练武,平时待他们其实极为严厉,只生活上没有苛待他们,外加偶尔的嘘寒问暖,就令他们感动得一塌糊涂,没多久,便厚着脸皮管她叫娘了。
祝玉妍多番纠正未果,没奈何,只能严令他们两个,不得在有外人时管她叫娘。这一点,寇仲、徐子陵倒是执行地很好。不过只要没有外人,他们两个还是一口一个娘,叫得极是亲热,让祝玉妍也颇为无奈。
思念了一阵“主人”,祝玉妍收敛思绪,问寇徐两个:“和氏璧呢?”
寇仲毫不犹豫,将一个厚厚的铅匣交给祝玉妍:“这里面便是和氏璧了。说来还多亏了娘提醒,这和氏璧果然邪门,忽冷忽热不说,还能搅乱真气运转,令人仿佛走火入魔一般。若没有事先携带这铅匣,隔离和氏璧的异力,我和子陵还真的很难将它带出来。”
待祝玉妍接过铅匣后,寇仲又问:“娘,四大贼秃和了空贼秃怎样了?”
祝玉妍打开铅匣,看着那流光溢彩,隐隐散发着诡异能量的和氏璧,轻描淡写说道:“四大圣僧、了空贼秃皆受重创,至少十年之内,再无力掺合这天下大势了。”
寇仲兴奋地一拍巴掌,道:“十年不能搞事?太好了!没了这些秃驴搅风搅雨,十年时间,足够本教一统天下了!”
“莫盲目乐观。”
祝玉妍欣赏一阵和氏璧,又合上铅匣,淡淡道:
“四大圣僧与了空贼秃虽遭重创,但佛门势力何等庞大?便是没了四大圣僧、了空秃驴,佛门也还有慈航静斋领导,且很快便能推出新的‘圣僧’、禅主。若佛门不肯放弃,仍全力支持李阀,或是另选一个势力支持……本教一统大业,便仍是阻力重重。”
寇仲笑道:“孩儿已与宋阀接触,很可能争取到宋阀的支持。又有林士弘、杜伏威两大势力支持,至少两年之内,一统江南不成问题。”
徐子陵亦道:“娘如今天魔大法十八层大成,连四大贼秃、了空秃驴都被娘一战而败,放眼天下,何人能敌?纵慈航静斋传人纠集所谓武林白道,与我们为敌,又岂是娘的对手?有娘带领我们,统一天下,根本不用十年。”
寇仲点点头:“最多五年!”
两个便宜儿子说得高兴,祝玉妍却是摇了摇头:“我的时间应该快到了。本教事业,以后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娘这是什么意思?”
正奇怪时,祝玉妍霍地回首,望向洛阳城方向,明眸之中,异彩涟涟。
就在这一刻,祝玉妍的“自在天魔真气”,忽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似在欢呼雀跃,迎接“主人”。
“娘在看什么?”寇徐二人顺着她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回来了!”祝玉妍颤声说道。
寇徐闻言大愕,因他两个还从未听过祝玉妍用这等激动的语气说话,更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如此激动的眼神。
“谁回来了?”寇仲问道。
祝玉妍没有说话,猛地腾空而起,闪电般掠向洛阳城中:“我先走一步,你们速速前来!”
话音犹在耳中,身形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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