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张落羽追问,“莫非你当时在现场?”
这还是个现场怪?
“不,我不知道。”明雪直视张落羽的眼睛,“这事情早就被时间冲淡了,我以为我会忘掉的,但三年前耿照找到了我。”
她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他说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特别是最近天天做噩梦。但当初他们都只不过刚过十二岁,而且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死无对证。
所以他要替姐姐报仇赎罪。”
“嗯哼。”张落羽不置可否,他点起一支烟,升腾的烟雾中,他没什么情感变化的声音传出:“继续说。”
“可华国这么大,凭他一个人根本就找不到早已了无音讯的其他三人。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也没法在杀掉一人后有更多的时间杀其他人,咱们国内的摄像头太多了。”明雪苦笑,“所以他找到了我,想要试试能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他们的消息。”
她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只见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紫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一咬牙,她继续道:“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其实已经差不多淡忘了。而且当时我对他也有点儿好感,所以劝他算了。
但他说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什么意思。”张落羽出声。
“他说他接触到了一个人,一个能给人下降头的高人。”明雪咽了咽口水,竹筒倒豆一般全都交代了。
“之后他找到那三个人,在跟他们重新混熟之后得到了他们的头发,然后由那高人下咒诅咒他们去死。”
“我本以为那人是个骗子,可没想到......真的应验了。”明雪苦笑:“可这也是有代价的,那人说人死后会有怨气,他不愿让怨气寻到他身上,所以把这些都转到了耿照身上,耿照自己也同意了。
然后他也死了。”
明雪瘫在审讯椅上:“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唔......”张落羽摩挲着下巴,“那组织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明雪摇头,“从来都是他主动联系我的,而且每次打过来的电话号码都不同,我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他们?”
“嗯,他不只自己一个人,有几次就是他的助手联系的我们。”明雪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张落羽,“我知道的全都交待了,我会被抓吗?”
“不知道,那要看你到底触犯了什么法律。”张落羽耸耸肩,按灭烟头:“我有另一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什么故事......”
“嗯......”张落羽挠了挠脸颊,“跟你的故事差不多,只不过故事的主角不是耿照,而是那个妹妹。”
他压低声音:“十几年前姐姐的死亡现场并不是只有那四个人,她的妹妹也在场。不,应该说死的是妹妹,活着的那个才是姐姐。
她们姐妹是双胞胎,当时正玩儿互换身份的游戏,所以死掉的那个是妹妹,而姐姐隐在暗处目睹了全过程。”
“对了,妹妹也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掉进了那四个小子挖的坑里,然后他们朝里面扔石头,结果不小心砸死了妹妹。之后他们把坑填上,隐瞒了这件事。
目睹全过程的姐姐从此便以妹妹的身份活着,而且她小小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想法,她要替妹妹报仇。
十几年后,她调查到那四人的住处,找到了其中一直对当初之事十分悔恨的耿照,假意接近他,然后说自己认识一个能对人下降头的高人,利用他去实施复仇,最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诅咒也下到了他的身上。”张落羽缓缓起身,走到明雪面前:“忘了告诉你一
件事,所里已经派人去当初姐姐失足落水的河滩了,你说......他们能挖出来什么?”
明雪忽的笑了:“您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这故事听上去不错,可惜......这不是真的。”
她心里明白,他们什么都挖不出来。
“你知道吗,人说谎是会不自觉眼神躲闪的。”张落羽忽然说些不相干的话,“当然,这并不完全,哪怕对方一直盯着你的眼睛也可能在说谎。”
“首先要考虑的是说谎的情境是否太突然。通常情况下事先对谎言进行过精心准备的,在顺利实施欺骗表达时,不会采用回避目光交流的策略,而是会直视对方,判断对方是否相信自己的话,并根据对方的反应分析决策下一步动作。
说谎是突然被迫出现的表达,那不管是隐瞒还是捏造,都是说谎的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形势所迫的。那么一般人都会害怕被对方揭穿,因此会尽量避免眼神接触。由于心理预期和现实状况严重不符,他对情境失去控制,所以恐惧或者慌张占据了主要的情绪地位。”
“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张落羽盯着她的眼睛。
“您真会开玩笑。”明雪左手端起一次性水杯喝了口水,“我说的都是实话。”
“人紧张的时候会不自然的做些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喝水。”张落羽不紧不慢的语气中压迫感极强,“现在盛夏已过,又是凌晨时分,气温并不会太高。”
“而且现在讲究人权,所里还贴心的装了空调。”张落羽指了指审讯室墙上的挂着的空调,上面显示现在的温度是二十四度。
“那么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汗?”
“因为我紧张。”
“为什么紧张?”
