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最后所在的易县本属幽州涿郡,永乐二年(公元90年)改属河间国,行政上其实已归入冀州,西邻着太行群山,本就在蒲阴陉古道之东入口处。
突闻邓季三支雄军北上并州挑起战事,袁绍震惊,又生恐此事为公孙、黑山、司州三家合谋暗算己家,非但不召还之前派出的文丑、张郃,又勒令二子袁熙领幽州军马忘易县助战,不求得破,只务要将白马公孙这大敌牢牢锁在易京内。
有司州强军涉入,并州战事便不能由小儿辈妄处,袁绍决定亲自往援。
只是该走哪条道路援并?
按斥候回报,壶关已有司州武卫军与黑山庞真部共同驻守,甚难啃下,滏口陉不能过;略近些是井陉,然而张燕虽退出太行,井陉道中仍留有数千心腹人马镇守土门关与故中山国长城关隘(后世娘子关),兵员虽不算多,然“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能成列”,整条通道不过羊肠一线,也不是大军短日内能突破过去的。
滏口陉有邓季军马,井陉还在张燕手中,本初便不敢弄险,留淳于琼、沮授、荀谌守邺城,自领三万军马,由高览、朱灵、张顗、张南、马延、审配、郭图、辛评等文臣武将相随,往北去绕蒲阴陉与飞狐陉,顺便再威慑下公孙瓒。
只是这般行路,首先要从南至北通行整个冀州,再绕过太行后亦只是雁门郡,等赶到太原参战少说也得一月之后,只能寄希望高干、袁尚守住这段时间。
袁绍大军尚未上路,徐晃、赵云留臧霸与庞真守壶关,自与杨凤等北上同张燕会师。
袁尚虽然气盛,却也知晓司州军马难敌,不敢于上党半途山道拦截,自领军去汇合高干。让荡寇、骁骑安稳进入晋中平地。
冀州援军终究能赶到,西凉战事亦不可久待,也正因此战需速战速决,两位军师才会将骁骑军也调入来参战,赵云明白得紧,于途对徐晃道:“公明为河南之虎,威名远播。并州之战骁骑本为客军,军务方略便请徐将军差调,自赵云以下莫敢有不尊者!”
如今邓季麾下,第一等的将军便是太史慈、徐晃、张辽、赵云四位,各统领着一支强军,四人算是平起平坐。这次荡寇骁骑两军齐伐并州。却未得邓季令,明确由何者领头行事,赵云这是在让权。
论年纪本是赵云稍长,讲资历却是徐晃远胜,此时也不是谦让的时候,徐晃应道:“万事尽可商决,然军中不可二令。晃便僭越一二,归长安再于主公座前请罪!只子龙兄亦当在意,荡寇、骁骑皆司州军,不分彼此,岂有主客军之说?”
赵云大笑:“是极!此乃云失言!”
司州四军,便有四支果毅校,邓季以车黍、徐盛功劳苦劳最高,拔赏为将军职。管亥、孙观只是果毅校尉。他俩却是果毅将军,位高一等。车黍在荡寇军,徐盛在骁骑军,此番又碰到,待两位将军坐骑并鞍时,徐盛问:“临阵当先,比一比?”
车黍斜眼瞥他一眼。鼻腔中轻轻“嗯”一声,算是应下。
其余在身侧听闻的邓贤、龚都、曹性、郝昭、吴朴、段煨等校尉与军候,皆嘻哈而笑。
四位将军、六位校尉身后,两万黑袍滚滚、长短雪戟迤逦并前。看人家甲胄器械整齐。军马雄壮,自家队伍中却还有小半手持木棍锄镐等物,道左旁一名老贼冲同伴羡慕道:“邓公之军甲精马雄,我等何时方得此等模样?”
那同伴白眼应他:“我如何得知?或只是一厢情愿,终归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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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阳邑,徐晃等才得知晓,如今高干、袁尚大军已退往晋阳去坚守待袁绍援军,张燕领步卒留待司州军马与黑山老弱,骑兵则尽遣往各县城去略地,已是迫不及待要掌控太原郡实地。
周边小县,城墙矮小不说,又只得数百郡县兵守卫,倒不必为黑山骑军担忧,待两军会师,合力向前,一直渡过汾水,围住晋阳。
晋阳本北方名城,位于汾水、晋水交汇处,晋中盆地北端,历史上曾有几次扩建,北宋赵匡胤时期,数次未能攻克该城,到赵光义方得灭定都于此的北汉,以晋阳“盛则后服,衰则先叛”,以火烧水灌彻底毁城,后来潘美才在旧城东北重建太原新城,是今天的山西首府。
即围晋阳,战事便起。勇卒、辎辅兵全是精骑,性命珍贵,攻城战自有黑山贼众向前填命,司州军倒不必上前。
然而晋阳乃赵国旧都城,秦统一后一直是太原郡郡治、并州州治所,虽还未经历西晋的扩建、北齐的增筑,也是极坚固的,又有数万人马驻守于内,攻城三日,黑山部众伤亡惨重,却不见一分破城希望。
有人说张燕道:“数十年饥馑战乱,晋阳亦少粮,高干、袁尚兵多,困于城中,久必粮匮。今围之甚急,彼等困兽犹斗,急切难下,不如留司州军于此困城,将军自往攻略雁门、定襄,得实地人口阻袁绍援军,待晋阳粮匮,或可不战而得!”
