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诚实与谎言（中）

    遗书这东西律师没少接触，因为遗书产生的案件更是比比皆是。陆一航没有跳出条条框框，首先先质疑遗书的真实性。这个战术是曹云战术之一：警察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出去溜溜，万一有收获呢？陆一航的战术思想：质疑成功与否不重要，万一有收获呢？即使没收获，也能浪费九尾的精力。
    战术是没错的，确实浪费九尾的时间和精力。但是九尾具备反杀能力。
    九尾不从笔迹鉴定，遗书地点，司法现场上去说明遗书的真实性。九尾很清楚利用这三个论证只能说明遗书的真实性。消极防守不是九尾本案的策略。
    九尾：“我们可以从遗书中读出死者李宝的真实情绪，作为一个人的真正心情。第一个心情：愧疚。李宝承认自己导致了赵晓摔下台阶，在赵晓死后，以死谢罪。第二个心情：悔恨，悔的是自己当时导致赵晓摔倒，恨则是恨自己在法庭上撒谎。第三个心情：解脱，在即将自杀时，各种负面情绪导致其的压抑心态得到了释放。笔迹专家认为最后笔锋明显轻快了当。第四个心情：仇视，仇视自己的律师，也就是被告陆一航。”
    九尾：“前三个心情我都能理解，我相信法官大人也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仇视自己的律师呢？要知道陆律师在本案中收费很低，并且打赢了官司，因此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陆律师。”
    法官：“可以。”
    九尾问：“陆律师，请问这三个月你一共接了多少案子？”
    陆一航：“十一个案子。”
    九尾：“总律师费多少？”
    陆一航一愣：“我没有计算。”
    九尾回答：“通过向税务部门查询，我可以替你回答。平均每个案子的收费为六千元，最高一万五千元，最低三千元。你十一个案子的总收费为六万六。你是高山律师所的客座律师，律师所抽15%律师所，你还有五万六。每月收入平均为一万八千多。按照税率，你属于劳动收入税率（工资和劳动收入不同），需要缴纳20%的个人所得税，也就是3000税金，你每月实际拿到手上的钱为一万五千元。”
    九尾：“每个月你平均三个案件，三个案件的成本有多高？没有标准，高山律师所在南郊，开庭前一天你必住法院附近的宾馆来计算。一天的费用是八百元，这就扣除了两千七。每天伙食费算你一百元，很少了吧？再扣除三千。交通费因为律师所在南郊，同时看守所在西郊，来回奔波，算你两千，可以吗？你还剩下七千元。”
    九尾：“电话费一千元（东唐话费贵），剩六千元。硬开销计算后，你每月还有六千元的收入，还不错。但是对比你网络购物，送同事一块手表就价值一万八千元，能告诉我是什么同事吗？”
    陆一航回答：“是同律师所的律师，我这三个月比较忙，她有空就协助和帮助我整理案件资料，我非常感谢她。检方不需要质疑我的财务，我的实际开销远远大于检方的预测，我姐姐每个月会从高岩给我打十万元的生活费。五百万之内，就一个电话的事，我不缺钱。”
    九尾点头：“高山律师所曹律师臭名昭著，律师所起步百万，业内皆知，人称曹百万……”
    “反对。”听审席曹云站起来愤恨道：“马勒隔壁，关我屁事。”
    法官：“听审者没有反对权，再闹把你赶出去。”骂你怎么了？你可以去起诉，是不是律师？懂不懂法律？
    九尾见曹云悄悄的坐回去，忍不住一笑，马上又收回了笑容：“你和曹律师完全不一样，你根本不是为了钱打官司。”
    陆一航点头：“可以这么说。”
    九尾问：“为了什么？你办案的最终私人的目的是什么？”
    陆一航：“为了累积经验，很多案件的被告出不起很高的律师费。”
    九尾道：“可是根据我的了解，陆律师在业内颇有名气，不用担心案源的问题吧？是不是在挑选案件上有讲究？”
