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黑庭（下）

    露丝问：“你们也有武装，为什么不还击呢？”
    保镖长回答：“对方有狙击手，在伊苏出会议室之前，有激光瞄准器制造的红点落在我们四人身体上。”
    激光瞄准镜分可见和不可见两种，通常高端瞄准器用的是红外激光，没有夜视仪，只通过肉眼是看不见的。
    保镖长：“对方是故意用可见光，让我们看见自己被瞄准，逼迫我们不敢乱动。几乎在红点出现我们身体上同时，三名随从就拿出了武器。我们当时的武器是手枪，他们的武器是微冲，加上场外有狙击手，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所以我们没有还击。”
    露丝道：“也就是说这次会面的精心安排的。”
    保镖长：“是的。从狙击手的存在可以看出，狙击手是知道见面地点，事先埋伏在周边。”
    露丝看向伊苏：“对此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伊苏没有律师，他现在身份是证人，杰森站起来回答：“这一切都是伊苏的安排，我不知道这和伊本先生有什么直接关系。”除了保镖长，还有三名保镖，伊苏抵赖作用不大，仲裁者们肯定会偏向信任保镖四人的证词。
    伊苏想了一会：“我只是为了安全考虑，有所准备。但既然杀了人，我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露丝道：“你认为自己有危险，于是安排了多名狙击手埋伏在见面点附近。同时自己的三名随从携带微冲。在你杀死沙毕诺夫后，为了自己的安全，让狙击手威慑对方保镖。是这样吗？”
    伊苏沉吟片刻：“是的。”
    露丝：“你的随从为什么能配合的那么好呢？他们是否接到你的电话？”
    杰森道：“这只是人的本能反应，熟悉了自然有默契。对方律师因此解读为蓄谋，实在是无中生有。”
    这里杰森就出现错误，这不是正规法庭。露丝的问题可以说服仲裁者们，杰森法律式的狡辩是无法说服仲裁者们的。
    露丝显然比较上道，呵呵一笑，道：“请伊苏先生的随从，苏随出庭。”
    这让大家吓一跳，连伊本和伊苏都惊呆数秒，显然没想到苏随会出庭。
    ……
    苏随首先回答了露丝的一些问题：“跟了伊苏六年。退役后做保镖，然后被伊苏看上。伊苏对伊本忠心耿耿。我不是伊苏的直属亲信，没跟随在伊苏身边。我长住在东欧办事……”
    零碎问题之后，苏随说明情况：“当天接到伊苏的电话，给了我一个地点，让我安排一下。我问安排目的是什么？他说要和沙毕诺夫见面，如果这次他不听话，要打打他的屁股。大约两小时后，我联系伊苏，说明我安排了三名狙击手。伊苏让我准备几把微冲，他的亲信在一个小时后找我拿车，车内有三把微冲和四件防弹衣。”
    露丝看向伊苏：“请问苏随说的是实话吗？”
    伊苏已经快暴走了，他难以想像苏随会出卖自己。苏随似乎很愧疚，不敢看伊苏的眼睛。伊苏听见问题后，怒问：“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苏随沉默。
    伊苏吼：“你告诉我。”
    “我和你说过，我喜欢伊莉娜，我很认真和你说过三次，我喜欢伊莉娜。”苏随看向伊苏，音量也提高：“可你根本没当回事，让她陪你的客人睡觉，最终她因为陪你客人毒吸过量而死。”
    伊苏惊呆数秒：“她……她是个女舞，有钱就可以。哦，买噶！我以为你开玩笑。嗨，苏随，你什么女人都可以找的到。”
    苏随：“我就喜欢她。她死后，我说我来负责安葬，你和我讲道理，说我是做大事的人，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吩咐我的小弟，把她尸体捆上哑铃，直接扔到海里去。我说了，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伊苏：“那是你喝醉后说的。”
    苏随：“只有喝醉我才敢说，否则你们一定会笑我傻，还要和我讲一堆的道理。我就喜欢烂女人不行吗？”
    露丝在冷场时道：“伊苏先生，你不否认苏随说的是真话吗？”
    杰森：“反对，鉴于苏随和伊苏先生存在个人恩怨，我申请苏随回避。”