张燕意动,便令人招徐晃、赵云入帐相商。
交战数日,徐赵二人领军在外督战,防高干等骑兵突出,见黑山贼众攻势渐疲软下来,内心皆已焦躁得紧,待闻张燕相招,二人俱入中军相见。
张燕便将人言相告,徐晃、赵云齐声阻道:“此事万不可行!”
对视一眼后,由徐晃如实答话:“某家主公有令,此番大战以七月底为限,到时无论结果如何,骁骑、荡寇两军皆得退往长安待命!”
徐晃一番实话,已明白将邓季西面紧急的现状暴露在张燕等面前,这就是说,荡寇、骁骑两军襄助的日子已不足一月,时间上根本不及将晋阳围困到缺粮的程度。
“若黑山失利,庞双戟难独守上党,慕安便不顾司州,只图西凉乎?”
徐晃摇头,还是实话:“若并州失利,河内磐石军当入冀州,与武卫军合围邺城,逼袁绍自救!”
这便是说无论如何,荡寇、骁骑皆要在七月底离去,有河内之军与壶关“武卫军”逼邺城,袁绍确实不敢再南犯,只是那时早没黑山贼什么事情了。
张燕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杜长向与邓季交好,此时只能白眼看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另一侧杨凤倒瞪目出计道:“晋阳低平,我等军中劳力甚多,既要速战速决,不如引晋、汾二水淹他全城!”
这次张燕、徐晃、赵云三人一起摇头:“不可!”
还是张燕对自家爱将解释道:“一则此地日后为吾等治下,岂可使生灵涂炭,招得天怒人怨?二来此事古已有之,太史公记得明白:知、韩、魏三氏攻晋阳赵氏,引水灌城,城墙剩六尺,犹不倒塌,可见晋阳之坚。知氏淹城不成,反被赵氏寻机,说动韩、魏,共决堤淹知氏军营,知氏遂亡,赵魏韩三家得分晋!”
上党已被许于庞双戟,若占得太原,并州还算到手一半,大好局面就在眼前,却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黑山出太行,故地多为袁绍所取,便想回去再做贼亦是不易,杨凤不由斜眼冲徐晃、赵云道:“晋阳雄城兵足,硬攻数日并无破城之望,反填进我黑山许多性命,莫不成二位便领军观足一月之戏,自归司州去覆命?”
联合出军谋夺并州本是邓季方提议,现在却搞得如此模样,杨凤却是已有恼怒之意,心中更打定主意,若徐晃言语逞强,便要激其等卒兵换上前去攻坚城。
此时尚不可闹崩,张燕急呵斥道:“焉可无礼!两家本共进同退,何分彼此?”
这次战事本就是为自家肃清后方,司州兵自然不可能真不出力,徐晃不理会杨凤,低头沉吟好一阵,方对张燕道:“某有一计,或可一试!”
“眼下之局徐将军尚有何虑?请速明言!”
徐晃方点头道:“某观晋阳城墙足四丈,数日来攻城,皆因彼等人手齐备,云梯架上须臾便被推倒,难以攀城。然贵军中尚有十余万劳力在,可制巨橹大盾挡箭矢,掩其等担土填于城下,多不过一二日,便可得积土成缓坡,以替云梯登城楼!”
“依足下之计,不待城破,我黑山老弱伤亡不知几何也!”杨凤更是不满,又冷笑道:“世间尽传司州卒兵精悍甲于天下,便是如此乎?”
对这位黑山校尉,徐晃仍然不以为意,只是如常应道:“吾等二军各有射声一校,皆能使硬弓,贵部老弱担土时,其等可抵前与城楼对射;待土堆积起时,某等两军愿冲前锋入城,于战所得丝毫不取!”
这般条件下还可接受随军老弱的大伤亡,杨凤便不再言语,张燕哈哈笑道:“便依徐将军!”
当下议定,中军帐中便传令出,暂停下攻城,由随军老弱伐树木赶制大橹巨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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