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橘红,水汽氤氲。
汤泉池里水波轻漾,静谧而温馨。
可长乐公主的心中却绝不平静……
隋唐以来,皇室的作风受到草原民族的影响愈发紊乱。按说若是长乐公主与房俊之间发生点什么亦不足为奇,但性情清冷品行高洁的长乐公主焉能这般**?
更何况她对房俊虽有好感,却绝对没有达到那种愿意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地步。若她当真与房俊苟且,如何面对高阳,如何面对父皇,如何面对兕子、小幺,如何面对一众兄弟姊妹?
只不过若是再房俊与高阳成亲之前,父皇做主将自己许配给房俊的话,长乐公主心想自己大抵是不会拒绝的……
那个黑脸的家伙虽然嚣张了一些,却有着安康姐姐所说的那种真诚。
他算计谁也会算计在明处,你跟我作对,那我就要收拾你,而不是别人那般脸上笑呵呵,背后捅刀子。
最重要的是,房俊有担当!
当初阿史那结社率犯阙,事败之后掳走高阳公主,房俊单枪匹马不顾生死追赶至泾水桥头,将高阳公主救出魔掌。那件事成为一桩美谈在皇族贵女之间流传,一个女子能够将终生托付于这样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男子,尚有何求?
而自己对房俊的观感,又仅仅是如此而已么?
长乐公主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一篇名噪关中的《爱莲说》。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心中要有怎样的感触,方能写出此等脍炙人口、愈久弥香的文章呢?
有一个那么优秀的人爱慕着自己,无论两人之间存在着多大的鸿沟天堑,无论这一生一世是否早已注定只能默默凝望,都是一件令人暖心的事情。
安康公主狐疑的看着长乐公主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压制不住心底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后,俯身到长乐公主肩膀上,贴着她晶莹如玉的耳廓,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哈?”
长乐公主有些懵,什么在一起了?
“就是那个……有没有?”安康公主有些羞涩,她不是一个放得开的人,即便是姐妹两个私下里的悄悄话,有一些话语也说不出口。不过再是内敛安静的女人她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有一颗八卦之心……
长乐公主俏脸血红,秀眸圆瞪,娇嗔道:“哪里有?姐姐切莫胡说!”
她有些恼怒,那可是高阳的驸马,自己身为姐姐怎么可能跟妹妹的驸马……在一起?
安康公主不信,这次她变换了一个方式,问道:“那么,他有没有碰过你?别跟姐姐撒谎,你从小就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我看得出来,”
“我……”
长乐公主不知道说什么了。
房俊有没有碰过她?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现在她每每想起那日房俊的轻薄举止,小臀处都还一阵阵的发麻发热。
回答“是”?
可是这种“碰”,跟姐姐问的那种“碰”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啊,自己要如何回答?
回答“不是”?
明明就碰过了……
长乐公主面红耳赤,耍无赖大发娇嗔:“才没有……”
看着妹妹羞不可抑的模样,安康公主心中怜意大生,搂着长乐公主纤细柔滑的腰肢,口中说道:“是是是,妹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只是姐姐跟你说,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有多少好时候呢?从及笄代嫁到昨日黄花,亦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如此美好的年华没人替你珍惜,只能你自己珍惜。遇到喜欢的事,遇到喜欢的人,就不要去管什么世俗伦常,要勇敢的去追求。哪怕最终不能天长地久,回忆之中曾经拥有了这么一段,在将来年华老去的时候不也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么?难道非得逼迫着自己压抑着心中的喜欢,等到韶华衰老之时,才会唏嘘嗟叹,留下的都是无穷无尽的遗憾?”
长乐公主目瞪口呆,吃吃道:“姐姐……你怎么这么说?”
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来安康公主都是最安分、最内敛、最臣服于世俗伦理的一个女人,是那种真正的贤妻良母。为何成亲之后的变化却是如此巨大,能说得出这种颠倒伦常的话语来?