“普通人坐在这里都会紧张。”
“是吗......”张落羽不置可否。
他凑到明雪脸庞,侧过脸动了动鼻翼,尔后轻声道:“腌入味的香水味道加上有些酸臭的汗味......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女子,趴在背上的吴颜一头黑发逐渐缠绕到她的腰际,她下半身已经毫无知觉了。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答案只有‘是’和‘不是’。”
说罢,不待明雪回应,他马上开始发问:
“你是明雪。”
“是。”
“你杀了耿照。”
“不是。”
“你杀了其他三个人。”
“不是。”
“你与他们四个人的死有关。”
“......是......”
“幕后主使是那个超凡者。”
“不是。”
“是耿照。”
“是。”
“明栈,你是左撇子?”
“是,啊......!!”
明雪蓦地抬头,脸色惨白。
张落羽嘴角微翘,右手抚胸微微躬身:“明栈小姐,祝你在人间玩儿的愉快。”
他离开了审讯室:“如果你还有以后的话。”
“兄弟,你们俩说的是啥?我怎么完全听不懂?”隔壁房间,看了全程的丁一叼着烟满头雾水。
张落羽看了看他还有眉头紧锁的李叔,笑了:“我诈她一下,没想到她还真上当了。”
李叔猜测:“莫非她真是姐姐明栈?为了给十几年前被害死的明雪报仇才找上耿照那四个人的?”
“她是明栈,也是明雪。”见两人不解,张落羽解释:“别忘了这是超自然事件,她的身体是明雪,但......身体里面的已经不是明雪了。”
“你们还记得明雪家里一些东西的摆设方式吗?”
李叔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卫生间的杯子把是朝左的,里面放着的牙刷柄是朝右的!”
“不错,这说明她在不久前还是右撇子,但刚才我故意给她倒了杯水放到她右手边,可她依然是用相对更远更别扭的左手去拿的杯子。”张落羽耸耸肩,“大概是明雪也是当年的参与者之一,或是目睹了全过程却没有告诉家人。所以明栈把她也当作复仇对象了。
过去时隔两年和一年她才会害死一个人,想必是因为天地元气尚未恢复,她一次积蓄的能力不够。这也说明了为何老四的指甲缝里会有已经死了的长途司机的身体组织。
咱所里可还有个行尸呢,当初长途车是坠落崖下,尸体可是粉身碎骨找不到了。
也许并不是找不到,而是尸体自己离开了呢?”
丁一深深地抽了口烟,叹道:“张老弟,你不来干刑侦真是可惜了,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因为太顺利了。”张落羽笑了笑:“她其实一直在误导我,为了隐瞒自己鸠占鹊巢的事情,她不惜出卖那个组织,而且并未极力辩解自己。
无论是当时我要她手机密码,还是咱们带她回所里,她都没有丝毫反抗。不,甚至她连一点儿违逆的想法都没表现出来。这太不正常了。
而且到了之后她就什么都说出来,还非要告诉我。这是因为她早已做好准备,她要误导咱们。可能是之前我给她的感觉比较神秘,她对能不能让我相信她的话没有把握,所以她要看着我,看着我相信她才行。”
张落羽耸耸肩:“只能说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他张落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大帅比,要是有这么牛逼的推理和观察力他早就进体制内了。
真相其实很简单,从他看到明雪有两道影子的时候就开始怀疑,然后他发现明雪身上有种违和感,这感觉就跟那天晚上在小区里看到那死鬼几兄弟一样。
但明雪确实是人,所以他就开始试探。
这就是当时他把吴颜的脑袋丢进明雪怀里的原因。
恐吓只是表面,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吴颜那种高位格厉鬼对其他鬼物的压制,好让明雪露出破绽。
事实也是如此,明雪接住吴颜脑袋的瞬间,在张落羽眼中她身上的彩色就消失了,她变成一个黑白颜色的人。
后面就简单了,从结局反推过程,我知道你有问题,那我就可以制造容易让你出现问题的破绽。
而明雪,不,明栈果然上当。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自己的领域了。
他拍了拍丁一的肩膀:“丁哥,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再选择除掉妹妹占据躯壳之后,她就恢复成普通人了。
而鬼也是可以利用和团结的,后面怎么让她安心说出那民间非法超凡组织,就看你怎么忽悠她了。”
丁一点点头:“交给我就行,以前在部队里我可是干的政委的活。”
他进审讯室之后,李叔见张落羽还愁眉不展,拍了拍他肩膀:“小羽,还有什么问题没想明白?”
“没什么。”张落羽笑了笑,“我只是还有一点没想通。”
他揉了揉眉心:“我当时诈她,说局里已经派人去当年那四人埋尸的地方挖尸体了,可她确说咱们找不到。
还有,她的复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可明雪动作变化却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她被明栈占据身体只是在最近......这两个地方我还没想明白。”
李叔拍拍他后背:“等尸体挖出来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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