    陆一航：“有一定的挑选。”
    九尾：“也就是说，陆律师的名气是因为大量接案，并且胜诉率而提升的？”
    陆一航：“控方是不是想质疑我为了名声，为了出名，所以不择手段的为李宝辩护？”
    九尾拍掌：“说对了。很显然陆律师在贴钱办案，还是在陆律师可以选择律师费比较高的案件情况下。这也说明了为什么陆律师收费这么低，打赢了官司，还被李宝所憎恨的原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律师违背了李宝的意愿，让李宝在法庭上作伪证。”
    这段话本应该分成几个部分，九尾归纳成一个部分就具备相当的杀伤力。第一部分：陆一航贴钱办案。第二部分：李宝憎恨陆一航。第三部分：陆一航教唆李宝做伪证。前两个部分是事实，第三个部分是衍生和推理。一旦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因果关系。
    陆一航立刻反对：“我重申一遍，我没有让李宝在法庭做伪证。”
    九尾拿起遗书复印件问：“请陆律师回答，是遗书作假？李宝在遗书撒谎？还是李宝在法庭上没有撒谎？”
    这又是一个坑，坑在第二个问题。李宝在遗书中是否撒谎？没有，但遗书并没有说明陆一航让李宝撒谎。九尾使用混淆概念的办法，让三者为一体。
    陆一航毕竟有实力，回答道：“遗书是真的，推断李宝在法庭上是撒谎了。但是李宝遗书没有说明我要求他撒谎。”
    核心问题被九尾扔出来：“陆律师考虑过吗？你帮助李宝打赢官司，收费低廉。但是李宝为什么在遗书中表达了对你的憎恨、厌恶和不屑呢？”
    陆一航肯定需要考虑这问题，早有准备，回答：“我认为李宝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在赵晓去世后心生内疚，将错归咎于我的原因。”
    曹云心中叹气，你怎么能一直挨打呢？和九尾在一个战场上进行战斗，几乎等同找死。你一直在回答九尾的问题，正在被诱入埋伏圈。
    九尾道：“我没有安排心理学的大师出庭作证。我只是认为，在遗书中李宝已经充分的说明了自己错误，并且悔恨有加，没有任何推卸错误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讲道理的推卸责任给你？那他为什么不责怪宣判的法官，判定他无罪的陪审团呢？我无法理解。”
    陆一航许久后回答：“我不清楚李宝是怎么想的，我只能强调，我没有让李宝在法庭上做伪证，李宝的遗书没有说明我让他做伪证。”
    “知道了。”九尾点点头，这口气很曹云，好欠扁。立刻端正态度，问：“陆律师三个月十一个案子都赢了对吗？”
    陆一航回答：“有两个案子没赢。”
    九尾：“但也没输，你通过被告人主动认罪，获得了检控官的谅解。其中一个案子在预审庭认罪，最终都获得了轻判。剩余九个案件全赢了。”
    陆一航：“是的。”
    九尾：“联系到前面的问题，陆律师有选择性的挑选案件？标准是什么？”
    陆一航回答：“我挑选的案件，都是被告不认罪的案件。”
    九尾：“因为你认为这类案件胜率更大？”
    陆一航：“有这方面的考虑。”
    九尾：“所以李宝案你不能败？”
    陆一航回答：“不，我可以败。”
    九尾：“你知道不会败。”
    陆一航：“按照李宝和我所说的情况，和我掌握的事实情况，我认为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九尾：“区别就在于李宝在法庭上是不是说实话？”
    陆一航考虑好一会才回答：“是的。”
    九尾：“这我真的很难理解，李宝见了你，和你说了情况，你没有引导李宝，李宝出庭作证，无罪释放。李宝憎恨你……为什么？”
    曹云：九尾手段也不多，她在自己战场上来回的使用核心问题，让法官对核心问题的概念印象加深。陆一航无法回答核心问题，九尾将核心问题变化成多个问题，导致陆一航无法回答很多问题。