她却不知安康公主心中亦是乱跳,对于说出这样的话语自己也感到震惊。可是为了妹妹着想,她也只能说着这样“没廉耻”的话语来鼓励妹妹去尽量争取。
当然,说归说做归做,她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那种人,让她劝别人这么做可以,让她自己去这么做,那是宁死也不肯的……
“姐姐这么说是有些没廉耻,可是对比一生来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房俊是个好样的,难得他这般爱慕你,就算你跟他发生一些又能怎么样?妹妹你也是嫁过人的,又非是完璧之身,哪怕一夕风流过后再另行嫁人,又有谁知道?总之,自己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长乐公主羞不可抑。
她都差点以为面前这位是不是房陵姑姑戴上了安康姐姐的面具……
什么叫一夕风流之后谁也不知道?
太下流了好不好!
长乐公主羞得不行,反唇相讥道:“姐姐这般说,莫非是想要红杏出墙?”
安康公主差点吓死,赶紧伸手去捂长乐公主的嘴巴:“我滴个小祖宗,这话能乱说么?被你姐夫听到了能杀了我!”
长乐公主抓住她的手,气道:“你怕被独孤驸马捉到杀掉,却为何要怂恿我这么做?”
“姐姐这不是看你孤身一人,怕你寂寞难耐么。”
“好呀,你瞧不起我?”
“哪有,这是事实而已。”
“我不管,反正你要道歉。”
“我是为你好,为何要道歉?”
“道歉不道歉?”
“就不……哎呀,臭丫头你捏哪里呢?”
“嘻嘻,好像比以前打了很多呀,手感真好……呀!你别摸我……”
“嗯嗯,你的倒是没什么长进……”
“松开手啊……”
“你先松我就松……”
汤泉池里水汽翻腾,波浪涟涟,姐妹两个开心的相互作弄,春意盎然。
*****
年关将至,长安城中各地商贾齐聚,东西两市人流穿梭摩肩擦踵,繁华兴旺。这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商铺的交易量往往能够达到一年当中的三成以上。
长安城在城内的东西两侧设置了两市,东市与西市一样,都是长安城的商业区,二者从功能定位上来说别无二致,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但是具体却犹如天壤之别。
“东贵而西贱”,是最显著的特点。
东市由于靠近太极宫、兴庆宫,周围坊里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故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市场经营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而西市则距这些繁华府邸较远,周围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然而到底还是穷人多,故此西市的商业业较东市更为繁荣,是长安城的主要工商业区和经济活动中心,因此又被称之为“金市”。
“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尽显锦绣大唐富庶风流。
此刻一家西市酒肆的二楼雅室之中,韦元通凭窗而立,望着街对面的顾客出入川流不息的一家商铺,面色阴沉,神思不属。
那是新近开起的一家粮铺,挂靠在京兆府衙门之下,算是官商。在往常,这样的官方商铺大抵都是官员们打着平衡粮价的名目借机敛财的工具,但是这一家绝对不同。
低于市面五成的价格,足以使得城内的百姓趋之若鹜,一举垄断长安的粮食生意。而其足足百万石的存货且仍有源源不断货源,更使得长安城内的粮商雪上加霜……
“父亲,可是在忧心家中生意?”
京兆府少尹韦大武站在韦元通背后,轻声问道。
“生意?”韦元通喃喃说了一句。
他的确担心生意,但是更担心别的。
“那房俊统计东西两市的门面店铺,到底所图为何?”韦元通问道。
“这个……”韦大武尴尬道:“孩儿亦是不知。”
作为京兆府的二把手,却对于现下京兆府轰轰烈烈开展的统计活动之目的一问三不知,着实有点不像话。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侯莫陈镬被驱逐、独孤诚差点被杀鸡儆猴,他除了当孙子恨不得隐形之外,根本都不敢在房俊的面前出现!这官当得,当真是特么憋屈啊……
韦元通却未叱责儿子的无能,只是蹙着眉毛苦思:“这个棒槌……难道真的要加税?”
他最近都被房俊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长安城东西两市的商铺从来都是按着门面纳税,卖得多卖得少基本都差不多的税款。这如此详细的统计,除了想要在贸易数量上动脑筋加税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可是他有要详细打探每一家店铺的东主是哪一家,这恐怕就不会是加税这么简单了吧?
韦元通揉揉眉心,遇到这么一位能折腾、又不按套路出牌、思维天马行空的对手,着实令人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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