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匆忙搭建的临时宿营地旁,南鹰负手卓立,身后六七名将领站得笔直,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取着面前情报军官关于各地军情的汇报……这份来自于渤海的军情汇总是刚刚送抵的,且传信的鹰儿身上背负了几处伤痕,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凶猛的禽类攻击所致。
由于全军不断调整行军路线,又处在高速移动之中,他们放出的天眼可以直达渤海、汉中等固定地点,而负责反馈的天眼想到寻找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若无覆盖周边近百里范围的天眼战士和游骑兵小队利用鹰哨不断传播讯号,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极有可能永远也送不到南鹰手中。
“没有想到啊!”南鹰听着情报官一口气汇报完毕,满脸都是肃然之色:“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局部战争,竟然牵动了整个天下的形势!我们的担子不轻啊!”
“大将军,您身份尊贵,又身系天下大局,绝不可以有失!”马超叹息道:“骊靬已经近在眼前,请再考虑一下末将之前的提议……我军必须分为前后两军,末将领一军先行赶赴骊靬查明情况,您和姑母率后军缓缓而行,一旦情况有变,也好从容应对!”
“缓缓而行?高通,须卜骨都侯距离我们还有多远?”南鹰没有急着答复马超,而是转头向着高通提问。
“回大将军!”高通心底默算,很肯定的答道:“最多不过两日路程,他们的经验很丰富,虽然因为饮水问题造成了一些麻烦,但丝毫无碍于整体战力。相反,他们咬得越来越紧,末将已经根据您的命令,严令斥侯们必须拉开观测的距离,不得抵近侦察!”
“听听,两日路程啊!若他们的骑兵再有体力来一次急行军,这几乎就是如影随形了!”南鹰哈哈一笑:“你让本将率后军缓缓而行,也不怕本将被须卜骨都侯给灭了?”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马超尴尬一笑:“须卜骨都侯一路长途跋涉,绝不敢在情况不明之下,以疲惫之师轻易进攻!何况,大将军若率军缓缓而行,兵马得以休整,又有天眼提前预警,怎会被须卜骨都侯所趁?”
“正是如此!”几名将军相视一眼,一起出言附议。
“你们的心意,本将明白!”南鹰抬起手来,止住了所有的声音,他目光平静,语音镇定,却自有一股睥睃天下的气度:“本将这一生征战无数,遇敌弱我强之时,亦用狮子搏兔之力,绝不予敌可趁之机;而遇敌强我弱之时,则战必争先,心怀必死之心,故屡屡以弱克强……诚然,主将者,当审大势,明大局,不可轻身犯险,然而如今,全军形势有如千钧一发,若本将不能身先士卒,则军心必乱,气势必衰,我们这支孤军亦将不攻自破!”
“除了派出必要的游骑兵外,全军不得分兵!”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再狠狠握紧成拳:“合则凝心聚力,分则首尾俱失……无论骊靬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将共同面对!”
“是的,大将军!”众将听得热血上涌,一起轰然应诺。
“我反对!”一个清脆的声音淡淡响起:“我尚有一策!那便是由我亲领五十名骑兵,先行一步赶往骊靬!”
“云萝!你想做什么!”众将噤若寒蝉之中,南鹰有些恼怒道:“我主意已定,休得多言!”
“身为大将军,亦需查纳雅言!马超之策实为稳妥,若骊靬当真是敌军设下的圈套,那么我军绝不可自投罗网,必须派人实地查看!”马云萝静静的凝视着南鹰:“我自请领兵亦有理由陈述。一来,我与普尔彻先生一向关系良好,做为先行使者,既有利于沟通,且尽显我方诚意;二来,当年我广施恩德于西北诸族,至今有人尝怀感念之心。若我亲自前去,即使遇伏,也必会有人提前暗中通传,不致于身陷重围;最后一点……”
她突然骄傲的昂起螓首,有如一只开屏孔雀般傲视四周:“只有最勇武的将军,才能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若你们之中有人自认武力胜过本将,何妨一试?”
“华将军!在场的渤海鹰将以你最强!”她望向华雄:“可愿与本将一争?”