    露丝嘲笑：“杰森，这不是真的法庭，这是个讲道理的地方。是真是假，让伊苏来回答。伊苏，回答之前我要提醒你，苏随安排了三名狙击手保护你，三名狙击手都不是你的直属下属，你甚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但你有他们的联系电话。你认为他们有可能会出庭吗？”
    苏随反水，完全打破了伊本方的防御。苏随的反水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的。伊苏看向杰森，杰森轻摇头，这个问题上没有撒谎的空间。
    伊苏：“是的，他说的是实话。”
    露丝：“也就是说，当天你已经打算杀死沙毕诺夫？”
    伊苏：“假如他听话，他当然不会死。”
    这句话太多余。露丝已经取得阶段性进展，证明伊苏不是激情杀人，是蓄谋杀人。
    杰森不错，但是这不是正常的案子。诸如伊苏，他没有律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在海洋法系中诸如苏随的反水，辩方是可以要求取消其证人身份。同时在苏随出庭之前，杰森方肯定会知道苏随是对方的证人。
    杰森的战略是守，守住几个点，就可以万事无忧。这种法庭守是守不住的，必须要攻，要占领阵地。
    在露丝取得进展后，接下去就是最主要最核心的一个问题，伊本是否指使伊苏杀死沙毕诺夫。
    ……
    露丝开始说明，在沙毕诺夫死前，伊本已经和欧盟供货商谈妥了供货条件。从利益上来说，欧盟供货商并非伊本的首选。但是伊本不愿意受制于人。沙毕诺夫是这块区域最有力的商品供应者，伊本的欧盟供货商根本不是沙毕诺夫的对手，无论是价格还是质量还是品种，沙毕诺夫提供的货都比欧盟供货商提供的货好的多。
    杰森提出利益论，杀死沙毕诺夫不符合伊本利益。
    露丝请尓本出庭作证。尓本是伊本区域的最有利竞争对手，尓本取得了沙毕诺夫的独家代理权。沙毕诺夫开出条件，要求伊本让出部分市场，划分区域，他才会恢复对伊本的供货。
    尓本证实，在大联盟牵头下，三方进行了多次会谈。伊本的态度强硬，而且目中无人，其让的最大步就是：把尓本国家的市场让给尓本。沙毕诺夫提议，南面归伊本，北面归尓本，大家一起垄断中东的武器业。
    伊本认为自己本来就垄断武器业，尓本凭什么和自己竞争？会谈不欢而散。接下来的数月，尓本开始插手伊本的销售网络。由于双方都是中东王子，都有势力，并且有大联盟规则约束，伊本只能有限的进行反击。尓本在ca的扶持下，一步步吞噬伊本市场。
    伊本开了大招，利用己方官方势力打压对方的销售网络。在这点上尓本是比较弱的。最后导致了沙毕诺夫单方面断货以遏制伊本。侧面证明伊本在这片土地上的实力。
    尓本回答完露丝问题后，露丝向伊本求证，尓本所说是不是真实情况？
    露丝有备而来，如果伊本否认，就会请证人出庭。这是通常官司的打法，引诱伊本撒谎，而后揭穿谎言，让仲裁者们对伊本的人品产生质疑。
    伊本承认了，即使伊本承认，露丝还是没有将伊本下令杀人联系在一起。
    在取得阶段进展后，露丝开始进攻伊本：“伊本先生，你是否让伊苏先生对死者沙毕诺夫下达过24小时最后通牒？”
    很多人知道这件事，以目前露丝的资源很难隐瞒，伊本点头：“是的。”
    杰森补充：“伊本先生说的是，给他24小时时间考虑。并非最后通牒。”两者在法律上有本质区别。最后通牒包含了威胁和行动可能。杰森的说法不存在行动可能。
    露丝问伊苏：“你是怎么理解24小时考虑时间的？”
    这是一个坑，伊苏如果出于保护伊本的考虑，会回答：我把话传达给沙毕诺夫。
    伊苏如果出于背叛伊本的考虑，会回答：24小时后，如果不同意恢复供货，解决沙毕诺夫。
    实际上效果是相反的。伊苏前者话语回答后，露丝可以直接质疑伊苏，只是传话为什么杀人？你的上司给你a工作，你做了b工作。这是不可被采信的。
    相反，如果伊苏是后者回答，说明伊苏误会了伊本的命令，错在伊苏，不在伊本。这才是保护伊本。
    主观上思考时间很短，伊苏为了保护伊本，于是道：“我老板伊本让我将原话传达给沙毕诺夫。”
    这就跳坑了，露丝问：“伊本让你传话，你却把沙毕诺夫给杀了。我不太理解，这是一个什么逻辑道理？如同伊本结婚，请你采购新娘的婚纱，结果你把新娘给卖了。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履行伊本的命令？”