    本次作战不是埋伏，而是疲兵之策。估计杀手锏在后半段，甚至是结案陈词部分。
    九尾在陆一航无法回答后，用了最后一张王牌：“我想请一号证人，也就是发现了李宝尸体的李角出庭作证。”
    陆一航一直没明白李角出庭的意义，李角确实是发现李宝尸体的第一人。陆一航甚至开脑洞想，九尾认为李角杀害了李宝，故意通过庭审来逼出真凶。否则陆一航就不明白李角出庭的意义。
    李角是李宝的宿友，关系不错，在李宝自杀前，李宝请李角在楼下吃饭。李角当时感觉李宝情绪不对，他心中疑惑，开解李宝：“有什么不开心的？难道是因为赵晓去世？”
    李宝回答：“她死了，我还活着，这世界真不公平。”
    李角回应：“她是要离开你的人。”
    李角见李宝脸色不豫，转移话题：“你运气不错，遇见一个律师收费低，实力强。”
    李宝：“你知道他这么出色律师为什么为我辩护？”
    李角问：“为什么？”
    李宝回答：“为了名气。”
    李角：“那也很正常。”
    李宝：“但我讨厌他，我更讨厌我自己。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要坐牢，坐牢为什么叫赎罪。人做了坏事，折磨自己让自己痛苦，才能让内心好受一些。”
    李角：“你没事吧？”
    李宝：“我在法庭上撒谎了，其实是我害死的赵晓。”
    李角忙道：“你别乱说话，官司已经了解。”
    李宝：“你走开，你特么说的和那律师一样，三番两次叮嘱我，让我不要乱说话。”
    听完李角作证之后，陆一航回应：“我第一次见李宝时候，李宝询问我为什么愿意收这么低的费用为他辩护。我回答，为了名气。我很难向他解释我的目的，所以我就不解释了。”
    九尾：“麻烦你向我们解释一下你的目的。”
    陆一航回答：“我已经解释过：为了累积经验。”
    九尾：“累积经验中你也收获了名声……你们律师所的曹律师在业内水平很高，你如果是为了累积经验，为什么不坚持做曹律师的助手呢？”
    陆一航回答：“曹律师的精业务，接案量很少。”
    九尾：“可是曹律师接的案件都是影响较大，较为复杂的案件。”
    陆一航：“我不想再辩驳这问题，我的目的就是累积经验，谢谢。”
    九尾洒然一笑：“好吧，你是不是多次让李宝不要在法庭上乱说话？”
    陆一航：“在庭审之前，我说明过法庭的规定，要求他正装出席，尽可能保持沉默，特别注意不要乱说话。”
    九尾点头：“在庭审结束后，李宝当庭释放，你约他一起吃午饭，被他拒绝了？”
    陆一航：“是的。”
    九尾：“两天内，你两次联系他，约他见面，他也拒绝了？”
    陆一航：“是的。”
    九尾：“三天后，李宝通过社交软件联系你，说自己后悔没在法庭上说实话。然后呢？”
    陆一航：“嗯……当时看见这条消息，我愣了好一会。我回消息询问，你说的实话是什么意思？你隐瞒了什么？但是我已经被他拉到了黑名单中。”
    九尾问：“你有再找过他吗？”
    陆一航：“没有，我当时手头有案子，比较忙。东唐城市很大，来回一趟需要数小时。”
    九尾问：“你有向你的上司，律师所负责人反应这件事，并且备案吗？”
    陆一航：“没有。”高山杏去旅游了，曹云在大名城。
    九尾：“真实情况是这样。庭审结束后，李宝虽然不接你电话，但是和你在社交软件上有互动。你看出他心情低落，猜测是因为赵晓成为植物人的原因，所以你就一直安慰他，劝他忘记赵晓，开始新的生活。并且愿意作为他的民诉律师承接赵晓家可能对其索赔的起诉。李宝回消息：说自己应该在法庭说实话。后面还有一句消息：我不想再见到你。然后才把你拉到黑名单中。”
    陆一航：“我记不清楚那么多，我只记得前一句消息给我冲击力很大，我一时间有些迷惘。在脑海中想着哪里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