“马将军,您说笑了!”华雄一脸苦笑:“末将当年便远非您的对手,焉敢相争?”
“还有你,西凉神威少将军!”马云萝凤目瞪向马超:“听说你纵横西凉无敌手,连庞德都自承不是你的对手,试一试如何?”
“在小侄心中,姑母大人永远都是西凉第一……哦不对,是天下第一!”马超从小便敬畏这位姑母,慌忙低头道:“小侄不敢!”
“或者说!”马云萝挑衅般望向南鹰:“大将军想重振夫纲?”
众皆哑然,在场诸将无不是勇猛擅战之士,说到冲锋陷阵谁肯自居人下?然而面对一代天娇的渤海军首席女将,却无一人敢于抗声争辩。即使听得马云萝首次调笑南鹰重振夫纲,亦无人敢于笑出声来,惟有一起低下头去,不忍直视南鹰的尴尬神色。
“姑母大人之策甚善,只不过,所选的五十名战士亦须勇猛之士!”马岱突然接口,及时打破了僵局:“小侄不才,愿意随行!”
“还有末将!”胡车儿亦瓮声应道。
“好吧!”南鹰怔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就听你的!”
“全靠你们了!”他目光转向马岱和胡车儿,眼中尽是无言的托付之意。这两位亦算是少有的猛将,有他们随行,确是令他减去了几分忧虑。
马云萝眼波流转,却尽是盈盈笑意,那一双剪水秋瞳落在南鹰面上,直是情意无限,又似千言万语,南鹰心神恍惚之间,仿佛听得她同生共死的心意。
马超、华雄和高通等将相视一眼,同时点头,口中吼出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尽是麾下最为精锐的战士。
一名名战士应声出列,逐渐在军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
马云萝终于断去了与南鹰欲舍难离的目光牵绊,她一甩身后披风,一身英气立时光芒四射:“将士们,都跟着本将……”
“马将军,且慢!”高通突然厉声大叫:“快看天上的天眼!”
“什么?”无数目光一起投向远方天际。
那天眼所化的小黑点正在不断盘旋着现出鹰舞,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所有精通鹰舞的人同时心中剧震的读懂了信号……有不明军队正在逼近。
“全军列阵!”南鹰心头一跳,完全无法猜测到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未卜先知的拦于前方,然而此时,他却只有挺身应战。
他伸手接过高通掷来的鹰枪,暴喝道:“冲击阵形,准备接敌……全军听我号令,未得号令不得妄动!”
“看鹰舞之姿,距离最多不过十数里,要不要立即发起冲锋?”高通贴近南鹰,神情凝重道:“现在攻击正是其时!”
“稍待!”南鹰轻轻抬手:“相信游骑兵小队的具体探报也要到了,还是弄清情况再说……本将绝不相信会有大批敌军竟可以提前机动至我军前方设伏,千万不要闹了笑话!”
话音倏落,远方的旷野之中便现出了几个小黑点,迅速向着本阵风驰电掣而来。
“报……大将军!”那几名游骑兵转瞬即至,一名带队军官于南鹰身前猛然勒马大叫:“前方十五里外,突然出现大批步兵和少量骑兵,正列队向着我军而来,人数约有三千!”
“前方十五里?”所有将军一起听得眼皮直跳……前方三十余里便是骊靬,而距离最远的天眼和游骑兵小队已经越过了骊靬,侦察范围达到了七十里,他们却没有丝毫探报送达。那么,这支突然出现的兵马来路已经呼之欲出,他们只能是来自骊靬。
“他娘的!”有人恨恨的骂出声来:“这个普尔彻果然是用心歹毒,他定是暗中勾结了匈奴人,存心引我们入彀!”
“不对!”南鹰反而冷静下来:“须卜骨都侯属下全是骑兵,他会以步兵作为主力来阻击我们吗?”
“那三千步兵作何装扮?打的什么旗号?”听到南鹰之言,立即有将军醒悟过来,向着游骑兵小队发问。
“回大将军和各位将军的话!”那名经验丰富的游骑兵军官居然罕有的露出一丝愧色,呐呐道:“那些步兵装束很怪,旗号亦是乱七八糟,属下……属下认不出来!”