    露丝：“找狙击手，带微冲，杀沙毕诺夫，这个传话方式我倒是第一次见。”
    伊苏被问的卡壳，他谋划杀人事实在前，现在又说是传话。显然存在这巨大的矛盾。
    露丝再诱导：“或许你认为伊本的意思是杀死沙毕诺夫？”
    伊苏立刻道：“不，是我要杀他，和伊本先生无关。”
    露丝问：“为什么？”
    伊苏：“因为他……他不愿意恢复供货，危害了伊本先生的利益。”
    露丝问：“可是，杀了他，他就永远没办法恢复了。”
    伊苏回答：“无所谓，我们有欧盟供货商。”
    露丝道：“就因为你知道有新的供货商，才动的手？”
    伊苏看向伊本。
    露丝道：“看着我，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伊苏终于按捺不住情绪，他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哪有被人这么质问。冲出证人席去抓露丝。保安早就戒备，两名壮汉左右包夹拦截。
    伊本立刻道：“不要反抗。”有保安掏枪了，这是开庭前已经说好的规则。谁敢在法庭上使用暴力，就地枪杀。
    伊苏被狠狠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脸色铁青。
    露丝看仲裁官曹烈：“我很担心我的人身安全。”
    曹烈回答：“无论是伊本，还是尓本，都以阿拉发誓，不会为难所有的律师。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最尊敬的神都背叛，我们一定会将其除掉，无论多大的代价。”
    伊本在自己位置上道：“女士，我讨厌你，但是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商人，不是地痞。即使我对我的律师不满，我也不会伤害他们。”
    伊本这么说，杰森有些坐不住：“目前证据只能说明伊苏杀死了沙毕诺夫，不能证明伊本下令杀死沙毕诺夫。”
    “不，已经可以说明。”露丝对在线摄像机道：“我们现在有几个事实。第一个事实：伊苏蓄谋并且杀害了沙毕诺夫。第二个事实：沙毕诺夫是在24小时通牒时间结束后遇害。第三个事实：伊苏对伊本很忠诚。第四个事实：伊苏知道沙毕诺夫的死，和伊本的利益之间的关系。第五个事实：沙毕诺夫的死，对伊本的利益有莫大的好处。”
    露丝：“我认为本案到此就可以结束了，我相信仲裁者们会有自己的判断。”
    曹烈看向杰森：“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杰森：“我否认这一切，利益关系不代表……”
    曹云在杰森耳边道：“b计划？”声音不小，大家都听的清楚。
    杰森不知道什么b计划。
    曹云不理会，拿起资料站起来，保安很紧张，立刻跟随在曹云左右。曹云走到尓本面前，问：“尓本先生，我有个问题。伊苏现在杀人了，你认为伊苏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露丝：“这问题由大联盟做主。”
    曹云道：“大联盟的规则中约定，禁止商户对商户进行暗杀，但是没有提到对暗杀者的惩罚？”
    露丝反问：“这位律师，难度你想大联盟置伊本先生于死地吗？当然，按照大联盟规则，伊本杀害沙毕诺夫罪名一旦成立，伊本必须被处死。”
    曹云道：“我们是律师，要尊重规则，该处死就处死吧。”
    曹烈愣了好一会：“我们肯定会有所惩戒，是否处死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曹云问：“杀人者伊苏呢？”
    曹烈：“假设罪名成立，伊苏只是一个工具，我们对工具没有兴趣。假设罪名不成立，伊苏是主谋，必然要被处死。”
    曹云道：“反过来说，伊苏想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成为工具。让伊本成为主谋？”
    大家听的有些晕，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毕竟是犯罪世界，伊苏这样背叛伊本，伊本的亲信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