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已久的“救兵”到来,路小川喜不自胜,连曹吉安也从马车里探出了头,伸长脖子望着前方。
文登营这边也察觉到了动静,从上到下都警惕了起来。赵梓隆镇定地说了一句:“看样子刘泽清来了,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准备,让两个哨的兵力从两翼迂回到前方。万一刘泽清不识好歹,就直接将其击退!”
王为民提醒:“赵大人,要防止曹太监和东厂的人趁乱带着夫人们逃走。”
赵梓隆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样吧,部队由本官和吴镇抚指挥,你单独领着一队人盯着马车,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遵令。”
命令被一级级传递下去,文登营的士兵们开始进入战斗状态。铳口上好了刺刀,铅弹装填入膛,所有人平端着火铳齐步前进,只要命令下达,随时可以开火。
很快,一支军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蹄声隆隆,前面是近千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穿山文甲的武将,后方是大群步兵,小跑着跟在后方,军中打着一面旗帜,上面一个斗大的“刘”字。
武将骑在马上,众星捧月,意气风发。他瞥了一眼远方没有打出旗号的部队,以为是哪支以下犯上的杂牌军,不屑地哼了一声,策马来到马车前方,翻身下马,恭敬地问:“曹公公、路大人何在?末将山东义勇总兵刘泽清,领兵前来护卫。”
路小川迫不及待地喊道:“本官是东厂档头路小川,镇守中官曹公公在马车之内,赶紧带着你的兵过来护住我们。”
刘泽清挥挥手,示意百来名亲兵将马车团团围住,然后拱手行礼:“甲胄在身,请恕末将不能全礼,刘泽清见过曹公公和路大人。”
曹吉安打起精神说:“闲话少说,替咱家挡住后面的人马,只要能让我们脱身,就替你记上一功。”
刘泽清讨好地回答:“曹公公放心,末将一定护卫你们周全。”
路小川也拍着胸脯许诺:“这次本官奉命缉拿要犯,涉及一个泼天的大案。只要你能保护我们入京,事成之后,本官一定在厂公面前替你美言。”
刘泽清眉开眼笑,这次的差使不错,不用上战场拼命,就讨好了镇守太监,又能巴结上京城的东厂提督曹化淳,赚大发了。
曹吉安、路小川等人交代之后,就匆匆忙忙驱赶马车往大军里面钻,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刘泽清见状有些奇怪,随口问了一句:“曹公公,路大人,前方到底是哪路人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得罪镇守中官、阻挠东厂办案?”
路小川略一迟疑,说道:“是文登营的人。”
“文登营?”刘泽清瞪圆了眼睛,楞在当场,怎么会是这些煞星?
这时文登营阵中分出两队人马,往两侧迂回,绕开刘泽清大军的正面,直扑后方,瞧这架势,似乎是要从两翼包抄,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赵梓隆等人迎了上来,远远地喊话:“本官是文登营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梓隆,前方是哪路人马,请自报家门!”
刘泽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听见赵梓隆的喊话后,不安地扭头问:“曹公公,文登营可是文成伯的嫡系兵马,他有权节制山东所有驻军,末将该如何应对才是?”
曹吉安隔得远远地回答:“陈雨有权节制你部,这个不假,但是皇爷赐予咱家令牌时也是说的明明白白,他不在山东期间,兵权是由咱家掌控。现在咱家命你挡住这些人,你是打算听命换取荣华富贵,还是违抗军令?”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刘泽清犹豫了一会,觉得得罪不起这个太监,权衡之下,面对陈雨缺位、主力被调走的文登营似乎容易应对些,便硬着头皮上前。
“本官义勇总兵刘泽清,见过赵同知。”
换做平时,一个总兵怎么瞧得上区区一个卫所的指挥同知,还会用这种谦和的口气对话?但是赵梓隆背后站着陈雨,太子少保、左都督、文登营指挥使这些头衔,无论哪个都是刘泽清不敢冒犯的,更何况文登营的战力冠绝山东,天下闻名,他自己的部队几斤几两心里有数,花架子而已,哪敢以卵击石。
赵梓隆已经判断出了刘泽清的身份,不过是明知故问,顺带亮出文登营的名号而已。他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刘总兵,失敬失敬。现在我们有要紧的事去办,请刘总兵让开一条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刘泽清为难地说:“赵同知,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可是刘某现在是被镇守中官的令牌调来,军令在身,实在是不能让,还请赵同知见谅。”
赵梓隆坐在马上,视野开阔,远远看见两辆马车在人群中悄悄移动,似乎是要趁着两军对峙的时候溜走,也不知道那包抄过去的两个哨的兵力能不能拦下,心里着急起来,口气变得强硬:“刘总兵,官面上的套话就不说了,我也不管你的什么军令,实话告诉你,那两辆马车其中之一,是文成伯的妻妾和公子,我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回来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你要阻止,就是和文登营作对,今日必将血流成河!是否开战,你自己掂量着办。”
刘泽清傻了眼,难怪文登营不惜得罪镇守太监和东厂,不依不饶地从威海卫追到了莱州,原来马车里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他不安地说:“赵同知稍安勿躁,刘某也不愿得罪文成伯,与文登营为敌,待我去问个明白。”
不等赵梓隆回答,他赶紧拨马回转,追上在兵士人流中蠕动前进的马车,陪着小心问:“曹公公,那边的态度很强硬,甚至不惜火并。下官觉得,都是朝廷的人马,岂能自相残杀,是不是请曹公公和路大人出面,晓之以理,劝退他们?”
曹吉安阴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你不想得罪陈雨,那就得罪咱家,必选其一,你没有和稀泥的资格!”
路小川也厉声说:“还有东厂,也是你得罪的起的吗?不妨告诉你,陈雨是谋逆大罪,证据确凿,倒台是早晚的事,你想两不得罪,本官怀疑你与其串通,是谋反的帮凶!”说着,取出那件“龙袍”当众抖开,“这就是从陈府中搜出的铁证!”
刘泽清看了一眼所谓的“罪证”,汗如雨下,连声说:“下官不敢。”
转身又回到赵梓隆等人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赵同知,刘某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不抢人,我护送他们一行出了莱州,到了我的防区之外,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要如何随便你,怎么样?”
赵梓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废话,伸手示意:“传令下去,列阵迎敌,准备开战!”
“哗啦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文登营士兵端平了火铳,瞄准对手。刘泽清的部下不知所措,举着兵刃茫然四顾,骑兵的战马面对如林的刺刀,不安地刨着马蹄,发出低声的嘶鸣。
气氛一下紧张得令人窒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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