“是哪一族的兵马总能看得出来吧?”又有人发问。
见那军官仍是茫然摇头,众皆愕然。
作为直属上官的高通大感面上无光,喝道:“你也算是军中老人,胡族诸部都是见识过的,怎能看不出来?总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啊!对了,确有一处特别!”那军官咽了一口口水,恍然道:“在敌军步兵方阵前方,有人高举一支金光闪闪的节杖……杖尖仿佛是一只金鹰!”
“节杖?金鹰?”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异想天开道:“难道是闻听鹰扬大将军统领渤海鹰军亲至,所以持节奉鹰,以为献降?”
“呸!胡言乱语!”有人怒道:“如果是献降,那他们派一个人来便成了,何用大批兵马随行?那定是他们的军旗标志!”
“军旗标志?”南鹰闻言,顿如一道亮光闪过脑际,不由脱口叫道:“那是罗马军团的鹰旗!”
“罗马军团的鹰旗?”众人一惊,虽然仍未搞清状况,但是已经有人变色道:“如此说来,果然是普尔彻这个罗马蛮子在搞鬼了!”
南鹰的脸色也是有些沉重,罗马军团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曾经纵横天下无敌手,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一支劲旅。然而,罗马与大汉天各一方,如果在大汉西北突然冒出一支罗马部队,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须知一具金鹰旗帜,便代表着一支齐装满员的正规罗马军团。他们究竟是如何远渡万里来到大汉的?难道,因为自己的介入,竟然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历史走向?
听着身边诸将议论纷纷,南鹰面色愈加阴沉,他一带马缰,喝道:“休得罗嗦,且随本将一探究竟!”
见南鹰一骑当先的驰出,众将慌忙发令,约束部下保持阵形跟了上去。
尘土飞扬之中,一支汉军将士们闻所未闻的兵马现出身形。这支兵马以一支约三千人的步兵为中军,两翼各有一支约百人的骑兵部队作为掩护。
前排的步兵们大多身着无袖长锁子甲,头戴圆顶宽檐的铁盔,右手持矛,左手挽着超过半身的弧型大盾。还有少部分人身着分段式的胸甲,头戴羽冠,腰悬短剑,显然是军官。在后方,可以隐约看到仿佛是远程兵种的掷矛手和弓手,却是半隐于尘土之中,难以得窥真容。
而分列于两翼的骑兵们亦是朦朦胧胧,惟见全身锃亮的金属反光,可以想象必是装备精良。
南鹰的目光瞬间落在中军步兵的前排,一眼看清了那名高擎金鹰、头戴狮盔的执旗兵,不由瞳孔微缩……作为一名曾经精研过古代战争史的军校优秀毕业生,他已经可以确认,面前这支军队就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锐罗马军团。
就在几名将军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全体将士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之时,南鹰突然眼前一亮,沉声喝道:“都在这里候着,不得轻取妄动,本将要上前问话!”
“大将军!危险啊!”见南鹰又是单人独骑的驰向敌阵,将军们一起惊得面青唇白,险些便要挥师而上。
“懂什么?罗马军团最重阵型,而此刻!”南鹰头也不回道:“他们摆出的不是交战阵型……服从命令!”
“是!大将军!”众将望着南鹰的背影,眼巴巴的目光一起转向他们心目中的救星。
“你们都听到了!服从命令!”马云萝秀眉微蹙,却是旁若无人的径自带马,向着南鹰追去。
“这个?怎么办才好!”几名将军呆若木鸡的立在当地,集体石化。
“全体戒备!”苦笑声中,马超惟有当仁不让的临时接管了指挥:“随时准备接应大将军和马将军!”
众将轰然回应声中,马超锐利的目光越过南鹰和马云萝的背影,直视远处那支前所未有的军队……能令大将军也慎重对待的军队,必有其过人之处。若能取长补短,将大大改善西凉军重攻轻防的致命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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